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1647年的6月底了,即便是在較為溫暖的鴨子湖流域,東岸共和國的居民們也往自己身上裹起了厚厚的禦寒衣物。他們中大部分人穿的都是棉衣,但還有相當一部分的人穿的是皮衣——一種看起來很老土的東方式樣的羊皮襖。
得益於東岸快速興起的製革工業,目前皮襖的普及率相當之高,特別是在產業工人居多的平安縣,有錢的技術工人根本不在乎購買皮襖的費用,甚至於一些追求時尚的人還會購買一些昂貴的染色皮衣。
平安縣作為全國第二個建縣的老牌工業區,如今下轄四鄉鎮共有人口一萬八千余,工廠林立、機器轟鳴,是目前全國唯一的鋼鐵、化工、煤炭、醫藥產地,重要的機械製造、紡織、軍工產地,貢獻了國家財政超過60%的收入。可以說華夏東岸共和國首都東方縣丟了的話無傷大雅,但平安縣若是沒了的話,那麽全國立刻將退化成農業社會並任人宰割。
這個縣的縣治如今雖已到了黎明鎮(阿爾沃拉達),但全縣的精華仍在位於鴨子河(雅庫伊河)畔的平安鄉——整整一個陸軍精銳連就駐扎在這裡。隨著與西班牙人在拉普拉塔戰爭的深入進行,編練許久、訓練精熟的平安縣民兵大隊被抽調走以後,陸軍部不敢怠慢,立刻將新組建沒多久的梅林縣民兵大隊(一千人)調至附近戍守,同時進行嚴格的訓練。
上個月月中的時候,梅林縣民兵大隊在陸軍部的命令下。向北前出至了後世新漢堡一帶。並在這裡修建軍事哨所。以保障平安縣工業基地的安全。之所以這樣,主要還是國家情報總局上交的一份報告指出,隨著東岸經濟的快速崛起,十多萬人在各個方面的需求也不是什麽小數字了。因此,原本被葡萄牙人漠視的熱拉爾山脈地區頓時成了一片熱土,大量的葡萄牙人、馬梅盧科人以及從舊大陸移民來的英格蘭人、蘇格蘭人和愛爾蘭人,在熱拉爾山脈內外開墾、放牧,同時還有許多手工業者定居於此。一邊為這些拓荒者服務,同時也大量向東岸境內出口手工業製品,生意非常紅火。
比如東岸境內需要的縫衣針、魚鉤、鎖具、小件皮具、金屬製品等各類小玩意,這些小玩意與每個人的生產、生活息息相關、必不可少,但若要讓東岸人自己生產卻又不太可能。為什麽?一是沒有相應的技術人才(手工業者),二是需求量不大,不值得工業化大規模生產,再加上東岸的勞動力比較缺乏,也沒有太多的人手去從事各行各業的工作,因此一些不太緊要的行業商品一直以來都是靠進口——部分從巴西進口、部分從荷蘭進口。
貿易紅火以後必然會帶來許多負面影響。比如人員流動混雜。一些別有居心的人混跡在正常交易的人群中,趁機到東岸境內刺探情報。上個月的時候。一名葡萄牙人不知道怎地走到了位於桔樹鄉的北方火藥廠附近,並在東岸人的硝田附近徘徊了許久,後被發現的該廠保安抓獲。據審訊,在此人之前,已經有多名葡萄牙籍“商人”在這裡觀察了,並將東岸人的硝田設計看了個遍。
得悉此事的執委會大為震怒,立刻責成北鴨子湖地區巡回法院院長白斯文親自審理此案,並派人通知山對面的葡萄牙官員,向他們遞交了華夏東岸共和國政府的抗議信。新近從冷板凳上起來擔任北鴨子湖地區巡回法院院長、兼平安縣人民法院院長的白斯文不敢怠慢,他本人親自調閱內務部、國家情報總局的審訊卷宗,然後又組織了一個審判團對抓獲的犯人進行審判,審判結果昨天剛剛下達:以間諜罪判處葡萄牙籍商人平托絞刑。
今天就是行刑日了,行刑地點定在保安軍事哨所(即新漢堡)。當農業部副部長鄭斌帶著隨從們抵達這裡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場景。在本地四五百名大明北直隸移民們麻木的注視下,年約四十的葡萄牙商人平托被高高吊起,在劇烈地掙扎了一番後便歸於平靜。在將屍體卸下來並仔細檢驗了一番後,督邢的法警隊長朝白斯文點了點頭。白斯文見沒有問題,便吩咐隨從們整理卷宗,然後大步走下了行刑台。
