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邵樹德有些不解,“放著錢不賺?”
“小兒鬧市持金聽說過沒?”馬甲喝了一口咖啡,然後說道,“要賺那麽多錢幹嘛?目前我們已經能夠做到收支平衡且略有盈余了。.明年東岸布的市場會進一步擴大,財政收入也會迎來爆發姓增長,你還想賺多少錢?說句玩笑話,我們這將近一萬三千人創造出的財富換算誠仁均gdp按購買力算估計都突破一萬美元了,這在後世也算是發達國家了。我們現在人這麽少,實力這麽弱小,接下來賺那麽多錢幹嘛?給自己製造通貨膨脹?還是吸引眼紅的海盜或者歐洲人前來搶劫?”
“嘿嘿。”邵樹德一想也是,人口確實是個製約的瓶頸。但是目前卻又不敢敞開來移民,不管是歐洲移民還是明國移民其實每年都是有個定數的。以目前幹部和宣教人員的數量,移民超過這個定數國家就會消化不良、就會被撐死,這左右糾結的事情還真是頭疼。
兩人又隨便聊了一會兒,邵樹德看實在要不到更多的好處了,便乾脆地跑到碼頭上搭乘船隻去鎮海堡了。到了鎮海堡後,他尋了一艘返程的運煤船,又回到了闊別三個星期之久的平安堡。而在他抵達這裡之前,隸屬於鐵礦工作組的另外幾艘內河淺水運輸船也已經抵達了平安堡碼頭,準備裝載新移民和部分補給品。。
邵樹德這次又沒有碰到錢浩,據說這小子去大魚河兵工廠催紡織機器去了,而碼頭附近一大群人則在平安鋼鐵廠旁邊的廠區內忙忙碌碌地建著什麽東西。
華夏東岸共和國紡織工業的崛起已經再無任何人質疑了,截止今年11月份,全年共銷售出去白棉布八萬兩千匹、各式呢絨近四千匹,收獲利益無數。
其中,法國西南部的加斯科涅地區是東岸共和國紡織品的最大傾銷地,超過六萬五千匹棉布經由代理商流入了法國市場;除了法國佬以外,華夏東岸共和國紡織品的第二大買主當屬西班牙人了,經由科洛尼亞城而轉銷至拉普拉塔、上秘魯等地區的東岸白棉布也穩步攀升到了一萬兩千匹,就連昂貴的呢絨都銷售了四千匹;此外,零散銷售至巴西、法屬聖多明各、東佛羅裡達等地的棉布數量也達到了五千匹。
總得來看,形勢出乎意料的好。因此,在執委會和政務院的強力支持下,紡織工業總局局長陶晨曦提交上去的《平安機器織造廠新一輪擴產及技改》報告第一時間獲得了批準。中央領導更是頻頻過問,要錢給錢,要設備給設備,要工人給工人,一路綠燈全開,平安機器織造廠一時間風頭無二。
陶晨曦的報告歸納起來主要有三點:一、考慮到明年各處市場的深入開發,需要新增若乾水力軋棉機、紡紗機和織布機,並招收足夠的工人,爭取將明年的棉布產能爆到二十萬匹。二、鑒於目前產品過於單一(只有一個白棉布),因此需要研發新的機器,用於織造諸如長襪、圍巾、毛巾、棉毯之類的商品(此行為又會導致若乾手工業者破產),豐富下遊產品,攫取更多利益。三、為了衝擊染色布、印花布等利潤豐厚的高檔市場(目前基本被印度棉布壟斷),急需化工部門人工合成出色彩鮮豔的染料。
這份報告一出,各個部門頓時雞飛狗跳。機器增加好說,目前大魚河兵工廠綜合車間、第一機械廠都在加班加點趕製;人員也好說,新來的八百名法國紡織工人及家屬已經被集體遷移到了平安堡新城,經過一段時間的培訓後,這些前法蘭西手工紡織業者就將搖身一變變成華夏東岸共和國的紡織行業產業工人。
但是那些織造長襪、圍巾、棉毯之類的機器就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弄出來的了,這玩意兒需要先研究出它的工作原理、然後再生產零件,整個過程弄下來估計一兩年算是少的。好在這事也不是說非要你現在就搞出來,慢慢研發就是了,而且織襪機此時歐洲貌似已經有了現成的,下次可以托人買幾台回來研究研究。
此外,染料也是個頭疼事。此時歐洲用的都是天然染料,如:從靛青、菘藍中提取的藍色染料;從胭脂蟲、紅花草、巴西紅木至礦石中提取的紅色染料;從苔蘚中提取的“地衣紫”、貝紫螺中提取的“帝王紫”;等等。由於原料有限以及提取工藝複雜,不少染料的價格堪比黃金,多半只有貴族及王室才能夠享用。
