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那件淺藍色的襯衫呢?怎麽找不到了”，李峰穿著背心，走進臥室，開始翻衣櫥。老婆筱敏醒了，賴在床上不想起來，閉著眼睛說“你又吃昨天那豆腐乳了?”。李峰沒找到襯衫，一邊向陽台走一邊說，“真是個狗鼻子，我都刷了牙了”。

　　筱敏又閉了一會眼，摸過手機看時間，9:38，打開淘寶，點開購物車看起來。李峰又走進來，“陽台沒有，沒記得洗啊，你給我藏哪了”。又開始翻衣櫥。筱敏說“哎，你看看你的手機，我給你發了個鏈接”。李峰在枕頭底下摸出手機，打開，原來是一款COKK香水，100ml的458，感覺牙疼了一下，不自覺吸了吸氣，“這什麽好東西啊，這麽貴”。筱敏忽地坐起來，“這可是剛上市的新品，法國大品牌，有一種鈴蘭花的淡淡的香氣”，做陶醉狀。

　　“我看看呢”，李峰快速的點擊手機，上下劃了一陣，打開一個頁面，遞到筱敏面前，“和這個一樣的，買這個吧”，筱敏定睛一看---鈴蘭花香車載香薰，9.9包郵，頭嗡的響了一下，“滾滾滾，真摳門，這能一樣麽，一邊涼快去”，起身在衣櫥裡一拽，扔出一物。李峰趕緊接住，正是那件藍色襯衫。一邊穿著向外走一邊說，“你那個我看了，就是一種金合歡醇，我選的那個裡面有金合歡醛，聞起來是一樣的，只不過不用提純那一步了，所以便宜很多”。

　　筱敏不懂什麽醇啊醛啊的，只知道這個學霸老公就是摳門到極致，什麽都找平替。本來想打一個木製書架，木工師傅報價600，結果人家直接買了角鋼貨架，180。追了一個劇，看一半要開騰訊會員，258一年，人家用手機套餐的兌換券換了每月的vip，沒花錢。電熱鍋的把手掉了，想買個新鍋，人家用3d打印機打印了一個把手，裝上用了。越想越氣，大喊一聲“李峰，你給我過來”。平常都是喊“哎”，這次聽見媳婦直呼姓名，李峰知道是二級預警了，連忙說“我去倒垃圾，順便去拿快遞”，忙不迭地逃走。門響了一下，屋裡安靜下來。

　　筱敏又看了看COKK香水的介紹頁面，想了想這個月房貸，出來吃飯了。一邊吃一邊打開微信，看小區群裡有啥新鮮事沒有:誰家的車燈沒關，一晚上快沒電了;誰的手機落在菜鳥驛站了，快來拿;小區物業免費清洗地墊了，8:00到11:00。這物業就會做樣子，三個小時能洗多少。

　　突然跳出一張照片，一個小男孩，看著三歲多，個不高偏瘦，短寸，圓臉，眼睛不大，鼻子有點朝天鼻，穿一身下黑上紅運動服，抱著一個足球，衝著鏡頭笑。這不是小石頭麽?是小區超市老板娘的孩子。整天在超市門口玩，見人就叫叔叔阿姨，挺有禮貌，大家都挺喜歡他。下面配著一段文字:張磊(小名石頭)，三歲6個月，今天早上10點在南城商場走丟，穿藍色牛仔褂，牛仔褲，白色運動鞋。有線索者請聯系 135xxxxxxxx，必有重謝！！！

　　“我回來了”，李峰抱著兩個快遞盒子進了門。“快來看，孩子丟了”，筱敏趕忙把手機給李峰看，“誰丟了”，李峰湊過來看消息，一邊看一邊說，“是不是小石頭貪玩，不知道跑哪玩去了，南城商場可不小啊”。

　　南城商場離小區不遠，走過去也就十幾分鍾。佔地挺大，有3層，一樓是一些首飾香水化妝品，二樓是賣衣服鞋子，三樓主要是箱包，也賣一些小商品，因為建在城鄉結合部，還有批發業務，人來人往，比較雜亂。

　　”咱要不要去幫忙找找?孩子丟了，老板娘不知道多著急呢“，筱敏焦急的問，李峰看看時間，10:33，過去半個小時了，皺著眉頭說“嗯，要是不小心走丟，商場監控這麽多，找倒不是問題。要是有人販子，時間就得抓緊了，就怕......”。“哎呀”，筱敏輕叫了一聲，想起前兩天在新聞上看到的消息，一個女人拐賣了11名兒童，被判死刑。“快走快走，咱去幫忙找找，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飯也不吃了，胡亂套上一件外套，拉著李峰就出了門......

