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黃風怪將女娃娃扛回了黃風洞,關在了鐵籠之中。
洞內留守的眾小妖圍上前來,嘖嘖稱奇,圍著那鐵籠打量。
一個小妖道:“大王,這就是東土來的聖僧嗎?長得果然細皮嫩肉,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
另一個小妖接口道:“就是看上去太嫩了,瞧這皮膚,像豆腐做的,怕是剛扔下鍋就化了吧。”
又一小妖連連點頭:“都說吃了唐僧肉才能長生不老,若化成了湯,不知道還有沒有用?”
黃風怪本坐在一旁,捋著嘴邊的幾根須子,欣賞自己的戰利品,這時聽到小妖的議論,心想:對啊,若是這唐僧剛投入水就化了,也不知還有沒有長生不老的作用。難不成,自己還要將那一鍋湯水全都喝了不成?唉,俺偏偏是個不愛喝湯水的。
便道:“小的們,別急。這唐僧身上的肉實在太少了,還不夠塞牙縫呢,需得養肥些,到時烤了吃。”
小妖們紛紛稱讚:大王英明,說的有理。
又一小妖靈機一動道:“大王,俺偶爾聽得山下的農戶說那養雞的法子,說這雞要養得肥,就不能放在籠子裡養。不但得吃飽喝足,還需得讓它自如活動,心情舒暢,那才會長得肥呢。”
“自如活動?”
“是。”
“還要心情舒暢?”
“然也。”
“養隻雞怎麽如此麻煩?”
那小妖笑道:“大王,凡人尚知,細水長流,積少成多的道理,大王想多吃些唐僧肉,就得耐得住性子,好好養著才是。”
那黃風怪見那小妖言語不俗,和滿洞人形都化不完全的小妖比起來,這小妖除了臉頰上還有未褪的青鱗外,已經幾乎是個人樣了。便問道:“你叫什麽,我怎麽對你沒什麽印象?”
那小妖笑道:“小的只是一隻不入流的蛇精,大王不記得也正常。前些日子大王招兵時,剛加入的,兄弟們都管我叫小翠。”
黃風怪點了點頭:“俺這黃風嶺,近日裡確是添了許多小妖。小翠,俺看你是個機靈的,好好修煉,等你提升了境界,俺就封你做個首領。”
那名喚小翠的小妖,連忙笑著謝了。
這時,又有小妖問起之前跟著黃風怪一起出去征伐的小妖怎麽沒回來。
黃風怪這才想起自己那群被熏暈的手下,哈哈大笑道:“你們不提,俺差點忘了。那些家夥不中用都被俺的法術迷暈了。連那什麽孫悟空什麽妖王也一樣。小的們,你們各自提桶打些冰涼的清水來,去往他們頭上一澆,他們自然會醒來。”
那名叫小翠的妖精問道:“大王,既然那孫悟空也暈了,大王何不將那孫悟空也一同拿了下酒?”
黃風怪笑道:“你這小妖有所不知。那孫悟空銅頭鐵臂,就算太上老君的八卦爐都煉不化他,神兵利器都傷他不得。我倒是想吃他,只是怕牙咬不動啊。至於那妖王也是衝破了天罰的,肉身強固,要想傷他,也費些力氣。算了,索性隨他們去了。”
那小妖微微皺眉道:“大王若是不能斬草除根,怕是那孫悟空醒來後會找到咱們洞府再來吵鬧,索要他師父。到時豈不是麻煩?”
黃風怪心想也是。
若是真有那孫悟空前來吵鬧,自己一口三昧神風將他吹飛了也就是了。但偏偏那群和尚想出了一個下三濫的招數,自己一張口他就吹煙,如何能使得?若是用神霧,卻有些損傷真元。想想也是煩惱。
那名喚小翠的蛇妖,見黃風怪面露遲疑之色,又獻策道:“大王,您不是前日子佔了靈吉菩薩的小須彌山嗎?何不將咱們的洞府搬到小須彌山?一則地方大些,二則那孫猴子必尋不到那裡。”
黃風怪一聽大喜,道:“妙哉妙哉,這正是個好主意。”
遂招呼眾小妖道:“小的們,來來來,搬家了。今後,咱們就住在那小須彌山。以後俺也不是什麽黃風大王,你們就叫我靈吉大王吧。”
那小翠笑道:“靈吉大王卻也恰當,不過恐那唐僧醒了害怕,不好好長肉。大王還需再變化一番更好。”
*
女娃娃睜眼時,發現自己躺在床鋪上。身上蓋著一副簡單的鋪蓋,身下的床板也硬邦邦的。
女娃娃眨了眨眼,猛地記起自己之前是被一股奇臭無比的氣味給熏暈了,後來也不知發生了什麽,竟會在此處醒來。
女娃娃猛地坐起,手先伸入袖中,確定那四顆妖丹好端端的還在乾坤大袖裡待著。又看到自己那禪杖就在床邊靠著,便拿在手裡。
這才定了定神,打量四周。
見這房子青磚古木,布置簡單。房內雖然僅有日常需用的桌椅,卻窗明幾淨,纖塵不染。更能感到此處靈氣充裕。
女娃娃心中暗暗稱奇,她怎麽不知道西行路上還有這樣一處好地方。難道三個徒弟遇到了什麽世外高人?
