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徹底傻住。
想當初他大鬧天宮時,玉皇大帝大怒要處斬他,然而天雷劈不死他,神兵更傷不了他。他偷吃了王母那麽多蟠桃,又吞了老君無數仙丹,還在八卦爐中鍛煉了七七四十九日,渾身早已是金剛不壞,不死不傷。
誰知竟然被肉體凡胎的女娃娃小師父一口咬破,還出了血!
這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還沒等孫悟空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下一刻,孫悟空就看到女娃娃拉著自己的手腕,將那破口擠出的一滴血滴入鍋中。
“師父這是要用俺的血來淨化妖丹?”孫悟空看明白後,不能相信地問道。
女娃娃笑道:“小猴子別怕,不過幾滴血而已。你就當被蚊子叮了吧。”說罷,也不再理孫悟空,隻專心用杓子攪動那湯水,觀察那妖丹的變化。
一旁的孫悟空風中凌亂,仿佛遭了晴空霹靂。
什麽蚊子能咬得動俺老孫?
為何小師父肉體凡胎,竟然如此可怖?
神兵天雷都奈何不了俺老孫,居然小師父一口就能咬破。難不成,這小師父,竟然是俺老孫天生的克星?
孫悟空想到此處,再看那細皮嫩肉的小師父時,心中一寒,敬畏更是翻了十倍。
這時,又聽那女娃娃喃喃自語:“還是小猴子的血管用。雖然比不上觀音的佛血,但也勉強夠用了。”說罷,將鍋中已經淨化的妖丹拿了出來,對著月色打量。
孫悟空蹲在一旁,隻覺得小師父的神情,雖然嘴角噙著淡笑,但不知為何,就讓他心生畏懼。孫悟空自出生起,從未畏懼過何物,就連那如來,他也鬥過,卻從沒有一次像此刻,竟對眼前人生出畏懼之心。
這情形就和兔子遇到鷹,羔羊遇到猛獸相仿,那是天生的壓製。哪怕孫悟空知道眼前的小師父,是觀音菩薩指定的取經人,必不會害他。但孫悟空還是怕小師父看完了妖丹之後,轉身又對他道:“悟空,把你的心掏出來,讓為師看看。”
想到此處,孫悟空忽然渾身寒毛炸起,噌的一聲,跳到了樹上。
女娃娃剛剛把那淨化好的妖丹收入袖中,忽然發現孫悟空不見了。奇怪地四下望了一眼,再抬頭望向樹上,喊道:“小猴子,你上那麽高做什麽?”
孫悟空悶聲答道:“無事,俺覺得這兒風景好,曬曬月亮。”
女娃娃輕輕一笑,也不去管他,徑自閉目打坐。
用神思一點點地抽取那金丹中的能量。
這方法雖然緩慢,但因為她本身並無經脈,這種緩慢的能量釋放反倒正是適合她。如果用她當年入世時的比方,就相當於涓流充電。
在女娃娃沒有能量用盡之前,這種涓流充電,有益無害。
這一夜,女娃娃整夜打坐,而孫悟空則滿心惶恐地在樹上曬月度過。
天亮啟程之時,孫悟空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傷處,見那傷痕早已不見,心中稍定,這才從樹上跳了下來,訕訕地整理馬匹,伺候師父上馬時也小心翼翼,從未有過的謹慎。
女娃娃坐在馬上,低頭瞟了一眼孫悟空,輕笑道:“怎麽,小猴子怕我了?”
孫悟空連忙搖頭,“不怕,不怕。”嘴上雖這麽說,腳下卻離女娃娃幾步之遠。只要女娃娃敢咬他,他能保證自己立刻又竄回到樹上。
女娃娃看著那個一臉警惕的孫悟空笑了笑,從袖中又摸出一個好看鮮亮的果子來,對著晨光打量,
讚歎道:“這個果子雖看起來普通,卻是個聰明的,從未遭過蟲咬,每天受的是清晨第一縷的陽光,喝的是破曉前第一滴純露,又有那山精給它殷勤照看,這才長成這樣十分鮮香的模樣。我看結果的那棵樹,看起來也長了百八千年了,這果子想必也快成精了吧?” 孫悟空早知道這小師父善挑果子,離了八丈遠就聞到了那果子香甜的氣味,早就有些忍不住了。又聽師父如此形容,什麽受的第一縷晨光,飲的第一滴純露,忍不住道:“師父說的,好像這果子修道一般。”
“可不是麽,所以難得啊。你說修道的果子,那得多好吃?”
孫悟空聽到自己咽了聲口水,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耳朵。
“師父,那,那果子,你吃嗎?”
“唉,師父我不能吃草木,你又不是不知道。”女娃娃神情落寞地道。
孫悟空到底是沒忍住,湊了過來,不成想剛一湊近,就被女娃娃一把抓住。
這小師父好快的身手!
孫悟空大驚失色,就想掙開逃走。
女娃娃道:“小猴子,咱們做個交易吧。”
孫悟空強忍著心中的恐懼,問:“什,什麽交易?”
“一枚果子,換你一滴血,如何?”
孫悟空瞅著師父手裡那令他饞蟲大動的果子,又想起昨晚那令他不安的情景,猶豫一番,還是搖了搖頭,“不好。”
女娃娃歎了一聲,松開了孫悟空,將那枚果子放入了袖中,“可惜啊可惜,要不是我吃不得草木,不然這麽稀罕的果子我早就吃了。”說罷,也不理孫悟空,竟自縱馬上路了。
孫悟空跟在馬旁,瞅著師父的袖子,隻覺得心裡如百爪撓心,心癢難耐。
雖然那果子已收入袖裡乾坤中,本應聞不到氣味,但不知是不是因為師父剛才的那番說辭太過誘人,孫悟空竟然覺得自己能聞到那誘人的氣味,看到那果子在對自己招手。
這一路上,孫悟空沉默不語,心中默默糾結了大半天,最後終於還是主動開了口:“師父,當真隻用一滴血就能換這個果子嗎?”
女娃娃點頭道:“當真。”
孫悟空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師父,你不會哪天餓急了,真的吃了老孫吧?”
女娃娃聽了嗤笑一聲:“我倒是不希望有那一天。”
孫悟空驚恐地抬頭:“那就是有可能啊?”
女娃娃嗤笑道:“我吃你做什麽?你不是還有五根救命毫毛嗎?”
孫悟空一想也是,那救命毫毛中蘊含的法力清純。若是化成分身,那分身的血也夠用一陣的。遂放了心,笑道:“原來師父當初向菩薩要救命毫毛是做這個打算。”
女娃娃輕嗤一聲,道:“無非都是能量罷了。若能找到合適的吸收能量的途徑,何須如此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