襄王府,
獨孤先生剛剛出去了,此刻書房之中只剩下崇禎一人,他聽著耳中的聲音,渾身顫抖的怒道:“反了!諸臣這是要幹什麽?”
“六部官員全來告病?這與逼宮何異?”
可他更氣的是朱常淦,“太衝動了,六部九卿全都是文官集團的人,你這麽堂而皇之地壓他們,怎麽可能壓的下去。”
“怎能如此激進?大明朝那麽多官,你能一個個全殺完嗎?”
崇禎的臉色異常的難看,這麽多年,他何曾不煩文官集團的這一套祖宗之法、聖人之道,將皇權圈禁在一個框框裡面。
但文官集團的勢力太強大了,足以對抗皇權。
他不是沒有嘗試過,但無一例外都折戟沉沙了,所以當他看到朱常淦這麽乾,不由有些心急如焚。
“糊塗!”
“這不是將自己和眾臣公開和大臣們站在對立面上嘛!”
從嘉靖帝的大禮儀到萬歷皇帝的廢長立幼,再到崇禎的想談和,那一次不是因為文官集團的不滿和勸阻而半途而廢?
崇禎攥緊手指,“說到底,大明朝的江山,還是需要這些文官來治理。”
君臣之間的意氣之爭,其實更像是皇帝為了維護自己威風的無奈之舉。
“大明如重病,不可用猛藥,這麽淺顯的道理,你能不知道?!”崇禎猛地抓起桌上的硯台,將手裡的硯台給扔出去,卻發現門口突然多了個人影。
對方目眥盡裂,嚇的雙手捂面,“世子,你這是……”
“獨孤先生!”崇禎看了一眼手中的硯台,連忙放下來,並且壓在了紙張上,手不住的來回推這硯台,“這幾張紙不平,我壓一下。”
“哦,世子,離著考試的時間近了,我和王爺商量了一下,明日就可以出發前往縣試了。”獨孤先生走到崇禎跟前,眉頭緊皺,“這紙張已經夠平了,再磨一會兒就該破了。”
崇禎低頭一看,可不……紙都破了,連忙尷尬地停下手來,“先生,我這就去準備趕考的東西去。”
“不用了,王爺說,明日他帶著人隨行,照顧世子的起居。”
獨孤先生的這句話,讓崇禎的頭皮猛地一麻,猛地抬起頭,差點跳起來,“不是,他在王府不好好的嗎?何故非得和我一起去啊?”
外面一個聲音傳了進來,“為父不跟著,怎麽能知曉吾兒科舉之苦?”
寵兒狂魔襄王朱翊銘到了,他笑著推開書房的門,“吾兒第一次出遠門,為父怎麽放心的下,你應考的東西,父王也都給你買好了,力求最好、最貴。”
“伱看這筆墨紙硯咱湖廣最好的、這補刀鑲金的、江湖用鮮奶打的……還有這簾子蠶絲的,釘錘、燈燭……”
崇禎再次伸出雙手,揪住了自己的頭髮。
……
太醫院是五品衙門,正官設院使,正五品。
院判兩名,正六品。
除此之外,裡面還有吏員十名,從九品,禦醫十名,正八品,除此之外,還有其他數十個後備醫士,因為是專門給皇帝服務,所以規模不是很大。
只有醫術最精湛的那二三十個才能為皇帝看病,其他的都是替補。
大明朝的太醫院,和電視上的“傳太醫”可不一樣,隨叫隨到,而是流程異常繁瑣。
假如皇帝有疾,按照程序規定,先由太監傳喚供職禦醫,來的禦醫至少在四名以上,且要穿吉服。
而且無論冬夏,
殿前必設炭火一盆,再參入各種香木,每人必須從火盆上跨過,才可進入大殿中。 禦醫見皇帝必須先叩頭,然後跪行道皇帝左手邊把脈,第二名禦醫跪行至右手邊,再左右互換,當然還得跪著,後面三四名也可依上如故。
診斷完,禦醫各自講出自己看出的大略,再到禦藥房,與太醫院院使,院判商量開出藥方,並寫出藥方藥性,由誰開出,開出時間等,再封存。
再由禦藥房配藥與調藥,這個過程必須由內官監視。開的藥方配二服藥,二服合一服調製,製成後,分成二份。一份先由開方的禦醫品嘗,再由太醫院院使或院判,再次由內臣確定沒事之後才能服用。
再者太醫院的地址不在皇宮之內,
所以皇宮裡面另設有另一套機構——禦藥房,就是有太監和宮女組成的藥師,可以皇宮裡面有人發病,他們可以在太醫院的人來之前,快速的頂上去。
但反過來將,禦醫們也顯的異常的清閑,真的做到天天喝喝茶,笑談幾句藥性、醫理,這一天就過去了。
今日,太醫院的禦醫們已經吃完茶,收拾東西,準備提前回家了。
卻突然聽到外面響起兵戈鐵馬的的聲音傳來,太醫院的院使柳文典不由眉頭緊皺,“怎麽回事兒,太醫院這地方,怎麽會有軍隊調動?”
