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克裡斯蒂安叔叔,此時此刻,我實在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在這個肮髒沉悶、空氣汙濁的韃靼港,我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這裡充滿了好戰的惡魔以及愚昧的異教徒,主的光輝在這裡被極大地遮蔽了,這令我無時無刻不想逃離這個束縛我靈魂自由的地方,但我擔負的職責不允許我這麽做。”東方港國賓館內,來自利馬的勞爾.布拉沃男爵同樣正坐在書桌前,愁眉苦臉地寫著一封信。
“關於您上次向我詢問的有關王國與東岸人在烏拉圭河以東地區展開的殖民競爭,在整理並搜集了一段時間的資料後,我想我現在可以對您的疑問進行一個正面回答。也許事實總是會讓人傷自尊,但我內心的誠實品格以及上帝的光輝使我拒絕撒謊,在此我得鄭重向您回答:我們在這種殖民競爭中輸了,而且輸得很徹底!”
“從泛泛而談的角度來講,是我們自己的不重視或者說懈怠導致我們徹底失去了對烏拉圭河以東地區局勢的控制。自從1634年我們在烏拉圭河以東地區建立第一個軍事哨所以來,這十二年間,從來沒有任何來自亞松森的官員訪問過湖西丘陵地區,而且也只有僅僅一位來自亞松森的官員曾經短暫訪問過東岸草原地區——如果將打獵也看做是一種另類的‘訪問’活動的話。我們王國的地理學家與探險家也從來沒有試圖對這片廣袤富饒的土地進行實地勘察,如今拉普拉塔當局很多關於這些地區的資料完全就是轉抄的東岸人發表在一份名為《國家地理》雜志上的一些短暫的、殘缺不全的遊記,這實在是太荒謬了!”
“利馬的總督府直到1639年才有一位學者對烏拉圭以東地區的情況有過一番粗淺的描述。但是這位從未去過東岸地區旅行的學者卻輕描淡寫地將那裡描述成一片無甚價值的蠻荒之地,他曾經描述道:‘殖民整個東岸地區不僅對我們沒有什麽好處,相反還會帶來大量不利的後果,這是一個泥潭。’;‘東岸地區是一片貧瘠的土地,那裡除了荒草和稀疏的森林外一無所有,沒有皮毛、沒有礦產、也沒有奴隸,這裡不可能成為某些人臆想中的糧倉。特別是在我們的拉普拉塔殖民地還沒有足夠的經濟實力資助其渡過前期開發階段的時候。’;‘殖民東岸地區,不僅會妨害我們與華夏東岸共和國的關系,同時也會妨害我們與葡萄牙人的關系,因為葡萄牙人也對這片土地的所有權充滿了興趣。這在我們深陷歐洲戰爭的時候是很不利的。是我們急需避免的事情。”
“這樣的觀點是武斷、草率和盲目的,因為最新的證據表明東岸地區的富饒程度可能會讓許多低估其價值的人大吃一驚。就在昨天的時候,有一艘從布宜諾斯艾利斯前來韃靼港的快船,船長給我遞交了一封來自拉普拉塔將軍府的信件,他們告訴我在內格羅河的支流——塔誇倫博河以東地區可能存在一座規模不小的金礦。信中他們用誇張的言辭與大膽的臆測認為那裡的金礦可以媲美新西班牙地區的很多金銀礦,雖然我對此持保留意見,但毫無疑問這裡的潛力很大,每年很可能能夠為王國帶來價值一百六十萬比索的黃金收益,也許還能有一些額外的白銀收入,那樣收益也許將突破兩百萬比索。這足以讓王國重新武裝一支四萬多人的軍隊並維持其作戰一年了。收益是如此巨大,那寫走眼的所謂學者們還有什麽話說?”
“我們只要設想一下,在南尼德蘭、波西米亞、米蘭、兩西西裡、加泰羅尼亞或者魯西永地區多出一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規模達到四五萬人的西班牙軍隊,這將極大地改變我們在各個戰場上所面臨的局勢。我們的敵人將措手不及,我們的盟友將歡欣鼓舞。我們很可能就將贏得戰爭的勝利。”勞爾.布拉沃男爵用狂熱的激情寫道,“我們還能用這筆錢重新武裝我們的艦隊,建造新戰艦、添置新運輸船、疏浚淤塞的港口、修繕破損的炮台,我們因為在唐斯海戰中極大受損的主力艦隊也將獲得一定恢復。目前西班牙王國急需與自身地位相符的海軍艦隊,我們的本土艦隊甚至只有寥寥十幾艘專業戰艦,甚至還比不上新大陸的東岸人。這是荒謬的、恥辱的,這不應該發生!”