“白院長,一來就看到如此場面,真是‘受寵若驚’啊。”鄭斌今天是來視察保安軍事哨所一帶的錫諾斯河河道疏浚工程的,錫諾斯河直通鴨子湖,是一條理想的運輸通道。這次農業部與交通部聯合行動,準備趁著冬季枯水期將錫諾斯河入湖口至保安軍事哨所一線的河道中的某些淺灘處稍微疏浚一下,當然一些河道過窄之處也會進行拓寬,以防淤塞導致不能行船。
疏浚、拓寬河道的人力來自於移居至此的數百名大明北直隸移民,此外等海軍護航船隊返回後還會安排數百名立窩尼亞人及少許奧斯曼女奴來此地,繼續加入疏浚拓寬河道的工程,爭取在9月底開春後將這段河道徹底搞定。如果時間有暇的話,他們還會開挖一些灌溉水渠出來,以便開辟農田。當然,為了加快他們的乾活速度,上級也會安排新近下水的“清塘軍5號”挖泥船開至此處,協助他們開挖河道。
“呵呵,鄭部長,你怎麽到這裡了?哦,是了,肯定是來視察河道的。”坐了多年冷板凳終於再次出山的白斯文,面對當年不過是個中學生、而今已經貴為農業部副部長的鄭斌,卻一點沒有尷尬的意思,依然非常熱情地上前打招呼。
“上級準備在平安縣以北設立軍事哨所,同時還要移民到這裡來興建保安鄉這麽一個新定居點,我覺得這裡的工作可能會安排得有些不周到,因此便想過來看看。”鄭斌大大方方地上前與白斯文握了握手,然後說道:“但如今看來,兵團堡的小家夥們安排、組織得不錯。我看他們已經提前開挖了相當部分的引流水渠,然後在旁邊築壩排乾積水、拓寬河道,乾得井井有條、相當不錯,我想我是白操心了。明天我就去黎明鎮,看看那邊的果園搞得怎麽樣,沒什麽問題的話就回去了,部裡一堆事,沒空在外面多耽擱啊。”
“保安鄉是平安縣北部的唯一屏障,執委會在此安排駐軍也是為了保護重工業基地的安全。”白斯文裹了裹身上的熊皮大衣,已經五十余歲的他分外受不了寒冷的天氣,“而且政務院也將與葡萄牙人進行貿易的場所強製限定在了保安鄉,規定所有葡萄牙人必須在此地進行交易,並按規定納稅,不許亂跑亂走亂看,否則將受到法律的嚴懲。”
“早就該這樣了,不然我們不知道還有多少秘密被葡萄牙人看走呢。”鄭斌附和了句,“只是沒想到這幫葡萄牙人這麽靈活、這麽善於捕捉商機,這才十來年吧,他們竟然就在熱拉爾山脈間搞出了這麽大的局面。真不愧是商人民族、經濟動物,一切以經濟利益為先啊。”
話說自從翻越熱拉爾山脈捕捉奴隸的巴西聖保羅旗隊,在多年前第一次開展與東岸的陸上貿易後,坐落於熱拉爾山脈之間的巴西小鎮就一個接一個地建立了起來。比如1641年設立的奴隸鎮(南卡希亞斯)、1644年設立的裡卡多上尉鎮(聖弗朗西斯科.迪保拉)這兩個官方據點;此外,這裡還有五六個小型民間聚居點,其中最大的兩個分別是新鄧迪(伊格雷日尼亞)和鐵匠鎮(費利茲)——所有這些民間定居點都是自發形成的。
這些定居點都在法理上的東岸共和國領土之外,理論上屬於西班牙王國的領土——依據是西葡雙方簽訂的《托爾德西裡亞斯條約》(即教皇子午線)及後來補充的《薩拉戈薩條約》。但現在葡萄牙人竟然毫不猶豫地在此地插了一杠子將其據為己有,並且堂而皇之地設起了定居點,甚至還遷移來了大量的葡萄牙以及不列顛群島的移民。
這些定居點如今的人數已經相當不少了。比如最先建立的奴隸鎮——顧名思義,為捕捉奴隸提供後勤保障——如今已經擁有了四百多名白人以及數量超過一千的混血馬梅盧科人;裡卡多上尉鎮也有約四百名葡萄牙人和兩百多名英格蘭人。至於那些林林總總的民間定居點,加起來的白人居民人數已經突破兩千了,更別提還有大量的混血馬梅盧科人。
白斯文和鄭斌又聊了幾句後,便在隨從的簇擁下登上了一輛馬車,然後調頭離開了刑場,朝南方駛去。白斯文走後,鄭斌也沒有多逗留,他帶著一幫子隨從向東朝挖河工地而去,而在此之前,集體觀刑完畢的數百名明人移民已經在兵團堡畢業的幹部們的組織下離開了這裡,率先回到了河道工地上——“思想教育”完畢,他們還得乾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