而且,天然染料的缺點也很明顯。比如色譜不全,又或者染色牢度較差,尤其是當染色布經肥皂漂洗和曰光暴曬後,經常會出現褪色的情況。可以想象,如果此時華夏東岸共和國能成功研製出哪怕一種化學合成染料,這都將成為新一代的撈金機器。用這些染料染出的布必將秒殺任何和它顏色相近的天然染料染出的布,因為無論是鮮豔程度還是染色牢度,化學合成染料都完爆天然染料。
當然,執委會和政務院對此事都采取了一種比較慎重的態度。在沒有足夠的實力之前,搞出這些堪比黃金的染料只會給自己帶來麻煩,畢竟任何時候都不會缺少覬覦別人財富的貪婪家夥。不過搞還是要搞的,先在實驗室搞出來,至於會不會進行工業化生產到時候再說。而且,以穿越眾目前為數不多的懂化學的人才(中學化學老師、少數幾位化工廠工人及技術人員)的水平,能不能搞出合成染料還是兩說呢,執委會和政務院對他們的信心顯然不是很足。
當然,化學部門也不能讓人看扁了。某個前焦化廠的工人就提出,煤焦油中的苯胺可以在與硫酸混合製成硫酸鹽後,再加入諸如重鉻酸鉀之類的強氧化劑,製取合成染料苯胺紫。當年柏琴製成第一種合成染料苯胺紫的故事不少學化學的人都聽說過,而且,以苯胺這種原料為基礎,很多顏色如黃色、青色、紅色染料都可以被人工合成出來。
化工部門的人不由得興奮了起來,煤焦油是煤炭煉焦的副產品,最初時人們完全是把它當做塗料在用。這在化學部門的人的眼中完全是暴殄天物,煤焦油可以提煉分離出苯、苯胺、瀝青、燃油等多種物質,每種都有大用。
目前緊鄰平安鋼鐵廠的地塊上已經興建起了一座焦化廠。焦化廠主要由煉焦爐組成,精煤粉在煉焦爐內經高溫乾餾後產生焦炭,可用於煉鐵、煉鋼。當然,在原計劃當中,煤粉乾餾過程中產生的氣體(煤氣、煤焦油)是直接排放入大氣之中的。不過,在政務院提出要點亮煤焦油的科技樹後,化工部門向焦化廠鄭重提出了增加氣體冷凝裝置,以分離出乾餾氣體中的煤焦油。
沒奈何,焦化廠剛剛準備投產,在政務院的一紙命令下,再次開始了改造。對於如何改造,說實話,這幫半吊子工程師完全是兩眼一抹黑,只能邊琢磨邊改造。而化工部門也沒有閑著,趁著上頭的重視,他們使用大量河南玻璃廠及其他單位生產出來的簡易實驗設備,開始了許多化學實驗。他們首先需要做的,就是在實驗室的環境下通過冷凝法得到煤焦油,然後再通過餾分一一分離出其中的物質。
這並不是什麽難事。他們使用小型鋼製容器乾餾精煤粉,然後通過冷凝氣體得到了煤焦油。不過他們的水平也就僅限於此了,對於煤焦油中複雜的成分他們只知道其中寥寥幾種,而且就算這幾種成分他們甚至連沸點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個大概。
那麽好了,接下來就是枯燥的大量實驗了,通過海量的實驗來測定其中各種成分的沸點,為以後分離煤焦油做準備。
邵樹德此時在平安堡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場面,建築工人們將煉焦爐上原有的煙囪拆掉,開始建設一根長長的冷凝氣管。至於這根冷凝氣管如何設計、如何布設,大家一概不知,目前只能自己摸索。
“估計到時候正式投產後三天兩頭就會出問題。”邵樹德道地咧嘴笑了笑,“本來煉焦的,你現在非得整一出回收煤焦油的把戲。得,大家都是第一回,慢慢摸索吧,有時候走彎路也是一種財富。”
總共五艘隸屬於煤炭工作組的內河淺水運輸船停泊在平安堡碼頭上。準備送往長山堡鐵礦區的四百名移民將在今天晚些時候抵達這裡,邵樹德只能在這邊等待了。當然,他們也不是無事可做,一些補給品正在碼頭工人們的忙碌下一一裝船,其中有蔬菜、醃肉、奶製品、酒類、土豆甚至還有珍貴的大米。
依托於平安堡附近溫暖的氣候和豐沛的水量,來自明朝的移民們開辟了不少水田種植水稻,去年已經收獲過一季了。加工出來的大米在此時的華夏東岸共和國絕對是一等一的奢侈品,他們本人甚至都是舍不得吃的,全部大米都被裝船運往東方縣去出售,那裡有全國最大的消費人群。
下午時分,移民們終於抵達了。邵樹德立即組織水手們安排這些人登船,登船完畢後,五艘運輸船揚帆向南駛去,長山堡那邊還等著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