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4年3月15日,高摩正躺在商站位於城外的莊園內修養的時候,穿著一身正裝的朱利安突然一臉喜氣地徑直闖了進來。
“高,有好消息。”朱利安略有些激動地朝高摩說道,“埃蘭男爵今天下午會到波爾多的郊外去打獵,洛裡斯男爵以及圖盧茲男爵的繼承人弗蘭克會一並陪同,經過他們的努力,你下午有五分鍾的時間可以和男爵進行交談。埃蘭男爵的家族內有人在財務總監富凱大人身邊做書記官,這可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我們的事情也許就著落在這裡了,你好好準備準備。”
“這個人可靠嗎?我是指他願不願意幫忙?”高摩也坐起了身,面色凝重地說道:“如果這個人也要插手進棉布生意的話,也許我們會得不償失的,因為他必定會分薄我們的利潤,這對我們很不利。與其如此,我覺得還不如老老實實地繳納稅收呢,至少我們目前還有得賺。”
“高,你想得太簡單了。”朱利安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看向高摩,說道:“你以為這次征稅是一次孤立的事件嗎?不,這不是事實的全部!據我剛剛打探到的消息來看,這次征稅事件僅僅是個開始,新任的宰相是個狠角色,他已經決定重振法蘭西的經濟。為此,他已經從荷蘭引進了三百台最新式的水力紡織機械,並招募了很多破產的手工業者,準備效仿你們組建一個大型的紡織工場。這些紡織機械是荷蘭人經過多年研究改進後重新設計出來的,效率遠比以前的高。雖然可能還是不如你們的。但是這之間的差距已經被縮小了。紡織工廠的產品將以棉布為主。其次還會有少量呢絨,棉布的原料從西印度群島、巴西進口,羊毛部分由國內解決,部分從奧斯曼帝國進口——誰讓英國人已經禁止羊毛出口了呢,高,我們的麻煩大了。”
聽朱利安這麽一說,高摩心裡也覺得有些不妙。東岸人目前的棉花國內自給率只有五成多一點,剩下的則分由巴西、法屬聖多明各、以及佛羅裡達進口。如果法蘭西人也向這邊的種植園主們大量采購棉花的話,勢必會引起棉花價格大幅上漲,這無疑會增加東岸人的成本。而且,更可怕的是,由於法國人的海上實力比較有限,為了運輸這些原材料,他們必然也會在國際市場上大量雇傭運輸船,這無疑也會推高運輸船的租金。對於如今商船運輸噸位仍然嚴重不足的東岸人來說,如果運輸船租金高漲,也會提高東岸人商品的成本。總之。想錢想瘋了的法國人來勢洶洶,東岸人的處境看起來很不妙。
“該死!”高摩詛咒了一句。“他還真是一個特別的宰相呢。好吧,我準備準備,然後我們去哪兒見這位男爵閣下?而且,你確定他能幫上忙?你也說了,這是宰相大人的意志,改弦更張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吧?”
“去我家的莊園。我們總得試試吧,不行再另外想辦法。”朱利安言簡意賅地說道,“一切聽我安排。那位大人物的脾氣可能有些古怪,盡量不要惹他生氣。”
高摩點了點頭,在換上一身東岸製式的正裝後,又戴上了禮帽,然後帶著隨他而來的一名武官匆匆登上了朱利安的馬車,朝波爾多郊外而去。
說實話,春天並不是一個適合打獵的季節。因為動物們經過一個冬天的消耗,目前一個個瘦骨嶙峋的,並沒有什麽油水。不過這又有什麽關系呢,要知道男人們的獵物可並不僅僅是那些滿地奔走的山雞、野兔之類,也包括獵場周圍坐著的那一群群鶯鶯燕燕。這些身著巴洛克風格服飾的波爾多夫人小姐們坐在場邊低聲交談著,不時將目光瞟向狩獵場中那些身著獵裝的紳士先生們。
而這些同樣出身上流社會家族的子弟們也昂首挺胸,身上荷爾蒙激素快速分泌,恨不得馬上將這些夫人小姐們的目光都吸引過來。埃蘭男爵毫無疑問是今天的主角,這位出身北方貴族家庭的年輕人身世顯赫,目前正師從一些著名學者學習高雅的神學、歷史與詩歌知識,再加上其又長相俊朗,因此在巴黎的貴族小姐圈裡面也小有些名氣。他今天答應到波爾多郊外狩獵也僅僅是抱著玩一玩的心態來的,常年廝混於巴黎交際圈的他偶爾也不介意品嘗一下波爾多這座南方大城市夫人小姐們的芬芳。