　　二

　　胡曉麗這兩天有點煩。前夫張啟志有意無意的在超市附近出現，胡曉麗知道他是為了見孩子。呸，還有臉要孩子。兩年前張啟志包工程，賺了不少，在這個小區買了房，換了車，本想讓胡曉麗在家一心帶孩子，胡曉麗閑不住，讓張啟志給他租了個小門面，開了一個小超市，賺不賺錢倒是次要的，主要是有個事乾著，孩子就在超市門口玩，也能順便看看孩子。

　　沒想到張啟志暴富之後信心爆棚，跟幾個狐朋狗友沾上賭博。幾個月就把三十萬的車輸掉了。胡曉麗罵了，打了，砸了東西，不管用。張啟志賭紅了眼，壓上房本，借了高利貸。半年前，張啟志灰溜溜的跟著高利貸去房產局辦了過戶手續。胡曉麗決絕的離了婚。帶著孩子，跟表妹一起在小區租了一個一居室，靠著小超市賺點生活費。爸媽說過要接她回娘家住。胡曉麗臉上有點掛不住，想起當初自己和爸媽吵得那麽凶，非要嫁給張啟志。自己真是瞎了狗眼！！！

　　今天周天，胡曉麗看著孩子鞋子的魔術貼粘不住了，鞋子也有點小了，想著好長時間沒帶孩子出去玩了，借著買鞋出去逛逛。就讓表妹幫忙看店，帶孩子去了南城商場。

　　小石頭很高興，平常都在院裡玩，這次出來，什麽都覺得好玩。走在路上遇到小攤位，都要摸摸這個，看看那個。十幾分鍾到了南城商場，大喇叭吆喝著各種打折促銷，大門口還拉著橫幅，飄著氣球，人來人往，甚是熱鬧。胡曉麗本來陰鬱的心情，也好轉了一點，進了大門，四處看著。

　　走著走著接近一個化妝品櫃台，一個穿著淺藍色職業套裝裙的推銷員，滿臉微笑的從櫃台後走出來，“看您的皮膚保養的真不錯，您用什麽護膚品啊”。胡曉麗心裡一喜，眼睛一邊看著櫃台上擺的試用品，一邊說“哪有時間保養啊，想起來就隨便抹點東西”。推銷員仔細觀察客戶視線，發現落在一款眉筆上，就說“我看你的皮膚保養的很好，白而且細膩，就是眉毛淡了一點，你看我們這款眉筆......”。

　　隨著售貨員的介紹，胡曉麗又隨手拿起一瓶香水的試用裝，打開聞了聞。售貨員連忙說“您真實有眼光，這是剛上市的新品COKK，有一種鈴蘭花的香氣，很清新，非常適合您的氣質......”，胡曉麗心裡美滋滋的。

　　櫃台旁邊是一個賣飾品的，可能是為了招徠客戶，掛了好多氣球，有一個飄在地下，幾個小孩子踢來踢去。小石頭一見氣球，也跟著去踢，胡曉麗連忙一把拉住，皺著眉說“在商場裡不要亂跑”，小石頭哪肯聽，掙扎著要掙脫控制，胡曉麗一手拿香水一手拉著孩子，被小石頭帶著身子趔趄了一下，手中香水撒了一點，濺到孩子手上。胡曉麗剛要生氣，售貨員連忙解圍說“小男孩麽，難免調皮，給你這個”，給了小石頭一個薄荷糖。小石頭一見糖，安靜下來，一邊撕開包裝送到嘴裡。胡曉麗歉意的對售貨員笑笑，放下香水，又看向那一排口紅。售貨員心思敏捷的又開始介紹起新款的口紅。