西班牙海軍艦隊主力自從幾年前慘遭荷蘭人毀滅性的打擊之後(地中海艦隊全滅、大西洋艦隊被重創)。由於深陷戰爭泥潭以及持續了很久的政府財政危機,實力一直恢復得很慢。目前所擁有的戰艦實力就連護航每年兩次前往新大陸交易的船隊都很勉強,更別提出海與荷蘭或英國人開戰了。他們現在的海軍實力也就跟葡萄牙人是一個等級的,或許還不如,歐洲大陸上也就法國、瑞典這種大陸國家的海軍實力不如西班牙人了。作為一個殖民大國,這種寒酸的海軍實力確實是拿不出手。急需重建。
“除了自身的懈怠與認識上的不足外,我們在外交上的軟弱也助長了東岸人的野心,使得他們在烏拉圭河以東地區的殖民活動中變本加厲,不斷蠶食原本屬於西班牙王國的領土,驅逐或殺戮依附於我們的原住民。近五年來。東岸人不斷侵入湖西丘陵地區,雖然我們也派員進行過交涉,但交涉的最終結果總是以東岸人的勝利而告終。他們對我們的讓步感到驚訝,他們認為這是由於軍事威懾而獲得的成果,這進一步助漲了他們所認為的‘外交以武力為後盾’這種野蠻認知。”
“但有時候我們也不得不承認,東岸人在拉普拉塔地區的軍事力量對比我們佔有絕對優勢。很多誇誇其談的利馬官員們不能夠正確地認識到這一點,他們總認為一氮戰,西班牙軍隊與東岸軍隊將是勢均力敵的。但我不得不說,這是完全錯誤的認識。東岸人以武立國,整個國家從上到下都充滿著一股令人厭惡的狂熱氣息,當十多年前他們與我們發生衝突時,他們毫不猶豫地與我們開戰了;當他們與英國東印度公司發生商業上的重大糾紛時,他們又一次開戰了;當他們與荷蘭人的關系一度降至低谷時,整個國家又差點對荷蘭人宣戰;現在他們與拉普拉塔的關系一步步走向毀滅,那麽戰爭還會遙遠嗎?”
“前幾天,一旭熱而自大的東岸士兵曾經試圖在集市上襲擊我和我的隨從,但幸好護衛我的一名東岸陸軍少尉在與他們交談後,成功地將他們勸走。其實不光如此,在最近幾年有案可稽的很多邊境衝突事件中,無一不反映了東岸人的好戰精神。據公開的資料表明,他們有12個步兵連隊、6個騎兵連隊以及3個炮兵連隊,整整四千名訓練有素的常備陸軍,而且全部配備著現代化的武器裝備,這樣的實力可不是拉普拉塔步兵團或者民兵、義勇軍之類的武裝力量能夠抗衡的。您曾經詢問過我東岸人是否已經下定決心與我們正面開戰,以前我無法對您的這個問題作出肯定的回答。但是當我在東岸人的首都居住了一年,並對他們的行為方式、社會細節以及輿論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後,我現在無比確信東岸人最終將與我們在拉普拉塔開戰!”
“我之所以做出這個判斷一方面是根據東岸人的社會輿論——他們是一群沒嘗過戰爭失敗苦果的人,幾乎是所有人一致同意與我們開戰,為此甚至還有年輕人在街頭組織募捐軍費的活動,很多生活一般的平民甚至都為之捐款,他們似乎渴望戰爭能夠為他們帶來更加富足的生活;而在另一方面,根據東岸人在十多年裡的過往表現,他們似乎更習慣於將糾紛訴諸於武力——裸的蠻族作風。他們從不會將已經吃到嘴裡的肉再吐出來,一個多月前,他們剛剛設立了一個叫做西北墾殖局的機構,開始在各個城鎮公開招募前往塔誇倫博金礦區進行拓殖的居民。而在這個墾殖局設立之前,一個無可爭辯的事實是,東岸人已經往他們的國土范圍以西地帶遷移了上萬名居民進行墾殖、定居,還經常與耶穌會、聖方濟會等傳教團體發生衝突,甚至也與我們的少數軍事哨所發生衝突。 在這方面他們從未退讓,而今這個墾殖局的設立似乎加劇了這方面的危機,他們越發不會退讓了。”
“所以現在我無比確定,除非西班牙王國在這裡做出重大讓步,否則戰爭將不可避免。但塔誇倫博金礦我們真的能夠毫不在乎嗎?東岸人肆意屠殺天主教徒我們真的能夠視而不見嗎?王國的領土在不斷被蠶食我們真的能夠步步退讓嗎?諸位先生們包括王室在新大陸的商業收益一落千丈真的能夠無動於衷嗎?如果我們還想振作起來,那麽就得盡快充實拉普拉塔的軍事力量,因為戰爭真的不會太過遙遠了!”
寫完這最後一段,布拉沃男爵猶自激動地情難自已。在稍稍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緒後,他將信貼身收好,然後穿上了外衣。做完這一切後,他似乎又變成了那個自負、暴躁的紈絝貴族,他很快就會帶著仆人前往碼頭,那裡有一艘來自西班牙的商船,船長是他的舊識。他想讓船長幫他把這封信帶回西班牙本土,交給他的叔叔——西印度院的書記官克裡斯蒂安,希望這有助於改善拉普拉塔的處境,同時也希望王國要對這場看起來越來越難以避免的戰爭做好一切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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