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港的初夏是涼爽的,外面氣溫只有十五六度,再加上清新的晚風,使人格外覺得心曠神怡。
大魚河畔的兵工廠鑄炮車間內,熔煉爐內的烈火仍然在熊熊燃燒著,裡面一字排開了將近20個石墨坩堝,這是為了鑄炮正在熔煉的鋼水。作為國內“歷史”最悠久的兵工廠——大魚河兵工廠,雖然如今無論是在工人規模還是在設備先進程度上都遠遠比不上坐落於平安鎮、依托平安鋼鐵廠發展起來的北方兵工廠,但是其每月二十門火炮的產能仍然不能令人小覷。
尤其是在穿越眾花費大量精力,通過更改石墨坩堝內各成分配比而試驗出來的冶煉各種特殊鋼材的數據後,這裡作為唯一一個以石墨坩堝這種靈活的煉鋼方式為主要煉鋼手段的廠區,在冶煉特種鋼材方面就顯得越發重要了起來。
此次西班牙人幾十萬元的大軍購,整個國家都被卷入了進來,開展了轟轟烈烈的大生產運動。造一艘軍艦可是一個系統性的工程,不但需要造船廠參與,其他很多配套廠家也都得參與進來。
比如船上使用的艦炮,這就需要鑄炮車間開工鑄造;而鑄炮又需要鋼材,這就涉及到了煉鋼部門;有了炮還不行,還得給炮配火藥和炮彈,這又需要火藥廠提供火藥和綜合車間製造炮彈;而裝火藥又需要火藥桶,這又要製桶工坊參與。
軍艦上需要帆布和纜繩,這又涉及到紡織廠和製繩作坊,而為這兩家工廠提供原料的又有廣大種植棉花和亞麻的農民;軍艦上還需要錨鏈。因此錨鏈廠也跑不掉。而錨鏈廠又需要鐵水來鑄造鐵錨。
此外。為以上所有工廠提供動力的第一機械廠鍋爐車間(生產蒸汽機)和提供燃料的平安煤礦也得算進來。如果再加上提供軍艦上雜七雜八的諸如玻璃、蒙皮、焦油、染料等物品的廠商,整個參與進造艦計劃的生產廠商及設計研發部門保守超過了二十家。
由此可見,造軍艦對一個國家的工業基礎其實是有一定要求的,並不是隨便什麽阿貓阿狗上來就能造一艘軍艦出來,它考驗的是一個國家的工業全面程度和系統整合能力。當然,如果你能造一艘合格的軍艦出來,那麽恭喜你,它對整個國家工業體系的促進作用也是相當明顯的。
也許有人說。造一艘軍艦費了老鼻子勁,才賺了這麽幾個錢,還不如大力研發怎麽燒瓷器呢。先不論穿越眾怎麽才能知道如何燒製瓷器,就算他們真研究出來了那又如何呢?除了能多賺一些錢以外還有什麽用?一不能像造艦這樣拉動上下遊產業鏈,囊括進諸多的兄弟廠家,帶動大量就業機會並提升整個國家的工業技術水平;二不能培養整個國家的工業氛圍,這在某種程度上對穿越眾來說比賺錢更為重要。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為了分享接下來十艘軍艦訂單的大蛋糕,國內各家工廠都開始大力擴充人手和生產規模。此時你哪怕隻認識幾百個常用字、會簡單的算術,並會熟練使用一些工具。那麽你就可以輕易地在一些要求不是那麽嚴格的工廠內找到工作。如果你在此基礎上還懂一些數學和物理知識,那麽恭喜你。你可以應聘進入兵工廠、造船廠、機械廠、紡織廠這些一線大廠,從此成為東岸共和國的中產階級那是毫無壓力的。
亨利就是在最近一陣子的招工大潮中進入大魚河兵工廠鑄炮車間的。他除了漢語比較差勁以外(基本只會簡單的會話),其他方面都很不錯。既懂一些數學,也懂一些鑄炮的知識,據他本人講在法國時學過一陣子這方面的知識。雖然按理亨利要在東岸居住滿三年後才能進入兵工廠工作,不過誰讓兵工廠這陣子正經歷嚴重人荒呢,於是在上級部門的默許下,亨利就被招到了鑄炮車間,並直接升任為三級工匠。
如今亨利的工作就是和其他工匠、學徒一起鑄炮。鑄的炮既有陸軍炮也有海軍炮,他在工作中很認真、學習得也很仔細,鑄各種類型的火炮用什麽樣的鋼材他都牢牢記在了心裡。而且,他在工作中還很樂於助人,有時煉鋼的人手不足時他也會自告奮勇前去幫忙。他只不過用了幾天時間,然後就迅速掌握了如何用不同配比的坩堝煉製不同規格的鋼材。看到他如此聰明和好學,工廠領導吳俊已經在考慮過陣子再給他提一提級別和工資。
