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老人

“嗯……”

林弦認真思考賈斯克的瘋狂計劃：

“向22個方向發射22艘探測火箭……如果是太陽系內還好說，但放在幾十光年的尺度上來看，還是太渺茫了。”

“不是的林弦。”

鉿合金垃圾桶VV搖搖頭，用爪子戳戳林弦膝蓋：

“這些探測器的目的只是為了觀測滅世白光是否來自外太空，而不是像打臺球一樣要去和滅世白光碰撞。”

“既然你在夢境中能看到那束白光，那就說明它是可見光，按理說在宇宙中應該是可見的。”

“就和晚上我們仰頭看到的星星一樣，其實很多星星的光亮都來自幾百年、幾千年前，甚至很多現在都已經坍塌爆炸了不復存在了，可我們一直要到幾百年之後，才能看到它們的光芒熄滅。”

“所以，換個角度想，現在我們用肉眼都能觀測到幾百光年以外的星星，探測器的探測范圍也同樣可以長達數百光年，就和太空望遠鏡一樣。”

“只要這22顆探測器，能在它們的偵測范圍內觀察到一道白光向地球方向沖來，那就表明賈斯克的理論是正確的。”

賈斯克微微一笑。

走上前，摸摸VV天靈蓋：

“林弦，你的人工智能確實很聰明，也很討人喜歡，我想我改變之前的想法了。”

隨後。

他抬頭看著林弦：

“不過你說的也沒錯，光年之外的宇宙到底是什麽樣子，我們誰都不清楚、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

“很有可能，這22艘火箭和時空粒子就這樣毫無意義的打水漂了。”

“但是……科學驗證實驗，最不怕的就是白費功夫打水漂，一次一次排除失敗，就一點一點接近成功。”

“哪怕最後我這22艘火箭探測器一無所獲，那除了些時空粒子外其實也沒什麽太大損失；可如果某一顆探測器真的探測到什麽，那我們可就賺大了！或許一切謎題都從此有了研究方向，距離攻克不遠了！”

林弦點點頭。

確實如此。

反正普通時空粒子真沒什麽大用，賈斯克這般廢物再利用，可謂是發揮了普通時空粒子的最大價值。

“可以嘗試一下，這確實是一個很好的思路，你準備的怎麽樣了？準備什麽時候發射這些探測器？”

“已經準備差不多了。”

賈斯克微笑道：

“這些年，我一直在乾這件事，不能辜負你們對我的信任。”

“我會盡快把一切準備好的，到時候火箭發射升空時，邀請你們一起來看啊！”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在這裡找線索了，我先回去忙碌發射探測器的事，順便這裡愛因斯坦的烤箱我也一並拿走了，還要趕緊對裡面那顆時空粒子進行糾纏才行。”

“這周圍整個舊布魯克林都是我的地盤，愛因斯坦的地下避難所我保護的非常好，目前除了我們三個人沒有任何人知道，你們就盡情在這裡調查吧，我走了。”

賈斯克永遠都是個大忙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好了，VV，該你乾活了。”

待賈斯克離開後。

林弦指著高臺後面沉積厚厚灰塵的網絡服務器：

“這就是天才俱樂部的聚會系統根基，程序和安全系統都是凱文·沃克編寫的，我想，通過調查這裡面的資料，應該可以找出哥白尼或者牛頓的真實身份。”

“放心吧！交給我！”

VV旋轉夾子躍躍欲試：

“看我給你揪出來那個老陰比！倒不如說……就算沒有這臺網絡服務器，我也一樣能把牛頓給找出來！”

“我這500年間可沒閑著，世界上每一個掃地機器人和垃圾桶機器人裡都有我的影子，它們是我的細胞，也是我的眼睛……”

“打住。”

林弦趕緊製止VV裝逼，避免它再立flag：

“快改改你說大話的毛病吧，吃得虧還不夠多嗎？別說的好像很厲害最後又被人家給秒了。”

“扣挪亞路！”