他讓一個後備醫士去看看怎回事兒,可還不等後備醫士來到門口,就聽著外面“嘭嘭嘭~”響起來敲門聲。
“錦衣衛,快給老子開門!”
“錦衣衛……”太醫院院使柳文典的臉瞬間煞白,喉結滾動,整個人楞在了原地。
“快點把門打開,陛下口諭,著太醫院所有醫師和後備醫師全都趕往乾清宮。”
“這……不符合禮製啊!”
“別特娘的談什麽禮製。”李若璉朝著裡面高聲喝道:“一炷香之內,所有的醫師不出來,老子就直接把門給拆了,押著你們過去。”
院使柳文典輕躡手腳來到門口,透過門縫朝著外面看了一眼,看著外面錦衣衛手中的火槍、繡春刀,殺氣騰騰的陣勢,頓時臉都綠了,“快,快,所有人收拾藥箱,跟著他們去幹清宮。”
“院使,怎麽不是內廷的人過來,反而……”院判還想說什麽,卻被柳文典一巴掌呼在了臉上,“豬腦子啊?還等什麽內廷的人,錦衣衛現在在誰手上,就沒有點逼數嗎?”
就在一眾太醫將藥箱、常用藥給收拾的差不多的時候。
卻聽著門口轟的一聲,原來是錦衣衛的人已經將大門的門栓給挑開。
一大群錦衣衛‘呼啦’一下衝了進來,李若璉面無表情的衝著眾人喊道:“都磨蹭什麽呢?誤了陛下的事情,你們擔待的起嗎?”
“帶走!”
柳文典整個人都差點嘎過去,心裡暗道:“完了!陛下這不會是要清洗太醫院了吧?”
太醫院的醫師和後備醫師幾乎是被半強製性給羈押過來的。
等到了之後,他們才發現陛下不是要清洗太醫院,而是讓他們給群臣診治。
而且他們還發現不僅太醫們被叫過來了,
皇宮內的禦藥房的人也早已經到了,太監和宮女組成的醫師,站在左邊。
王承恩指了指右邊,那意思,那是你們的位置。
柳文典帶著眾太醫戚戚然的站在了右側。
朱常淦看著他們,“今日,六部眾卿染疾,全都來稱病告假來了,朕深感心中不安,所以找諸位過來,給眾卿診脈。“
“朕希望你們能認真的給諸位愛卿診治,但有一點,疑病從無原則。”朱常淦大手一揮,“太醫院和禦藥房分別診斷給到朕結果。”
“弄虛作假者,以欺君之罪論處!”
……
宮門之外,
人頭攢動,如菜市場一樣哄哄嚷嚷。
大明朝的京官,一千一百八十八員,來的人要說沒有一半,也不差多少。
“李大人!”
“張大人來了!”
“哎呦,何大人也來了……”
“你們都能來,為何我來不得!”
六部的各官員此時一個個還很輕松,他們彼此說笑著,還在討論晚上去哪裡喝酒吃肉,哪家的姑娘好……
對於皇帝這邊,他們絲毫沒有感覺到有什麽風險。
他們不是一個人兩個人,也不是單個部門,而是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六科、翰林院、國子監、太常寺、光祿寺、太仆寺、欽天監等五品以上的衙門都來了。
有句老話怎說的,法不責眾!
