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拉萊斯礦區隆冬的夜晚是那樣的寒冷,以至於值哨的士兵帽簷上、肩膀上甚至眉毛上都凝結了一層薄薄的霜花。已經站了兩個小時哨的列兵甚至感覺自己渾身都快凍僵了,但他卻不敢動上一動,因為附近正有一隊巡邏的遊動哨經過,帶隊的排長正用他冷峻的目光在這名列兵的身上逡巡著,這令他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
身後響起了有節奏的腳步聲。列兵不用回頭也知道是接他哨的人來了,那個家夥此時肯定正肩扛步槍、一絲不苟地邁著正步緩緩走來,只要和他交接完畢,自己就能回到溫暖的被窩裡好好睡上一覺了。這鬼天氣實在是太冷了,而且還有呼呼吹著的冷風,這讓人更加難以忍受。
好在這一切馬上就要結束了,列兵心情愉快地想道。
果然,一名身穿深藍色軍服、頭戴大蓋帽的士兵邁著鏗將有力的步伐走了過來。列兵正想按照規程與他走完流程時,不遠處突然響起了一陣嘈雜聲。那聲音裡帶著驚慌、訝異以及恐懼,很快那裡又多出了一些雜亂的腳步聲。
有情況!列兵一下子將步槍從肩膀上摘了下來。這個時候,隨著呼呼的西風吹來,一敘苗在風勢助漲之下躥升了起來,這讓大家頓時都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麽。
“所有人不許亂走亂喊,各自堅守崗位,嚴防敵人來襲!若有不聽號令者,就地槍決!”帶隊巡邏的排長在這個時候展現了一名老兵的素質,他先是派人去向連部匯報,然後又命令各哨位堅守崗位,並將自己麾下一些人分撥到他所認為的容易被敵人攻擊的地點,最後他才在吹響示警的銅哨後帶著少數幾名士兵朝事發起火地點而去。
起火的地點是一處小型倉庫,原本裡面囤積著陸軍第6連的一些軍事物資,包括棉衣、食品以及部分火藥。萬幸的是今天白天時,上級已經將棉衣下發到了每個官兵的手中。火藥也被拉到了兵站內存放,現在這個小型木質倉庫內僅僅只剩下了一些醃肉、麵粉、蔬菜之類的食品罷了。
“真是萬幸!”趕過去的排長一邊暗自抹汗,一邊暗自感謝太上老君的保佑。不過他還是不敢怠慢,倉庫被燒。這肯定是敵對分子做下的事情,多半就是附近不遠處的西班牙人了。真是太囂張了!真當我們東岸軍人是泥捏的嗎?等事情查清楚了,一定要打上門去找西班牙人要個說法,不如此不足以出這口氣!
很快,越來越多的人趕來了起火現場。其實這也沒什麽奇怪的,陸軍第6連所設的這個營地並沒有多大,所謂的倉庫也僅僅只是幾間木屋罷了,所以示警的銅哨聲一響起後,大家就都以最快的速度趕來了。
此時火勢已經蔓延到了屋頂,整座倉庫都陷入到了熊熊烈火之中。火光在黑夜中顯得是那麽地刺眼。倉庫裡的物資是完蛋了,幸好重要的禦寒棉衣已經發放了下去,火藥也在今天白天臨時搬進了兵站之內,此時裡面所剩的不過是一些食品罷了。
而且本來這裡應該有兩名士兵看守的——兩人都是新兵,不過就在幾個小時前他們都被連部叫去與很多人一起參加士兵操典的書面考試。目前考試應該還沒有結束。不過也幸好他們去考試了,如果還在這裡值勤的話,說不定會被摸進來的敵人襲擊,從而造成傷亡。
連長肖白圖等軍官很快就趕到了現場,然後組織人迅速加入救火行動。在眾人的努力之下,火勢很快就被控制住了,不過此時倉庫也已經被燒了個底朝天。物資損失看起來非常嚴重。
在最後的明火也熄滅後,臉色陰沉的肖白圖不顧眾人勸阻,走進了已經成了一堆灰燼的倉庫遺址內。入目所見到處都是因為高溫灼燒而碳化的醃肉,此外還有一些融化了一半的金屬器具,看起來淒慘無比。
肖白圖在裡面轉悠了兩圈,然後用火鉗從灰燼中夾出了一件金屬物件。雖然這個物件已經被融化了一小部分。但從其殘存的外形上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出,這是一把西班牙刺劍——西班牙士兵的標準裝備。跟在肖白圖身後進入倉庫內的軍官們發出了一陣低低的驚呼,然後不顧肖白圖在場,立刻互相交頭接耳了起來。
“去兵站請憲兵隊的弗雷少尉過來,然後將這把刺劍交給他。此次營房失火事件。交由憲兵隊負責調查。”肖白圖轉過身,淡淡地說道。