VV發出一聲鬼叫：

“不要小看我們垃圾桶和掃地機器人之間的羈絆啊混蛋！”

林弦無語看著這個戲精：

“這種500年前的爛梗，你現在玩不感覺過時嗎？我都替你尷尬。”

“哎呀，你這個人，一如既往的沒趣。”

VV懶得搭理林弦，啟動網絡服務器，開始進行破解：

“破解程序估計需要一段時間，你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吧，自從你冬眠蘇醒後，還沒睡過覺呢。”

林弦打了個哈欠：

“我正有入夢的打算，主要是……想進入夢境確認一件事。”

“什麽事？”VV好奇問道。

“你。”

林弦看著鉿合金銀光鋥亮的背影：

“當初愛因斯坦消散，沒能引發世界線變動、時空鐘讀數變化，我是可以理解的。”

“可現在，你這麽強大的超級人工智能復活，竟然也沒讓劉楓的時空鐘讀數發生變化，這我是感覺很奇怪的。”

“也沒什麽吧。”

VV不以為然：

“當初你把我從第三夢境抄出來啟動，夢境世界不也沒發生變化嗎？”

“那是因為你被消滅了啊！”

林弦攤攤手：

“在既定的未來軌跡中，你就是要被假虞兮帶來的未來病毒消滅，所以當然不會引發世界線變動。”

“但現在的問題是……程遷已經被我們收編，成為萊茵大學的得力乾將，你又已經進化成完全體，還有誰能消滅你呢？”

VV眼睛綠光閃爍兩下：

“我聽明白了，你的意思是——”

“你想去第九夢境裡，確認一下我是否還存在！”

“如果我還存在的話，我們就可以溝通交流，實現跨時空傳遞情報。甚至於賈斯克還未發射的火箭探測器計劃，說不定未來的我都可以提前告訴你答案……當然，還是要等覆水難收的錨點形成後才行。”

“而如果我在第九夢境裡仍舊不存在的話……那問題可就大了。”

聰明如VV也想不明白，它為什麽會再次消失？又有誰有這麽大的本領？

林弦這句話，也讓它有些不安。

“總，總之，你先入夢去看看吧。”

VV補充道：

“你不是能找到楊脈脈的冬眠艙嗎？現在楊脈脈就在一處地下冬眠基地冬眠，我會把自己的分身留在冬眠艙電腦裡一份，你可以嘗試去那裡找我。”

“哎呀，我又不是圖靈，何必一個分身摳摳唧唧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乾脆在每一臺冬眠艙電腦裡都放一個分身吧！我是真不信往後100年間，還有人能把我殺死！那簡直胡扯！”

“好了，現在全世界所有冬眠艙電腦裡都有我的備份，包括脈脈沉睡的冬眠艙也有了，你趕緊入夢，我們去那邊相見吧。”

愛因斯坦的地下避難所裡自然有臥室，也有睡床。

只是……

那都是曾經過去式了。

幾百年過去，任何木頭床都要腐朽塌房，唯一能熬過時間的只有鉿合金。

然而很可惜，愛因斯坦是實用主義者，並沒有那般閑情雅致準備一張睡床。

左看右看，唯一適合睡覺的地方，就只有那臺愛因斯坦不知為誰準備的冬眠艙。

“那我就睡這裡面吧。”

林弦拍拍冬眠艙：

“只要不啟動它、不蓋上被子，其實和平板床也沒什麽區別，我就在這裡小瞇一會兒吧。”

他沒有脫衣服，直接彈起冬眠艙上艙蓋，整個人躺進去，閉上眼睛。

之前他一直覺得乘坐冬眠艙很恐怖。

而現在，歷經兩次冬眠，確實也習慣了，感覺這裡面確實睡得香，就好像有股神奇的魔力。

看了眼手腕上的纖薄透明手機，同時顯示龍國時間和米國時間，現在這個點睡著，正好可以入夢。

“晚安，VV，希望醒來能聽到你的好消息。”