　　胡曉麗聽的仔細，售貨員介紹的認真，不知不覺間，胡曉麗選好了三件準備付款，忽然心裡一動，四周一看，不見了小石頭。這孩子，是不是又跑隔壁櫃台去了。胡曉麗繞過去看，沒有，再去另一邊，也沒有。剛才幾個孩子亂哄哄的玩氣球的也不見了，胡曉麗心裡連忙問售貨員:“看見我兒子跑哪去了麽?”，售貨員有點歉意的說:“剛才光顧著給您介紹商品了，沒注意小孩子跑哪去了”。胡曉麗有點急，放下手中選好的商品，喊著“小石頭，小石頭”，四周找起來。這邊沒有，那邊也沒有，胡曉麗開始出汗，嗓門也大了起來，周圍的人們紛紛側目，旁邊一個大爺看到這情形，說“商場有監控，去掉監控看看”。

　　一句話點醒了胡曉麗。連忙去大廳服務台找了工作人員，一個商場的保安二話不說，帶著胡曉麗去了監控室。根據時間位置，胡曉麗看到自己和孩子在化妝品櫃台停留的影像。小石頭一開始挺老實的吃著糖，四處看。一會胡曉麗跟著售貨員去了櫃台另一側，小石頭一開始也跟在後面，這時幾個孩子跑過來踢氣球，小石頭忍不住也跟在後面跑起來。幾個孩子跑向一二樓步行樓梯口位置，出了這個監控視野。

　　接著查另一個遠一點的監控，能看到幾個孩子上了樓梯去了二樓。再查二樓的監控，偏偏二樓樓梯口這個監控壞了，只有偏遠處的一個監控，能看到一點附近的影像，但沒看到這幾個孩子的身影。“這可怎麽辦，這可怎麽辦”胡曉麗嘴裡念叨著，腿開始發軟，大腦一片空白。跟著她的保安見狀安慰道:“先別著急，你把孩子照片發給我，我通知我們保安隊幫你找找，可以先報警”。

　　胡曉麗連忙找到小石頭一個近照發給保安，同時打了110報警電話，等聽到警察一會就到現場的話，心裡才稍稍安定了一下。忽然想到，是不是張啟志搞得鬼，這貨這幾天鬼鬼祟祟的，不會偷偷抱走了吧。連忙拿出手機打過去，電話裡張啟志一聽就火了:“你這麽大人幹什麽吃的，一個孩子都看不住，你等著別動，我這就過來”。聽這口氣不像是他乾的。難道真的遇上人販子了?胡曉麗身上開始發冷，直到警察來了，神情還有點恍惚。

　　民警小劉跟著師傅老趙來了。老趙也不老，四十來歲是巡警隊長，不過在二十多的小劉看來，師傅有點顯老，像五十多的，頭髮都開始花白了。今天派出所輪著他倆在這一片開巡邏車，接警後就直接過來了。一進監控室門，這個保安就主動打招呼:“趙隊長來了”。老趙一看，是保安隊長老王。這一片的商場保安隊長，老趙都熟。衝他點點頭，看向旁邊的神情焦急不安的胡曉麗，問道:”是你的孩子?“。胡曉麗連忙說:”是，是，叫小石頭，今天早上......“，把早上的事情說了一遍。

　　老趙聽完，想了想:一般這個情況，大部分是小孩子自己亂跑，這種情況只要加大人力尋找，都能找到;或者被熟人接走，這可能就牽扯一些矛盾在裡面，但問題也不大;要真是人販子，老趙看看表，從孩子不見到現在，這時間過去快半小時了，就得抓緊時間了，不能掉以輕心。心裡想定，老趙對保安隊長老王說:”商場有幾個出口?“，老王說:”地上四個步行出口，兩個貨運出口，地下兩個車庫出口“。老趙說:”你拉個群，把孩子照片信息發到群裡，派人守著這幾個出口，一個出口2個人“。老劉有點為難的說:”保安隊加上我一共6個人，人手不夠啊“。

　　這時候聽到監控室外吵吵嚷嚷的，一個人怒衝衝推門進來，直接衝著胡曉麗喊起來:”你怎麽看的孩子，你怎麽看的孩子“。一抬眼看到警察在現場，立馬安靜了。胡曉麗有些歉意的對老趙說:”這是孩子爸爸“。張啟志立馬換上笑臉:”警官好警官好“。老趙冷冷的說:”先別吵，找孩子要緊，人手不夠，你跟著去出口站崗”。“好，好，我帶了十幾個親戚朋友，幫著找找，你看有用的著的就說話”張啟志忙不迭的說。老趙了想說:“時間緊迫，我直接安排了，老劉你們保安隊六個人，兩個一組守住地上兩個貨運出口和一個步行出口，孩子爸媽和親戚朋友，守三個步行出口，再來八個人，分四組按照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順著道路兩邊步行尋找，這附近”，老趙拿出手機查了下說:“有一個地鐵站，用兩個人守著檢票口，三個公交站，來六個人兩個一組守住。我和小劉各帶一個人，守住地下車庫出口”。

