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伍德騎士站在一座空空蕩蕩的遮雨棚下,臉色鐵青。波特少尉有些難堪,昨晚兩個愛爾蘭人趁夜逃跑了,而他竟然絲毫沒有察覺,這是嚴重的失職。
“和他們同住一個棚的幾人呢?有沒有審問他們?”海伍德騎士將目光轉向波特少尉,問道。
“和他同住一起的是幾個同樣來自愛爾蘭的土包子,他們告訴我說由於太累了他們昨晚很早就睡了,什麽都不知道。”波特少尉有些無奈地回答。任何人都知道,和他同屋的這幾個人包庇了他們,甚至他們之間還有過串通。
畢竟,愛爾蘭人都是不可靠的!波特少尉也將目光轉向了海伍德騎士,他和他的手下們已經做好了抓捕的準備。
“把和他同屋的幾個愛爾蘭人統統派去修好望堡,這是對他們睡得像死豬一樣的行為的懲罰!”海伍德騎士稍稍遲疑了下後說道。
聽到海伍德騎士的命令,跟在他身後的尼克暗暗松了口氣。他原本以為海伍德騎士會將這幾個愛爾蘭人都吊死,這在如今是萬萬不可行的。這些來到開普敦的移民們,吃著粗陋的食物,乾著繁重的工作,再加上惡劣的天氣,他們早就積累了一肚子怨氣了。此時如果處死這幾個包庇逃亡者的愛爾蘭人,勢必會激起移民們的反抗。也許真到了那個時候,就連移民中的英格蘭人也會對他們抱以同情。海伍德騎士這麽處理,既宣示對他們的懲罰,卻也沒有威逼過甚。算是一個比較聰明的做法了。
“晚上加強防衛。那些尚未完工的城牆段必須派專人看守。”海伍德騎士迅速命令道。波特少尉大聲應命。然後開始安排物色人選安排崗位。
“先生,我們缺乏足夠的柴禾。”這個時候,尼克上前對海伍德騎士輕聲說道:“山上的伐木營地全部陷落了,我們現在缺乏合適的燃料,您知道的,在這樣的鬼天氣裡沒法烤火是一件多麽令人感到沮喪的事情。”
“沒有蜂窩煤了麽?”海伍德騎士一怔,隨即問道:“東岸人的這項發明還是很不錯的,我記得我們應該還有一些。”
“最後的一百多塊蜂窩煤已經全部放進您的房間了。先生。”尼克不得不解釋道,“很久以前我們就只能靠燒柴草取暖了。但是現在連日下雨,無論是木柴還是荒草都濕漉漉的,完全沒法使用。而且,我們砍柴的斧子大多遺失在了桌山上的伐木營地裡,現在可能已經被那幫野蠻人拿走了。我們陷入了困境,先生……”
“現在就連砍柴也要出動大部隊了嗎?”海伍德騎士有些心煩意亂地說道,“我們現在能乾活的也就千把人,難道我要派個兩百人的隊伍全副武裝去砍柴?好吧好吧,‘紳士’號的船艙內還有一批伐木斧。數量不是太多,但勉強夠我們用了。你派人去取出來吧。以後要出動去砍柴的時候你喊上波特少尉一起,他會做出合理安排的。”
尼克點了點頭,然後欲言又止道:“海伍德先生,我們的食物不是很充足,我想我們甚至很難堅持到年底。我們需要做出一些改變……”
“你是指向外界購買?”海伍德騎士想了想,然後說道:“這很難。你知道的,來之前我們已經把大部分的資金都用於購置大炮、火藥和用來建城的建築物資了,現在我們掌握在手頭的資產不超過五百鎊。附近只有羅安達的葡萄牙人和我們是友好的,但是他們也沒有義務低價出售糧食給我們,這麽點錢可不夠買多少糧食的。”
“不,先生。事實上我指的是我們可以向東想辦法,我們可以派人到開普山脈以東的地區去和野蠻人‘交易’。他們手頭有豐富的糧食、皮毛和象牙,這都是我們急需的物資。我們可以拿金屬小刀、農具、玻璃製品什麽的和他們交換,這一定會獲利豐厚的。”尼克慢慢解釋道,“如您所見,眼前這片廣闊的平原上充斥著對我們充滿惡意的野蠻人部落,他們很可能已經暗中倒向了東岸人,我們是不可能跟他們進行交易的。如今只有向東,去到東岸人觸角還沒有延伸到的區域,那是才有發揮我們實力的舞台。不像開普敦,這裡就是一個囚籠,一個東岸人精心設計的困住我們的囚籠。請恕我直言,在開普敦地區我們永遠不會有任何發展的前途,只能龜縮在海邊這片狹小的區域內,除非我們徹底打敗東岸人。”
“你說的有道理,尼克。”海伍德騎士認可了尼克.沃納姆的建議,然後說道:“只可惜,公司派來的船大多已經去了東方,只剩下‘紳士’號擱淺在海岸邊需要修理。不然我想我們的人可以乘船繞過好望角,然後到東邊的沿海地帶去碰碰運氣。現在的話,只能徒步行走了,對了,那裡遠不遠?”