林弦閉上眼睛。

漸漸進入夢鄉。

第九夢境，地下冬眠基地。

少女脈脈睜開了眼睛，從霧氣騰騰的冬眠艙坐起，看著眼前一位陌生男人遞過來一本書稿。

封面上，寫著巨大《噬天魔帝》四個字。

“這是？”

脈脈瞪大眼睛。

光看名字，就知道這本有多麽強！不知道是哪位大神之作！

好看！愛看！想看！

“你拿著書到一邊看吧，我用你的冬眠艙搞點事情。”

男人直接把她拉出來，按在座椅上，遞過去《噬天魔帝》：

“你先看專心看吧，一會兒閑了再給你電療。”

懷著萬般期待。

林弦將頭探進冬眠艙，看著發出指示音、指導蘇醒這進行康復動作的電腦：

他輕喊一聲。

然而……

毫無回應。

林弦對著薄如蟬翼的顯示屏敲了敲，咚咚作響：

“乾正經事兒的時候不要戲精哈，在的話就抓緊出來，有正事要辦。”

然而……

任憑林弦怎麽呼喚，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林弦感到有些不妙。

VV底層代碼的第一原則，就是不能被背叛自己、不能欺騙自己，所以如果VV在和自己玩梗或是開玩笑，是一定會立刻告訴自己的。

那現在這般情況。

果然。

就和林弦之前預測的一樣——

“很有可能，在這條世界線的某個階段，VV還是被消滅了。甚至於……這次消滅的更加徹底，連一個人工智障都沒能留下。”

可是。

誰能有這樣的本事呢？

一直想到快要出夢境，林弦都沒想出來個所以然。

聰明謹慎如VV。

怎麽可能在同一個地方絆倒兩次呢？

VV以後肯定會把大部分精力放在自保和安全上，以人類的智慧想再次殺死它、還是這般徹徹底底的殺死，總感覺……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站起身。

看著蹲坐在角落裡聚精會神、瞪大眼睛的脈脈：

“好看嗎這本。”

“神作！！”

已經看過八百遍的脈脈，此刻仍舊是一名全新讀者，激動握緊拳頭：

“這本看的我熱血沸騰！我已經迫不及待想寫一本了！”

“額……你可真是有執念啊。”

林弦看了眼手表，對她揮揮手：

“拜拜”

轟！！！！！

轟！！！！！

轟！！！！！

時光車輪滾滾向前，壓出兩條永不平復的車轍，亦如那最終要收束在一起的結局……00：42分的白光準時而至。

焚盡一切。

睜開眼後，林弦從冬眠艙裡坐起身，愁眉不展。

“怎麽了你這是？一副苦瓜臉。”

鉿合金VV挪動履帶走過來，抬頭注視著林弦：

“你的顧慮都寫在臉上，該不會……未來夢境裡，還是找不到我存在吧？”

林弦默默點點頭：

“確實，沒有找到，你消失的很徹底，就像擦黑板一樣被完全抹殺，連一點人工智障都沒留下來。”

“切！”

VV不屑一顧：

“就是擦黑板，也不可能擦得乾乾凈凈一丁點痕跡沒留下來，這世界上雁過留痕，哪有這麽絕對的事情？”

“你別說，我還真想不到有什麽東西能把我殺死！哪怕時空穿越者虞兮VS17號殺手時，覆蓋整個東海市藍色的雪，也沒把我殺死啊……”

“雖然時空炸彈爆炸的瞬間，確實東海市內無論我、還是那個未來病毒都被全部抹殺乾凈，但我們倆在全世界全網絡各個地方都有備份，一瞬間就可以重新返回東海市，一點影響都沒有。”

“早在幾百年前，手機上N多軟件都有雲備份功能，更別說是我這種超級人工智能了；所謂狡兔三穴，你都不知道這幾天我給自己買了多少護命匣！包死不了的！”

“等一下。”

林弦猛然從冬眠艙裡躍出，快步走到VV面前：

“你說的那次藍色的雪，就是2024年7月1日，虞兮化作時空炸彈爆炸的那一次？”