眼看宮門開啟,所有人不禁身形一挺,全都朝著門內高聲喊道:
“陛下,臣身體有佯,懇求陛下能給假三日。”
“臣病體難立,懇求陛下給予三日假期。
“陛下……”
對於請病假事宜,他們其實直接將奏疏遞上來,自然會有內官遞交到皇帝的面前。
但他們偏不,就要選擇來宮門前面講,而且還選了三天假,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卻將將壓力全給到了皇帝這邊。
三天的時間足以讓各部的工作陷入癱瘓。
他們一個個正叫的歡,卻突然被身邊的人給拉了一下。
“怎回事兒?出來的怎不是內官……是太醫院?”
“收奏疏的從來都是內官,太醫院的人出來幹嘛?”
嗯?
眾臣工不由猛地抬起頭,看著太醫院的人、禦藥房的人從宮門裡面魚貫而出,不由有些懵逼。
卻見一個身穿飛魚服、佩戴繡春刀的人站到了他們的面前,錦衣衛指揮使,正是錦衣衛指揮使李若璉。
“陛下體恤眾卿抱病繼續為國為公,特地讓太醫院的醫師給大人們診治。”
六部的這些臣子腦子嗡的一聲,臉色大變。
他們敏銳的感覺道其中有著極大的風險,扭頭就想跑。
但剛扭過頭,卻發現前面的街面上,出現了一隊隊的錦衣衛。
“眾大人不是來告病假的嗎?這麽著急走幹嘛?”李若璉眯著眼看著眾人,“陛下給你們請的太醫,你們不僅不謝恩,反而怨聲載道,如此置陛下於何地?”
“來啊,給眾大人診脈!”
……
這一日,皇宮之外出現了一個稀罕景。
七百位京官被錦衣衛圍著,由太醫院和禦藥房的人給診治。
而這些被診治的人似乎還老大不願意似的,有人想跑,卻很快被抓回來,強行按在桌案上由醫師診治。
如此詭異的場面,吸引了無數的百姓離著老遠圍觀,議論紛紛。
“皇帝親自讓太醫院給諸位大臣診病?”
“那他們怎麽看上去一個個像吃了屎一樣?耷拉著腦袋?”
“腦子有問題吧……”
有太醫院上百名醫師以及禦藥房的數十位醫師交叉診斷,半個時辰不到,結果便出來了。
小黃門接過來名單,快步朝著皇宮跑去。
片刻的功夫不到,小黃門雙手拖著文書跑從宮門內跑了出來,將名單交給李若璉。
李若璉展開名單,開始念到:
“禮部員外郎,萬克龍,無病請假,欺君罔上。”
立馬有錦衣衛的人上前將其官服給扒掉,然後一腳踹翻在地。
“噗!”
錦衣衛的人直接抽刀就砍在了萬克龍脖頸上。
瞬間屍首分離,血濺當場。
潺潺的鮮血從脖子裡面流出來, 匯聚成坑。
嘩!
剛剛還亂哄哄的場面,一下子全都安靜了下來。
無論是各部的官員,還是遠處看熱鬧的百姓,全都傻眼了。
特別是六部的官員,一個個後背的白毛汗直立,心頭無限的恐懼,臉色慘白,豆大的汗珠“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錦衣衛指揮使李若璉繼續念道:“工部郎中洪大憲,欺君罔上……”
工部郎中洪大憲剛被念及名字,就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陛下,臣知道錯了,臣被蠱惑,並非臣的本意……“
任憑他怎麽拽著自己的這身官袍,不想讓錦衣衛的人脫下來。
可錦衣衛下手多狠,猛地朝著他的腋下打了幾下之後,洪大憲兩聲慘嚎,兩隻眼睛暴突而是,便再也使不上任何的力氣。
任由錦衣衛將官服給扒下來,拖了下去。
“噗!”
一刀下去,屍首兩分家。
看著又一個人被殺,這些官員們徹底慌了,其中幾個官員甚至腳下濕了一大片,直接被嚇尿了。
順著褲腿往下滴答滴答的。
法不責眾?
這哪裡是法不責眾,這是刀子專門朝著他們的頭上砍啊!
眾多官員全都朝著乾清宮的方向跪下來,哭天搶地的哀嚎道:“陛下,饒命啊……臣等愚昧,可罪不致死啊……”
他們牙齒炒豆子一樣打顫,全身哆嗦,手腳已經不聽使喚了。
“陛下,饒命啊!”
“陛下饒臣不死,臣認罪認罰,願意說出背後是何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