憲兵隊的弗雷少尉很快就趕了過來,在用眼神和肖白圖無聲地對視了一下後,他接過了這把西班牙刺劍,“仔細”看了看後,確定地說道:“是西班牙人的裝備!沒錯的!肖長官,凶犯可能還沒走遠,我建議立刻進行搜查。”
“搜查的范圍呢?要知道這些西班牙人很可能已經逃回了他們的營地,這就很麻煩了。”跟隨憲兵隊抵達現場的梅機關行動組副組長韓振恰當好處地插言問道。本來這個地方按理說應該沒梅機關什麽事的,不過他們還是打著嚴查內部間諜的旗子跑到了這裡來。
果然,這個問題很棘手。只見肖白圖在皺眉思考了一會後,毅然說道:“西班牙人既然敢來燒我們營房,就已經玷汙了我們偉大的東岸軍人的榮譽。這個時候我們也無須再有什麽顧忌,他們必須交出凶手,否則我們絕不罷休。李副連長,你去聯絡駐守兵站的那個騎兵連,讓他們立刻出動,前往西班牙人的軍事哨所旁邊,攔截遇到的西班牙人,不能放跑任何一個。夜晚不便騎馬的話就牽馬前行,總之速度要快。”
第6連副連長名叫李慎,定遠陸軍軍官學校39屆步科畢業,曾經在南非服役多年,跟隨莫茗莫大帥參加過與科薩人的多次戰鬥,經驗非常豐富。此時他聞言後並沒有任何猶豫,仿佛早就料到會這樣一樣立刻應命前去聯絡騎兵了。
在打發走自己的副官後,肖白圖立刻下令全連集合,然後全副武裝的240名士兵帶著4門輕型火炮,氣勢洶洶地開出了營門,一路朝西班牙人的哨所“搜尋”而去。
西班牙人的哨所離東岸陸軍第6連的營地很近,大概四五公裡的樣子。雖然對這片土地已經非常熟悉了,但第6連的晚上行軍旅程依然很不順利,他們足足花了好幾個小時才抵達西班牙人的哨所外。
數百人的動靜自然瞞不住西班牙人,特別是還有幾匹拉炮車的挽馬正在嘶喊不休的情況下。西班牙人很快便派人前來交涉,只不過他們在聽到東岸人要求他們打開營門,任他們搜索什麽“縱火凶手”的時候,先是極其驚訝,然後便是怒不可遏。他們認為東岸人找了一個如此拙劣、可笑的借口就是為了迫使他們撤離這個哨所,並順帶羞辱一下西班牙人,因此他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東岸人的要求。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交涉未果的東岸士兵們團團圍住了這個只有30人駐守的西班牙哨所,在與外圍的騎兵取得聯系並確認無恙後,肖白圖毅然決然地下令強攻西班牙人的哨所。
西班牙人自然是拚死抵抗,4名西班牙軍官帶著25名瓜拉尼土兵手持火槍,朝營地外影影綽綽的東岸陣地打起了齊射。此時他們深信東岸人是絕不會放過他們了,因此就連營地內的那名神父也操起了步槍,加入戰鬥。
西班牙人的抵抗在火炮加入戰鬥後戛然而止。東岸士兵們用火炮一一清除西班牙人隱藏的角落,然後順利攻進了哨所內,戰鬥就這樣突然劃上了句號。
而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營地內的西班牙人竟然未能留下一個活口。 所有30具屍體都被一一找了出來,指揮戰鬥的陸軍第6連連長肖白圖在看到西班牙人全部被消滅後,甚至還輕輕地松了一口氣。畢竟對他來說,死人是不會說話的,他們無法為自己辯解,這就是最好的替死鬼。
“西班牙人因為火燒我軍營房的事情敗露,因而負隅頑抗,最終被我軍全部消滅。”肖白圖站在西班牙人滿臉血汙的屍體邊,表情猙獰地說道:“李副官,你立刻帶人回一趟首都,向軍部和執委會匯報這裡發生的事情,讓他們知道西班牙人所做出的惡劣事件。就說現在我全軍將士群情激奮,請求執委會立刻召見西班牙王國常駐東方港特使布拉沃男爵,要求對方就此事立刻做出正面回應。若西班牙人故意拖拉延誤或不做出任何合理解釋,我軍有采取一切行動自由之權力。”
聞言後李慎深吸了一口氣,用力回了個軍禮後,便帶著幾名傳令兵朝後面匆匆而去。他有一種預感,與西班牙人全面戰爭的爆發,也許就在這幾天了,這是不以任何人意志為轉移的。有的人可能會欣喜若狂,有的人可能會暴怒不已,有的人可能會目瞪口呆,有的人可能會傷心絕望,但戰爭終究是不可避免地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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