朱利安等人低調地將馬車停在莊園內,然後一行幾人小心翼翼地站在某處,等待著消息。大約二十分鍾過後,一名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只見他用矜持而又高傲的目光瞟了一眼高摩,以及他身後穿著陸軍禮服的武官鄭勇少尉,然後說道:“韃靼人,你們有五分鍾的時間與尊敬的男爵閣下進行交談,這是你們的榮幸,請注意你們的禮儀。那麽,現在請跟我來吧。”
高摩二人面容嚴肅地跟在管家後面,走了大約五六分鍾後,他們終於在馬廄邊見到了那位男爵閣下。埃蘭男爵真的很年輕,身材高大、勻稱,臉部線條非常柔和,配上滿頭的金發和修剪得極為整齊的胡須,看起來還算是比較有魅力的一個人。據說這位年輕的貴族去年曾經跟隨孔代親王與西班牙佛蘭德軍團作戰過,當時他是一名騎兵軍官,曾經親自參與對西班牙騎兵部隊的衝擊,因此也算是年輕有為了,並不是什麽無用的紈絝子弟。
“韃靼人,或者東岸人,你們的來意我已經知曉。”身著紅色獵裝的埃蘭男爵一邊在侍從的幫助下整理著行囊,一邊貌似很隨意地說道:“不過這件事情真的很難辦。宰相大人的意志很堅決,他已經下定了決心將要發展本國的紡織業,以便將那些外國商人通通趕走,高貴的法蘭西不需要吸血鬼的存在。請原諒我的直接,或許我的話讓你們很不舒服,但這就是事實,誰也改變不了。不光是你們,英格蘭人、荷蘭人、意大利人以及該死的猶太人通通都要被趕走,這就是現實,法蘭西獨一無二的現實。”
“或許你們有很多自己的理由……”埃蘭男爵伸手製止了將要說話的高摩,然後翻身坐上了馬背,朝高摩說道:“但法蘭西的意志不容違逆,你們將有幸見證一個偉大的國家崛起。你身後的那位年輕人是軍官嗎?很漂亮的衣服!但願你們的武勇與衣服一樣令人稱讚!”
“華夏東岸共和人的武勇無需置疑,我們在很多場合證明了這一點。”穿越前還是一名初中生的鄭勇受不得激,立刻用法語回應對方的挑釁:“如果有人膽敢危害華夏東岸共和國的利益,我們將用手中的軍刀做出最堅決的回應。”
高摩心中哀歎一聲,這個愣頭青!到底年輕氣盛,受不得別人一點激,在這種場合說這種硬邦邦的話,這是要把事情弄糟的節奏啊。軍部那幫人也真是可惡,非要在自己身邊塞一個所謂的武官,可你們倒是挑一個穩重些的人來啊,弄來弄去挑了個這麽嫩的家夥過來。真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真要被他害死啊!
埃蘭男爵先是一愣,然後嗤地一笑,說道:“有意思的東岸人,但願以後我們還有機會相見。好了,我還忙著呢,你們請回吧。”說完,也不待高摩等人回話,便雙腿一夾馬腹,在侍從們的簇擁下朝前方馳騁而去。
看著埃蘭男爵揚長而去的背影, 高摩也有些鬱悶。對方甚至都沒興趣再和他多做交談,顯然這事情已經沒戲了,不過今天確實也弄得挺憋屈的,上趕著上門卻吃了這麽個不軟不硬的釘子。自己四十多歲的人了,被這麽個二十出頭的小子當臭蟲一樣打發,想想心裡就不爽。
回到出發地後,朱利安立馬上前悄悄問事情結果,雖然他也已經不抱什麽希望了,但心中未嘗沒有僥幸心理。不過高摩的回話擊碎了他的最後一絲幻想,幾個人垂頭喪氣地回到了東岸人的商館內。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高摩揉了揉臉,說道:“新任的宰相想要搞錢,也許是他自己想要,也許是這個國家缺錢,總之他盯上了我們的生意。我甚至懷疑這事情主要就是富凱財務總監在經手,法蘭西因為戰爭而耗盡了國庫,每年征收到的三千萬利弗爾(約1.5億元)稅收基本都花在了這個國家龐大的官僚體系以及連綿不斷的對外戰爭之中。我們僅僅在32個省份中的6個銷售我們的棉布,就已經取得了幾十萬利弗爾的年銷售額,或許有人在想換他們來做的話也許會做的更好。哼哼,他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放心吧,朱利安,我會和國內的同僚們進行緊急磋商,以盡快拿出個應對方案來的。至於目前,先靜觀其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