　　三

　　中午十一點半，王麗領著飯盒來到婦幼保健院住院樓三樓兒科病房。經過護士站的時候，還衝著今天當班的小護士笑了笑。今天做的是西紅柿炒雞蛋，女兒玲玲最喜歡的菜。雖然是很普通的家常菜，可玲玲每次都吃的乾乾淨淨。進了四號房，有三個床位，最裡面一號床就是玲玲的床位。

　　王麗一進門就愣住了，一號床收拾的乾乾淨淨，就像沒人住過一樣。“玲玲，玲玲”王麗一邊叫一邊在屋裡找起來。二號三號床的孩子正吃著飯，家長也都冷冷的看著王麗。王麗有些著急，問二號床的家長:“你看到我孩子了麽?我孩子不見了”。二號床陪床的是媽媽，被問得有點害怕，神情躲躲藏藏的，不敢說話。王麗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我孩子去哪了?我孩子去哪了?”。這個媽媽被抓住逃不掉，不敢看王麗，嘴裡說著:“你去問護士去，她們知道”。王麗一下醒悟過來，提著飯盒反身出了病房，直奔護士站。

　　來到護士站，還是那個小護士。小護士剛來醫院實習一個月，前段時間在門診，昨天才輪崗到住院部。聽了王麗的講述，小護士耐心的說:“您別著急，人在醫院不會莫名其妙不見的，我幫您查一下”，低下頭去查電腦。“四號房一床......，張文藝，不對呀，前天就出院了呀”。小護士抬頭疑惑的對王麗說。王麗瞪大了眼睛:“不對不對，明明叫吳巧玲，昨天我還來送飯呢，你弄錯了，你再查查”。小護士皺著眉頭，又查了一遍，“這個月一共來了三個病人，這個住了3天，這個住了5天，最後是張文藝，住了3天，前天中午就出院了，您是不是記錯了房間號?”，王麗焦急的說:“不對不對，是你們弄錯了，弄錯了，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啊”。帶了哭腔。小護士頭上開始冒汗，心想是不是房間號弄錯了，又開始查其他房間的名單。

　　正忙著，護士長吃完飯回來了，看見王麗在護士台，提著飯盒，立刻就明白了。先跟王麗打了招呼:“呀，王大姐來了，又來送放飯了”，一邊跟小護士說:”你去吃飯吧，我替你看著“。小護士擦擦頭上汗趕緊逃走。王麗著急的說:”玲玲不見了，不見了“。護士長說:”奧，可能在另一個病房，我帶你去找找啊。“王麗心裡安定了一些”好的好的“，跟著護士長後面走。護士長一邊走一邊隨意的問道:”今天做的什麽好吃的啊?“，王麗笑著說:”今天是西紅柿炒雞蛋，你看“，說著打開盒飯上層，護士長笑著說:”聞著真香，最近雞蛋漲價啦啊“，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一邊各個病房串著。

　　一會，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急匆匆的來到三樓。護士長遠遠的看見了，不動聲色的揮了下手。男人走到王麗身後停下，護士長像是剛想起來的樣子說到:“哎，你不是要和你老公一起回家吃飯的麽?這不你老公來接你了”，順手指向女人身後。王麗轉身，看見丈夫吳逸，愣了一下。吳逸勉強笑了笑說:“你不是要給我送飯麽?我來接你回家了”，王麗露出疑惑的表情，看看吳逸，又看了看手中的飯盒，吳逸順勢一隻手拉住妻子的手，一隻手扶著妻子的肩膀，半推半扶的領著妻子走了。