想到這裡,女娃娃便揚聲道:“小猴子,小龍!”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接著房門被推開。進來的是一位身穿綠衣,身材窈窕的年輕女子。那女子低著頭,施禮道:“聖僧醒了。”
女娃娃見是生人,便端正了站姿,理了理身上的袈裟,有模有樣地道:“敢問施主,這裡是什麽地方?貧僧的三個徒弟在何處?”
那女子仍然埋著頭道:“聖僧之前昏倒在野外,是我們大師兄將聖僧救回來的。至於聖僧的三個徒弟,我們並未見過。”
“大師兄?”女娃娃愣了一愣,“那可否讓貧僧見見您的這位大師兄,好當面致謝?”
那女子微笑道:“自是可以,聖僧稍等。我這就去稟報大師兄。”
女娃娃看那女子轉身出門,自己也跟著走出房門,四下打量。發現自己所在之地竟然是一處景色優美的禪院,這禪院坐落在半山之間,周圍祥雲繚繞,古樹成蔭,竟是一處不可多得的仙山福地。
女娃娃心想,難道自己是在什麽修真門派之中嗎?
正想間,院外又傳來腳步聲。
女娃娃扭頭望去,見之前那綠衣女子領著一位男子,快步走了過來。
女娃娃打量男子,見他大概二十多歲的年紀,穿著一身淡黃色的修道布衣,身材中等,只是那張臉看上去有些奇怪。
整個臉仿佛刀削般的輪廓,下巴尖削,眼睛卻有些小,那頭髮也有些發黃。
女娃娃心中疑惑,雖說不該以貌取人。但修仙之人,去除體內汙穢雜質,洗滌經脈,乃是根本。因此相貌雖說不至於個個俊美,但也應長相周正。
像眼前這位男子的長相,倒真的是有些另類了。
此刻,女娃娃收起心中的狐疑,在臉上端起笑容,正要含笑致謝,卻見那年輕男子快步走到近前,突然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臂,搖頭道:“怎麽睡了一覺,好像倒是瘦了些。”
女娃娃:???
這時,又聽那男子問道:“聖僧餓了嗎?我已經準備好了飯食,快隨我來吧。”
那男子心急地在前面領路,女娃娃隻好將口中的客套話暫時壓著,隨著那男子來到了隔壁的院子。
只見迎面的正屋,房門大開,裡面的桌子上已經擺滿了飯菜。
女娃娃自從那一晚受了那淡黃色煙霧的荼毒,這鼻子就不大好用。但此刻,也遠遠就聞到了油膩的氣味。
女娃娃心中疑惑,走到近前。
見那盤子上的食物堆得滿滿當當,都快溢了出來。
有大塊的紅燒肉、烤山雞、烤野豬,個個分量十足,十分實惠。只是賣相不太好看,那野豬看上去似乎連毛都沒刮,沒燒掉的黑毛還掛在皮上。那山雞更像是囫圇烤的,雖外表焦黃,但顯然也是沒洗剝過。
而且滿桌全是肉,沒有一道是素的。
“坐坐坐,聖僧,這裡坐。都是你愛吃的。”那男子將女娃娃按坐在座位上,自己則坐在她旁邊,伸手撕下一隻雞腿,就想往女娃娃嘴裡塞。
女娃娃手中的禪杖一擺,擋住了那男子的油手。
“這位師兄的待客之道,有些特別啊。”女娃娃的笑容有些冷,“貧僧是和尚,和尚不食葷腥。”
“瞎說,別的和尚不食葷腥,你肯定吃,出家人不打誑語,你可不能騙俺。”
女娃娃:……“這話是從何說起?”