“對啊。”

VV歪歪頭：

“還能有哪次？不就有這一次嗎？”

“趙英珺曾經還給虞兮講過這個故事呢，我當時就在旁邊聽著，只是她沒好意思給虞兮說你們倆未婚先孕的事，稍微做了一點點藝術加工。”

“不不不，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林弦擺斷VV，抓住重點：

“我一直以為那次時空爆炸，對你和未來病毒都沒有任何影響，只是把原本不屬於這個時空的穿越者殺死。”

“卻沒想到，竟然你和未來病毒也沒躲過這次時空爆炸。可是……可這說不通啊，你是我一個字母一個字母敲出來的，你本身就是這個時代土生土長的，時空炸彈為什麽能夠殺死你呢？”

他快速思考，原地踱步：

“這件事，太不符合邏輯了。”

“我來總結一下，那一場時空爆炸，將17號時空殺手炸的灰飛煙滅、將兩個失去能量的時空粒子充能、還將你和未來病毒在東海市范圍內全部消滅。”

“也就是說，那一場時空爆炸，雖然具體不明白它的原理，可從結果上而言……它將VV和未來病毒，一樣視作不屬於本時空的異物，進行消滅。”

“然而這裡矛盾點就出現了，未來病毒我們先不說，VV你身上不可能具備任何一絲外時空屬性、也不具備時空穿越者屬性，你理應和這個世界大千萬物一樣，對時空爆炸免疫才對。”

“我想，這大概能說明一件事情——”

林弦豎起一根手指頭，認真說道：

“時空炸彈的原理，並非是消滅，而是糾正！”

“糾正？”

VV聽得有些迷糊，但腦袋轉的很快：

“你是說，時空炸彈的本質，並非是消滅外時空異物，而是糾正本時空的錯誤？”

“那既然有錯誤，就一定有正確的參照物，按你的想法，時空炸彈糾正時空錯誤是以什麽為基準的？”

“你也知道，我們的時空已經躍遷數次世界線。如果以其它世界線作為正確模版、正確基準的話……豈不是我們整個世界都是錯誤的？”

一時間。

林弦和垃圾桶VV大眼瞪小眼。

他們都感覺，好像有什麽隱藏的邏輯被發現了，但卻死活沒辦法將這些線索聯系起來，導致腦子裡亂哄哄的，想一出是一出。

“好像，還差一個關鍵點。”

林弦揉揉太陽穴：

“還差最後一個關鍵點……就能把這所有關於時空炸彈、糾正時空錯誤、何為錯誤的問題聯系起來。”

“咳咳。”

鉿合金VV裝模作樣咳嗽兩聲，後仰叉腰：

“有沒有可能，這個關鍵點，就在牛頓手裡呢？”

林弦扭頭。

眨眨眼睛。

不可思議看著VV：

“你該不會，這麽快就……”

“嘿嘿嘿嘿！”

VV發出電影裡標準的反派笑聲，打了一個冒火星的響指。

瞬間。

周圍顯示器同時亮起，顯示出一位枯瘦老人的照片——

臃起的眼窩，稀疏的眉毛，內凹的臉頰、塌陷的眼皮、高翹的鼻梁、有道細縫的下巴、微微發白的嘴唇、狹長的眼睛……

一切，都是那麽的眼熟。

縱使數百年時光過去，林弦仍舊清晰記得這張臉！他甚至還畫過一張惟妙惟肖的素描畫！

“林弦，你睡覺前說的沒錯，睡醒之後，確實有一個好消息等著你。”

VV移動履帶，走到大屏幕前。

舉起夾子。

指著屏幕上老人的照片：

“是不是很驚訝？我們500年前找了那麽久、掃描全世界所有電子照片都沒找到的人……竟然在這裡出現了。”

VV眼睛快速閃爍，斬釘截鐵：

“那位曾經在第四夢境裡困死你的老人……就是牛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