　　護士長松了一口氣，回到了護士站。這時候小護士才敢湊上了說話。“護士長，這是啥情況啊，剛才嚇死我了。”，護士長歎了口氣:“這也是個苦命的大姐，半年前孩子查出急性白血病，才三歲啊，在咱們這住院化療。好不容易和媽媽配型成功了，移植手術也挺成功，出院後第一次複查，恢復狀態也挺好，結果還沒到第二次複查時間，就出現了排斥反應，送來沒幾天情況就惡化了，最後孩子沒保住。”護士長又歎了口氣:“孩子挺乖巧的，打針也不喊疼，這麽一來，媽媽精神崩潰了，天天來鬧啊。後來不鬧了，隔三岔五來送飯，你剛來不了解情況，我們都見怪不怪了”。小護士感同身受的說:“這擱誰身上也不好受啊，這麽年輕，不過還好，還能再要孩子”。護士長又說:“這不怎麽說她是苦命人呢，聽說好像身體有什麽問題，不好再懷孕了”。小護士錯愕的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說出來......

　　四

　　南城商場地下車庫，一個女人抱著孩子上了一輛黃藍相間的出租車，孩子穿一件紅色外套，戴著毛線帽子，扎著兩個小辮，好像睡著了，頭靠在女人肩膀上，一動不動。出租車慢慢向出口行駛。卻是越走越慢，越走越堵。司機有點焦慮，不斷地探出頭去觀察前方車輛情況。轉過一個彎角，能看到地庫出口的橫杆了。發現有個警察站在出口在挨個檢查車輛。才明白堵車的原因。隊伍走的非常慢，出租車司機直接熄了火等著。

　　這時候，出租車公司群裡發來了消息:“南城區附近的司機師傅們注意了，在南城商場走失一名三歲男孩，身高一米零三，穿藍色牛仔褂，牛仔褲，白色運動鞋，有線索請跟總部聯系”。同時發了一張圖片在群裡。是一個抱著足球的小男孩。司機抬頭看了眼車內後視鏡。

　　後座的女人前傾著身子，抬頭張望著前方出口處的警察。前面還有二十多輛車在排隊，每輛車乘客都下來站在一邊，警察檢查車內和後備箱。女人皺了皺眉頭，抬手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後視鏡，發現司機正在看著自己。身體又向後靠住了椅背，轉頭看向車外。出口處的一輛車終於檢查完畢開走了，隊伍前移了一位，司機點著火往前挪了一個車位，又熄火停下了。女人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前面的隊伍，手放在門把上，頓了一下，終於輕輕拉開車門，抱著孩子下車了。

　　五

　　筱敏拉著李峰來到南城商場門口的時候，遠遠就看見正門門口圍著不少人。她在人群裡掃來掃去，終於找到了胡曉麗。筱敏喊了一聲:“麗姐”，接著就擠了過去。到了跟前忙問道:“小石頭丟了，怎麽回事啊?”。胡曉麗見是小區的鄰居筱敏，一把拉住，前前後後詳細說了一邊，最後帶著哭腔的說:“都是我不好，沒看好孩子，我不該帶他出來啊，我真是......”。筱敏安慰道:“別著急，咱這麽多人幫著找，一定能找到。我把我老公也拉來了，幫你一塊找”。胡曉麗忙說:“謝謝，謝謝了。正好剛才我老公說在地鐵站的他表弟有事要回家一趟，要不你們倆去替他一下?”。筱敏說:“沒問題，不多說了，我們這就過去”。胡曉麗說:“好的好的，你倆過去，我給表弟打電話，到那邊讓他找你”。

　　南城商城這邊的地鐵站是剛通車兩個月，只有一個入口，在商城南面有200多米距離。筱敏和李峰來到地鐵站檢票口，正四處張望。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過來問道:“是筱敏麽?幫著找孩子的?”。筱敏回道:“是啊，我和胡曉麗是鄰居，我們來幫著找找”。小夥子說:“謝謝，太謝謝了。胡曉麗是我表姐。我和我同學”，他指著另一個差不多年紀的小夥子，“一塊在這個地鐵口守著，結果剛才我媽打電話說腳崴了，疼的站不住，送醫院了，我得去看看。這邊一個人看不過來，這不正好你倆來救急了”。小夥子不時拿出手機看看時間。筱敏說:“那你快走吧，我們三個在這看著就行，你忙你的去”。小夥子忙不迭的說謝謝，跟他同學打了招呼，急匆匆走了。