那男子有些語塞,一旁的綠衣女子連忙道:“聖僧,大師兄只是看聖僧有些太瘦了,想要給聖僧好好補一補。”
“對對對,沒錯,正是這樣。你看看你,渾身上下沒有二兩肉,塞牙縫都不夠……”
“咳咳咳!”綠衣女子在一旁咳嗽。
“啊,那個,我是說,你得多吃點東西,長胖一點,這樣才好看,對吧?小翠。”
“對對對,大師兄說的對,長胖一點好看。”
女娃娃嘴角微挑,撩了撩一頭青絲,揚起下巴:“我現在這樣不好看嗎?”
那男子被問得一愣,第一次仔仔細細地看了看女娃娃的長相,而不是皮肉,這才笑道:“女媧娘娘號稱天下第一美人,你這長相比起女媧娘娘還差了那麽一點。”
女娃娃心中一動,問道:“你見過女媧娘娘?”
那男子笑道:“那……”
“咳咳咳!”小翠在一旁重重地咳嗽。
女娃娃探頭看她:“這位道友是不是喉嚨不舒服?”
那小翠連忙道:“可能是夜裡著了涼,不妨事不妨事。”
女娃娃本是坐著,那綠衣女子站著,就將她臉上那未褪乾淨的青鱗看得清清楚楚。
再看看那男子。
心中暗暗一歎,又將這該死的不中用的肉身咒罵一番。
這才開口微笑道:“貧僧雖然久聞女媧娘娘的盛名,但是一直無緣得見。若是這位師兄能替在下引見一番的話。貧僧感激不盡。”
那男子聽了,笑道:“什麽感激不盡就不必了,你多長幾兩肉就好。”
小翠在一旁道:“大師兄哪有這樣的福氣能替你引見女媧娘娘,大師兄也不過是見過女媧娘娘的畫像罷了。”
那男子扭頭看向小翠,問道:“我有畫像?”
小翠肯定地點頭道:“就在庫房裡收著。要是聖僧想看,一會兒我去找找,便能找到。”
那男子不疑有他,哈哈大笑道:“好,那你便去找找吧。正好找到以後,我便將那女媧娘娘的畫像掛在房間裡,也好日日參拜供奉。”
說完,那男子又頻頻催促女娃娃:“聖僧,快些吃點東西,若是不喜歡這些,你喜歡吃什麽隻管說來,我自去叫人給你尋來。”
女娃娃微微一笑,打量了一下那男子的小腹。
“貧僧之前吃得有些過飽,此時還不餓,沒有胃口。若是貧僧餓了,自會讓師兄知道,到時,還望師兄不要舍不得。”
那男子哈哈大笑:“什麽舍不得,只要你能長肉,想吃什麽都行。不過這一桌肉食, 做都做了,聖僧還是吃一點吧。”
說著,就想將那雞腿塞進女娃娃的嘴裡。
然而,女娃娃手中的禪杖也不是吃素的,往那男子的手上一敲,男子吃痛縮了回去,驚詫地看著女娃娃:“你居然還會武藝?”
女娃娃微微一笑,道:“我會的多了。行走在外,妖魔鬼怪甚多,沒一兩樣保命的法子,貧僧怕是早就被妖怪吃了。”
男子臉色微微尷尬,乾乾地笑了兩聲,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休息吧。休息好,才能長胖啊。”說完又補了一句,“長胖才能好看呢。”
說完,那男子起身離開。
卻被女娃娃從身後叫住:“還未請教師兄名諱,這裡又是什麽地方?”
那男子回身笑道:“這裡是靈吉派,這座山就叫小須彌山。我便是這靈吉派的大師兄。”
小須彌?靈吉?
女娃娃臉上不動聲色,問道:“哦,敢問尊師名諱?”
那男子笑道:“家師是靈吉菩薩。”
女娃娃又問:“不知靈吉菩薩現在何處?在下可能拜見?”
那男子笑容微冷,道:“家師下山收妖,已經去了幾日了,不知何時能歸來。”
女娃娃面露失望之色:“那真是太可惜了。”
“有什麽可惜的。”那男子冷哼道,“你有什麽想問的,問我也一樣。”
女娃娃微微一笑,點頭稱是,又道:“貧僧看這小須彌山風景秀美,不知可否自處看看。”
那男子似是想起什麽,笑了一下:“是該自如活動,四處看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