“我們可能需要走一百公裡以上才能抵達土著活動的區域,我們缺乏向導,我們馬匹和車輛,但這些困難都可以克服。”尼克堅毅地說道,“不試試怎麽行呢?難道我們就這樣等著東岸人一步步收緊套在我們脖子上的絞索而無動於衷?甚至連掙扎一下都沒有?”
“有這麽遠?”海伍德騎士有些動搖了。一百多公裡,很可能還有崎嶇的山路要走,每個人還沒法攜帶過多的物資,而且他們對那邊的情況一無所知。
這是一次徹頭徹尾賭博行動!海伍德騎士心中下了評斷,他是個保守穩重的人,開普敦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現在沒必要去執行這種風險極高的行動,尤其是在有一雙充滿惡意的眼睛始終盯著他們的時候。
“不,現在還不合適,風險實在太大了。”海伍德騎士突然轉變態度地道,“你忘了公司給我們的任務是在開普敦建立一座補給港口了嗎?這座港口的意義是戰略性的,所以你才會看到東岸人處心積慮想要破壞我們的事業。若是給你太多的人手,開普敦這邊便不會有足夠的力量用來自保。給的人手少了,我不認為這些人能在陌生的山區與荒原上有什麽作為。”
“我只要一百個人,全部配上最新式的燧發步槍,以及充足的食物。”尼克爭取道,“我一定可以穿越開普山脈,到達山的那邊,然後收獲足夠的物資。”
“我想我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尼克.沃納姆先生!”海伍德騎士加重了語氣說道,“你有這時間,還不如派人去幫‘紳士’號的華盛頓船長想想辦法,他們的船隻受損不輕,急需木材修理。如果‘紳士’號能夠開動起來,那對我們的幫助將是巨大的。”
說起來,“紳士”號這艘三桅蓋倫船也夠倒霉的。在沒多久後遭遇了惡劣天氣,與船隊失去聯系,而且船體受損不輕,後來拚了老命衝到開普敦這邊擱淺搶灘,這才免於沉沒的噩運。不過他們如今卻也很缺乏修理船隻的木材,因此只能停在海灘上想辦法,至今已經一個多星期了。
海伍德騎士表明了態度,尼克也不好再過多說,只能敬禮後安排城堡的修建工作去了。
接下來幾天內,趁著天氣短暫地轉晴,英格蘭人出動了一百多人前往桌山砍柴。那些野蠻人似乎對於大批手持火槍的英格蘭人很是畏懼,他們只是躲在樹林內遠遠地朝英格蘭人放著弓箭,造成了幾名砍柴工的受傷,然後便匆忙遁去了。
看到英格蘭人上山砍柴後,一群野蠻人再次出現了山下的圍牆外,引起了好望堡工地上英國移民們一陣驚呼。不過就在英國移民在軍官的指揮下緊急停工,然後全副武裝地衝出圍牆後,這幫該死的野蠻人又以比兔子還快的速度遁走了。
不光如此,這幫無恥的野蠻人還屢次在深夜衝到圍牆外大喊大叫、敲鑼打鼓、投射火箭、襲殺巡邏士兵,無所不用其極,攪得整個好望堡工地上下不得安寧。好望堡的英國移民們白天工作極為辛苦,本來就很累了,再被這幫野蠻人這麽每晚三番五次折騰,一個個白天走路都直打晃。
而且,自從幾天前逃走了兩個愛爾蘭人後,這幾天幾乎每晚都有人逃走。尤其是在野蠻人前來襲擊的混亂時刻,不少人趁亂逃出好望堡,直奔北方而去。令海伍德騎士和尼克憂傷的是,不但愛爾蘭人在逃,就連英格蘭人都在逃,其中甚至還有看守缺口的士兵和逃亡者一起逃走的極端例子發生。
從8月22號開始的五天內,好望堡的英國移民已經逃掉了整整四十多人,多數是遭受虐待的愛爾蘭農夫,少數是實在堅持不下去的英格蘭人。
除此之外更讓人揪心的是天氣。8月27日,開普敦普降大雪,氣溫驟降至零攝氏度左右。身體虛弱的英格蘭移民們既沒有足夠的營養補充身體流失的熱量,也缺乏足夠的禦寒衣物,所以只能圍坐在火堆邊抖抖索索地烤火,沮喪、壓抑的氣氛開始彌漫在好望堡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