　　他同學一邊觀察者地鐵站進站口的人群，一邊走近說:“群裡發了照片，是個小男孩......”。筱敏說:“恩，我知道，我認識這個小石頭”，一遍四處打量。快接近中午了，人漸漸多了起來，有幾個帶孩子的，不是年齡太大就是帶著女孩。偶爾有差不多大的，筱敏湊上前去看，還被人家以異樣的眼神注視。但都是不是。

　　筱敏跟李峰說:“要是真被帶走，會坐地鐵麽?”。李峰一邊看著人流，一邊回道:“應該不會，地鐵公交監控這麽多?很容易被拍到，要是我的話肯定自己開車了，或者打車走，會更隱蔽一些”。頓了一下，又若有所思的說:“不過要真是人販子拐走，會讓人這麽容易認出孩子來麽?也可能是我想多了，是孩子自己亂跑到這邊，也說不定”。筱敏像是自言自語的說:“但願是孩子自己跑了，監控這麽多應該好找吧”。三人觀察了半小時，都沒有看到有可疑的人。

　　遠處，一個抱孩子的女人走過來，女人帶著口罩，孩子趴在女人肩膀上，像是睡著了。孩子穿一件紅色的大外套，只露出一截小腿和鞋子。筱敏老遠就看見了，不過這個孩子戴一頂毛線帽子，扎兩個小辮。“是個女孩”，筱敏心裡嘀咕著。轉移了視線。

　　女人抱著孩子，在筱敏和李峰之間走過，靠筱敏比較近一些。就在擦身而過的一瞬間，筱敏聞到了一個熟悉的香味，COKK香水。筱敏轉過身，從後面望向女人，腦子裡好像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卻又想不起來。女人刷了卡，通過閘機，漸行漸遠。筱敏緊盯著女人後背，腦子飛快的運轉，忽然眼睛一亮，指著遠方，語無倫次的說:“就是他，就是他”。李峰轉過頭，看到老婆指著漸漸走遠的抱著孩子的女人，可孩子兩個小辮晃晃悠悠的，李峰疑惑的回過頭看了看老婆激動的樣子。

　　筱敏衝著李峰，激動的說不出話:“快，快.......”。李峰心裡一定，雙手一撐，跳過閘機，大步跑過去，一把拉住抱孩子的女人。女人一頓:“你幹什麽！”。李峰一下不知道說什麽好，猶豫著開口:“大姐你好，我們在找一個小男孩”。女人聲音一下子高起來:“找孩子拉我幹嘛，這是我女兒，你放手”。

　　剛才李峰跳過閘機，地鐵安全員就發現了，跟著就小跑過來。正好聽到女人的話，就說:“哎，同志，你先放手，什麽情況?”。李峰看見安全員過來了，就放了手。說到:“我們正在找一個小男孩，三歲多.....“，還沒說完，女人就惡狠狠的說:“這是我女兒，你眼瞎了麽......”，吧啦吧啦開始魔法攻擊。李峰撓撓頭，眼睛瞟著剛過來的老婆。

　　筱敏這時候也來到女人側後方。暗地又用力聞了聞，沒錯，就是這個味道。孩子半張臉趴在女人肩上，看不清，這小辮麽，筱敏偷偷伸手拉住，輕輕用力，結果帽子也跟著動了。筱敏心裡有底了，用力一扯，帽子跟著扯了下來。原來是跟帽子連在一起的。筱敏上前仔細看了看孩子側臉，化了妝，不過眉眼之間還是能看得出來。女人停住言語，愣在那裡。筱敏對著安全員說:“有個孩子丟了，我們懷疑就是這個孩子，這不是孩子的媽媽”。

　　安全員警惕了起來，對女人說:“這是你的孩子麽?你叫什麽名字?，你把口罩摘下來”。女人沒底氣的說:”這是我的孩子，我孩子睡著了，我們要回家“，撤步想走。李峰一步攔在那裡。筱敏說:”你先等下，我給孩子媽媽打電話，讓媽媽過來看“，女人身子搖晃，像是站立不住。安全員趕緊一把接過孩子。筱敏打完電話，看了下已經摘下口罩的女人。忽然發現她認識這個人:王麗。