今天亨利上的是夜班,要到明天早八點才能回家。此時就在兵工廠的家屬區內,幾名穿著黑色呢子大衣、頭戴寬邊帽的內務部秘密警察已經悄悄打開了亨利住所的房門,然後潛了進去。而在通往這片家屬區的小路門口,幾名秘密警察假扮的建築工人則在路口拉起了路障,正假模假樣地開挖道路下水設施。他們在這裡一是為了阻止有人靠近,二也是為了望風。
房間內,舉著蠟燭的五六個秘密警察已經將不大的單身宿舍搜了個遍,卻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房間內陳設也很簡單,一張床、一張書桌、一把椅子、一個物品箱,地面澆著水泥,看起來沒有任何能夠藏東西的地方。
情報局探員新左衛門面無表情地在房間內走來走去,然後轉身對一乾等著他命令的秘密警察說道:“也許他沒有將重要東西都藏在房間內,現在收隊,消除掉所有痕跡。回去後我會申請安排人對這家夥進行秘密跟蹤,我就不信揪不出它的尾巴。”
情報總局對於嚴守國內技術秘密一直很重視,不但調派了大量專業的偵查員負責這方面的事情,而且還建立起了嚴格的保密制度和監視制度,有效製止了技術的外泄。除此之外,他們還和內務部進行了溝通協調,特殊時刻可以調用內務部的普通巡警、秘密警察、特務、地方民兵,以更好地開展工作。
也許這些制度並不能夠完全阻止技術的外泄,但是只要能夠晚讓技術外泄一天,東岸就可以多賺一天,這是很明白的事情。
新左衛門的報告也引起了上級部門的重視。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原則,他的頂頭上司劉雲撥了幾個情報局專業偵查員歸他指揮,同時還給予了他更大的調動內務部警察的權限。
接下來的幾天內,新左衛門將手下安排好分批盯梢亨利,他總覺得這個家夥有問題,決定不查出來不罷休。反正上級也沒給他什麽壓力,那就一直盯下去,直到那個家夥自己露出破綻為止。如果他真是別的國家派來竊取技術秘密的間諜的話,他就一定會想方設法把接觸到的有價值的技術信息想辦法傳遞出去,或許他在本地還有些同夥,那麽正好趁此機會一網打盡。
盯梢行動一直持續到了1月上旬,期間亨利一直深居簡出,甚至連出門都很少。反正作為兵工廠的中級工匠,食宿廠裡面全包了,東岸又沒有什麽娛樂設施,因此他就整天待在宿舍裡整理資料。這若是在平常人眼中看來一定會覺得這個人勤奮好學,但是在早就懷疑他的新左衛門看來就很可疑了,這是在將這段時間他接觸到的機密信息記錄整理下來準備傳遞出去麽?
秘密追蹤已經持續了大半個月,雖然依舊毫無收獲,但大家卻不敢有絲毫放松。情報工作就是這樣,枯燥、無味、千篇一律,至於那些驚險刺激、大殺四方、風頭強勁的所謂特工,基本隻存在於小說之中。
事情在1月10日的時候終於出現了轉機。 這一天是亨利一個月來的第一個休息日,他沒有再如往常一般待在宿舍裡,而是先花費了不菲的金錢買了些巴西運過來的水果到蘿拉家串門走親戚,兩小時後他又從蘿拉家出了門,拿著單位開的介紹信(沒有介紹信人員不能隨意流動)登上了一艘前往大魚湖區域的小火輪(蒸汽明輪船)。
這艘小火輪是縣城和棉農堡之間的固定客貨兩運航班,全程三個半小時。起點為東方港南城碼頭,中間在定遠鄉開拓大隊、豐收大隊、希望大隊、大魚湖漁業碼頭臨時停靠十到十五分鍾,終點為大魚湖北岸的棉農堡碼頭。
盯梢他的偵查員立刻將情況上報,新左衛門當機立斷,派出了兩名偵查員化裝和亨利登上了同一艘小火輪,同時快馬派出信使,請求國家情報總局定遠分局的探員派人配合行動。
與此同時,被派去兵工廠查詢介紹信存根的偵查員也回來了,他查到亨利介紹信上開具的目的地是定遠鄉豐收大隊。得到確切信息後,新左衛門親自帶著四名偵查員和十名秘密警察快馬沿著1號公路北側朝豐收大隊疾馳而去,務必要趕在小火輪抵達前趕到那裡,並作好一切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