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是少年,十六七的年紀,正背對著門外,坐在桌邊。桌上擺有一些瓶瓶罐罐,像是傷藥。那少年衣裳褪到腰間,露出的脊背上滿是青紫傷痕,正在嘶嘶地抽著冷氣。口中道:“阿婉,你輕點。”
另一名,是個年輕女子,身穿黑紅色的長裙,身體修長,腰肢纖細,一邊低頭專心上藥,一邊道:“太子武藝高強,怎麽被那小孩打得遍體鱗傷?”
“什麽遍體鱗傷,那是本太子讓著那小孩!”少年臉上掛不住,爭辯道,“要不是本太子餓了……哼,哪輪到那小娃娃猖狂。”
那女子輕嗤一聲:“太子如今是鳥也不吃了,走獸也不吃了,一心隻想著吃齋持戒,等那唐僧,結果唐僧沒等來,還差點死在一個小孩手中。”
少年氣道:“我怎知那唐僧腿腳如此之慢?再說觀音菩薩在天庭玉帝面前求情,免了我的刑罰,若保那唐僧平安到了西天取經,我還能得了正果。這天大的恩情,我忍點餓算什麽!”
那女子氣了,摔了藥瓶道:“你看你那點出息,你是真龍,是太子。你不在海裡遨遊,雲中玩耍,你要什麽正果?你是想替玉帝看華表,還是替寺廟鎮屋簷?”
“可那是正途!”少年皺眉道,“阿婉,你自小山野修煉,不曉得世俗禮法,不懂這些,我不怪你。你放心,若我得了正果,我定求菩薩,也給你一個機緣,到時,我們一起在靈山,還能像現在一樣做朋友。”
那女子冷笑道:“太子,我看你是在這鷹愁澗待久了,待壞了腦子。若你不是龍三太子,我何苦陪著你在這破地方受罪!”
少年臉色一變:“你說什麽!”
“嘖嘖嘖,”女娃娃這時從藏身處走了出來,搖頭歎道,“我還以為是出郎情妾意的西廂記,沒想到是出嫌貧愛富的狗血劇。”
那少年看到女娃娃驚得跳起,飛快地穿好衣服,將銀槍抓在手中喝道:“大膽!竟然擅闖民宅!不怕王法嗎?”
女娃娃挑眉看了眼少年,搖了搖頭,轉向那位女子,上下打量:“你是何人,我以前怎麽從未聽說過你?”
那女子也對著女娃娃仔細打量,忽道:“看你身穿袈裟,手拿禪杖,難道是個和尚?”
女娃娃淡笑點頭:“不錯。”
“女和尚?”那女子驚疑地道。
女娃娃不太高興地撩了撩濕漉漉的長發:“關你什麽事?”
那女子愣了愣,忽地笑道:“沒事沒事,就是小女子見識淺薄,以前從沒見過,大師,請這裡坐。”
說著就湊上前來,伸手欲扶女娃娃坐下。
女娃娃自然抬手躲過,卻忽覺嗅到一股腥氣,心中剛剛警覺,就覺得身體酸麻,倒了下去。
“阿婉?你做什麽?”少年驚道。
那女子叉著腰,指著地上的女娃娃道:“如此細皮嫩肉,自然煮了吃了。”
“阿婉!你怎麽吃人!”
“我一向吃人,你今天才知道嗎?”那女子冷哼道,“你也別做出那副樣子。這些日子,陪著你在這深潭受苦,我早就餓死了。好不容易來了個細皮嫩肉的小和尚,你想挨餓是你的事,但別礙著我!”
“阿婉,吃人是邪途,必遭天譴,你放了她吧。”少年急伸手拉住了那女子。
那女子冷冷地甩開了他:“想攔我?你打得過我嗎?”
少年難堪地垂下了手。
女娃娃倒在地上,身子雖然不能動,眼睛還能滴溜亂轉。
知道這女子必是什麽毒物修煉成精,身上帶毒。剛才是她大意了,以為這女子不過是什麽水族修煉成精,才著了那女子的道。現在想想,這女子恐怕是外來的妖精。 能毒倒自己這被佛血灌注的肉身,想必也不是什麽尋常妖怪。沒準也有妖丹?想到這裡,女娃娃的眼睛就忍不住往那女子腰間打量。
女子察覺到女娃娃的目光,皺眉道:“小和尚,你往哪看?你真是女和尚嗎?”
少年還想再勸:“阿婉,你聽我說,你不要吃人……”
女子冷笑道“你閉嘴!我去燒水,你在這裡看著這小孩,別讓她跑了。”走了兩步,又回身冷笑道,“三太子,你不會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吧?”
少年臉色難看,待那女子離去後,少年低頭看向地上的女娃娃。見那女娃娃雖然中毒被困,卻神色毫不見慌張。不由歎了口氣道:
“你雖脾氣古怪,粗魯無禮,但我心裡其實也不怨你。你若好好地離去,就沒有今日的禍事了。那個阿婉是我剛受貶時,結交的朋友。我以為她陪著我, 是憐惜我的境遇,天性溫柔善良。沒想到她竟然吃人。”
女娃娃聽到這裡,眼珠一轉,做出一副可憐兮兮,害怕欲哭的樣子。
少年果然見不得這個,連忙道:“你別怕,我不會讓阿婉吃了你。你且等等,我去再和她好好說說。”
女娃娃:……敢情這小龍也是個傻的。
女娃娃突然面露痛苦的表情。
把那少年驚得手腳慌亂:“你怎麽了?可是哪裡疼了?是肚痛嗎?”
忽想起自己的龍珠可解百毒,連忙吐了出來,喂到女娃娃嘴裡:“這是我的龍珠,可解百毒,你且含著,或可有用。”
女娃娃:……你也不洗洗?但又想這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龍珠嗎?當下也不多想,直接就吞了下去。
少年大驚:“你怎麽吃了?”
這龍珠一下肚,女娃娃立刻覺得中毒的症狀輕了好多,心中一喜,臉上卻做出驚慌的表情,開口道:“怎麽辦?那珠子一入口,就自動進了肚腹,要不你拿把刀子,把它剖出來?”
少年大驚:“你胡說什麽,若是那樣,你不就死了!”
“那怎麽辦?我吐又吐不出來,不將肚子剖開,怎麽還你龍珠?”女娃娃揉著眼睛,哭泣幾聲,“我真不是故意的。”
少年怔怔地看著女娃娃,見其眼睛揉得通紅,就是不見掉下一滴淚來,嘴上雖然說不是故意的,但滿臉都是狡黠。心中明明覺得自己應該生氣,但就是氣不起來,更發不出火。
隻得歎息道:“罷了,左右我打架輸了,那珠子就當送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