　　六

　　派出所內，老趙有點拿不準。孩子找到了，算是一件大事了結，不過孩子狀態不大對，一直在睡覺。讓小劉和孩子父母帶著去警官醫院做檢查了。這個王麗狀態也不對。來了之後也不說話，眼神發直。問什麽也沒有反應。經過戶籍對比，確認了身份。確實是有精神病史。隻好先通知了他丈夫過來。這個事情的定性就不好說了。往大了說是拐賣人口，起步就是五年的重刑。往小了說，要真是精神病人犯罪，還真不好處理，得先做病情鑒定。這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老趙看著桌子上壓著的一堆案件資料，有點犯愁。不過穩妥起見，還是先向市局做了電話匯報。看看時間到中午了，先讓人給審訊室內的王麗買份盒飯。自己去食堂對付吃點。

　　小劉下午快兩點才回來，跟著還有孩子母親，一塊來做個筆錄。孩子暫時讓爸爸帶著先回家了。小劉拿著醫院的鑒定報告，在老趙耳邊說了一句。老趙接過報告看了看。問胡曉麗:“孩子沒事吧”。胡曉麗感激抓著老趙的手說:“謝謝，太感謝了，孩子找到就好，檢查了沒什麽事，太謝謝了”。老趙笑笑說:“孩子沒事就好，一會你跟我們去做個筆錄，備案一下。對了，你跟我來一下”。兩人來到審訊室門口，通過門上的窗戶，看到裡面坐著的王麗。老趙問胡曉麗:“你認識她麽?”。胡曉麗這才第一次見到了王麗。仔細看了看，搖了搖頭:“不認識，沒見過。不過我們小區一個鄰居認識。她在婦幼保健院當護士，說是兩年前見過這個女的。當時她孩子白血病死了，她也瘋了。她真的是神經病麽?”。老趙說:“恩，這個我們確認了，他這個病屬於三級，中度，有醫院的確診報告。”胡曉麗又看了看王麗說:“聽說了她的遭遇，我也覺得挺不幸的，當媽的都受不了這個事。反正孩子也找回來了。也沒啥大的影響。是不是不會抓她了。”老趙說:“有些事情我們還得核實一下，後續還有些調查工作。”胡曉麗有些猶豫的說:“要是把她抓了，不會報復我們吧”。老趙看了胡曉麗一眼，明白了她的擔憂，說:“咱們這是法制社會，不會冤枉好人，也不會放過壞人。”讓小劉先給胡曉麗去做筆錄了。

　　轉過身忽然看見自己在市局刑偵科的同學走過來。老趙笑著說:“什麽風這麽快把你吹來了，我中午剛匯報了情況”。同學說:“嗨，這不是趕巧了麽?前幾天剛抓了一個，趁熱乎再來一個”。老趙說:“你在這烤地瓜呢。給你先看看吧。”把孩子檢查報告給了同學。同學接過來看著，一邊說:“恩，不是很確定，還得想想別的辦法”。老趙又說:“聽說你們最近進了批新設備，上高科技了”，同學笑著答:“咱也得與時俱進不是”。老趙想了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同學。同學收起笑容，點了點頭。

　　這時候小李來到老趙跟前，“隊長，王麗的丈夫吳逸來了，這是他的資料”。老趙一遍翻看著資料，一遍跟同學說:“正好，跟我一塊去會會”。兩人來到接待室。吳逸一見有人進來連忙站起身:“警官好，警官好，我老婆真是精神病啊，你看這是她的殘疾證。”說著遞過來一個證書，老趙一邊接過來一邊說:“奧，你坐，我們就是找你了解一下情況”。翻了翻證書，接著說:“她這個病多長時間了”。吳逸歎口氣:“哎，兩年多了，我們之前有個女兒，才三歲多就得病沒了，孩子媽媽受不了打擊，就成了這樣。一開始還去醫院鬧了一陣，後來吃藥穩定了一點，不過還是時不時看誰的孩子都像自己的。”“她之前有過這樣抱錯孩子的情況麽?”老趙同學問道，吳逸說:“有啊，有時候走在馬路上，看見年齡相仿的小孩子，她都想抱抱，為了這事還挨過打。每次出來我都是緊跟著她。這次我開夜班，回家睡得比較死，沒想到她自己偷偷溜出來”。老趙問:“你開出租車?”吳逸說是啊，”能看看麽?“，”可以可以，就在院門口停著呢“。

　　老趙兩人跟著吳逸來到派出所門口，馬路邊上停著一輛出租車，吳逸打開車門，老趙坐進駕駛室，打開後備箱開關，同學伸手拉開看了看後備箱。就是拖把掃帚水桶這些清理工具。同學關上後備箱又坐進後排。老趙跟站在車邊的吳逸閑聊:”你這車停新的啊“，吳逸在旁邊搭著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同學從後排出來，”恩，沒啥問題“，老趙跟著出來說:”走，咱看看王麗去“。

　　三人回到派出所內，來到審訊室。王麗一見丈夫吳逸來了，眼神生動起來，抓著吳逸的手，”我找到玲玲了，我找到了“。吳逸說:”奧，我知道我知道，孩子餓了，去吃飯了，你忘了“，一邊跟老趙低聲說:”得順著她的意思來，要不她鬧起來不好辦“。老趙說:“恩。你跟你老婆好好說說”。吳逸又是說又是勸，終於吧話題引開，老趙看著女人情勢穩定了，就說:“這個事還好沒有造成大的影響，你以後得看好你老婆，別再讓她自己出門了。時間不早了，你來填個表就回去吧”。吳逸一邊道謝，一邊填表。填完表就扶著老婆出門了。

　　胡曉麗那邊做完筆錄，老趙就先讓她回去了。結了這事，老趙看看手表，心想但願今天能按時下班。

　　七

　　吳逸帶著王麗上了車，開出來上了大路。吳逸陰沉著臉。王麗看著車外的情景，不敢相信就這麽出來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今天真險啊，我都不知道那個小護士是怎麽認出孩子來的。差點就完蛋了，老公，我不想幹了”。“這是你想不想的事麽！”吳逸惡狠狠的說，“你已經拐過兩個孩子了，手髒了就再也洗不淨了。一個也是抓，十個也是抓。咱倆誰也跑不了”，王麗低下頭。吳逸轉頭看了看，語氣又緩和了一點:“前幾年咱花了多少錢，為了看病，房子都沒了。要不再多掙點，咱都得喝西北風去。”接著說:“今天就是倒霉，要不是有警察堵著車庫出口，咱早就出來了，這下四萬沒了”，王麗說:“咱沒進去就算燒高香了，你還惦記著錢呢。”吳逸說:“你給孩子喝水了麽?”，王麗說:“喝了，不多，也化妝了，換了衣服，就是鞋沒換，是不是因為鞋才被那小姑娘看出來。”吳逸說:“算了，咱回去收拾收拾，趕緊走吧，先回老家去避避風頭”。

　　監控室內，老趙笑著對同學說:”你們這監聽器效果還真不錯，聽的清楚，沒什麽雜音。 www.uukanshu.net 這下證據鏈完整了，可以抓人了。對了，這設備給我們留幾個唄。“同學正色道:”這可不行，這是正宗的刑偵工具，哪能隨便用。“老趙撇撇嘴:”小氣“

　　八

　　幾天后，筱敏下班回家，領著一箱酸奶。迫不及待的跟李峰說:“抓住了，抓住了，真是人販子啊。”李峰摸不著頭腦:“誰抓住了”。筱敏說:“就是那天小石頭丟了，後來不是找到了麽?咱在地鐵站攔住的那個就是人販子，她不是精神病”。

　　“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剛才路過小超市，胡曉麗跟我說的，那個王麗的一開始確實是精神病，後來吃藥治療，病情穩定就不犯了。不過呢後來為了拐孩子給自己打掩護，就開始裝病。演的可真像，她老公和她是一夥的。還有你知道她給小石頭喝的什麽麽?”，

　　“喝的什麽?”

　　“就是聽話水，喝了就睡過去，什麽都不知道了，醒了也會忘記之前的事，太可怕了。”，李峰恍然大悟:“奧，這個我知道，羥基丁酸，是一種毒品，會讓人失憶，吃多了會死人的。怪不得警察會懷疑她，應該是去醫院檢查的時候檢出來的。當時我看她的樣子，還真以為是精神病呢。”

　　”你又知道了是吧”筱敏不屑的說。指了指放在地上的酸奶，”胡曉麗送的。幸虧當時我在那，就擦身一過的瞬間，我一聞就知道那個香水的味道，她說小石頭手上沾了香水，我就立馬就想到這個。厲害吧“

　　李峰雙手抱拳:“厲害厲害，你這鼻子，都快趕上警犬了”，說完趕緊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