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中國大地形勢緊張,烽煙將起未起的時刻,東岸人卻仍秉持著一貫的節奏,按部就班地進行兩個月後即將到來的移民運輸工作。在遠東地區的官員看來,天大地大,不如完成移民運輸的任務大,什麽貿易、戰爭、外交等各類活動,都要為這個目的來服務,這個原則,在短期內大抵是看不到任何改變的可能了。
值得一提的是,原本分散在各地的淮安府移民,在經歷這麽多年的運輸後,今年終於只剩下最後一批了——大約一萬多名聚居在大泊縣以伐木、海菜捕撈、海產品加工、皮革鞣製、放牧及谷物種植為生的待運移民,除少數年歲較大或身體較弱,確實不適合遠洋航行(需要當地政府出具證明)的人之外,其余絕大多數都將告別生活多年的地方,登船開始一段陌生而危險的旅行。
除了這些人之外,寧波府和海珠島商站一帶,還有大量的疍民及普通移民(平時多來自廣州府或惠州府,最近兩年潮州府李成棟和鄭成功廝殺不休,也產生了數量不少的戰爭難民)等待啟程前往東岸本土,以上便是今年全部的移民人口了,大概在七萬余人的樣子,恰好能一氣運走——本土許諾的六艘移民運輸船已經到位,另外六艘船也已經建造完畢,正在趕往遠東的路上,相信在這十二艘新船投入後(每個航段能分到四艘),短時間內每年的運力能夠暴漲一萬人左右,並且應當可以持續兩到三年的樣子。兩三年後,隨著一批移民運輸船壽命的集中到期,移民運輸的能力才會慢慢恢復到往常的水平。
而由於sd旱災、蝗災這個突發事件,兩三年內sd積累了大量的災民,其總數目前竟然高達三十四萬之多。當時為了養活這些災民,本土執委會曾經給澳洲、大溪地、拉包爾等殖民地下令,令其在能力所及的范圍內籌集一批糧食,用船輸送到寧波、sd一帶供災民食用。作為交換,當時執委會可是在文件裡默許了今後兩三年內上述三地可以在以前的基礎上,再“適當”地多截留一批災民,以支持當地建設和經濟的發展。
因此可以說,sd旱災對上述三地,其實也是一種難得的機遇呢,畢竟平時哪有這麽好的截留移民的機會——截留移民似乎從來都是新華夏、南非的專利,澳洲、拉包爾除少量因身體原因滯留下來的移民外,基本甭想撈到什麽人(澳洲甚至還可能被智利那邊抽血),而大溪地因為不在移民經過的路線上,除了太平洋諸島嶼土人和本土流放犯人外,根本沒什麽外來人口補充,更是慘得不行。
比如澳洲殖民地,這兩年內就陸續多接收了大約六七千人的樣子,令澳洲開拓隊隊長王炎高興得合不攏嘴,似乎終於可以擺脫附近地區袋鼠比人還多的窘境了。這六千多人,部分被打散分入了金山、孤山二縣,充實當地的人口,部分與上述二縣的一些年輕人一起(當然也少不了本土的流放犯人),被分配到了後世xn灣一帶,並在這裡新設了數個定居點,分別是位於後世xn城附近的景城港、位於後世帕拉馬塔市附近的雪梨鄉、位於後世裡士滿城附近的清池鄉,以及位於後世卡姆登市附近的東光鄉。
這四個定居點的設立,基本將後世xn灣沿岸的一片平原地帶都給圈住了,可謂是精華盡在手中,未來基本也是一個縣的基本盤。當然了,這四個定居點的設立,還得上報執委會和國家開拓總局批準,不過王炎認為問題不大,也就是走個形式罷了——天可憐見,澳洲這麽多年不死不活地發展容易嗎,
本智利地區抽血幾次導致人力不足的問題先不說,單是其經濟封閉、貿易不暢的問題就製約了其多少年的發展?也就是近些年與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貿易逐漸展開後,通過出售小麥、葡萄酒、奶酪、火腿等符合荷蘭人口味的農副產品,以及少量宗教節日時期會用到的手工製品,才慢慢地打破了原本一潭死水的局面,使得經濟有了那麽一絲活躍的氣息。不過,這種貿易的規模,注定是有上限的,對於偌大的澳洲殖民地來說,也注定是不能倚為支柱的。澳洲殖民地想要發展,除了積極開拓與遠東三藩、明清、rb朝鮮等地區的貿易(其實這也很難,因為澳洲實在沒什麽可以出售給他們的商品,相反需要進口的倒是一堆,也是無奈得很)之外,最重要的還是應當擴大自身的人口及產出,然後與拉包爾、大溪地等地一起,玩早就規劃出的大洋經濟區——在這個南太平洋經濟區內,很顯然澳洲是鼇頭,將處於支配地位,但前提是快速提高人口,不然當你的人口甚至比大溪地還少時,憑什麽佔據大洋經濟區的支配地位,不是搞笑麽?
因此,這次景城縣的設立——在王炎的心中,這個澳洲開拓隊轄區的第三個縣已經成立了,雖然尚未得到執委會的準許,人口及經濟也相當凋敝——對於澳洲四五萬人民來說,真的是極為關鍵的,也是未來發展的重要一步。
“可惜倉庫裡僅有的一點糧食也被返程的移民運輸船拉到sd去救急了,現在想開發景城縣,他娘滴糧食都頗有些不足,真實坑人啊。”景城港的碼頭上,澳洲開拓隊隊長王炎看著住在窩棚和帳篷內的拓荒者們,嘴裡開始大發牢騷:“給糧食也就罷了,咱這邊發揚風格,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也不是不行,但問寧波那邊要點拓荒物資卻也左推托右不行的,總說船只要去馬魯古群島拉糧食,沒有富余的運力來澳洲,真是扯淡!廖逍遙、梁向儉、江志清這些人五人六的家夥,都是一幫混球!”
自己的主官肆無忌憚地罵著一群跺跺腳地面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搞得跟他來視察的一乾下級官員們尷尬不已,只能靠看看周圍“風景”來轉移注意力。
此時是1667年9月初了,正值南半球的冬末,天氣還是比較冷的。景城港與其說是一個港口城市,不如說是一個代表著髒亂差的營地與碼頭的集合體。這個營地由茅草窩棚和帳篷組成,窩棚裡住的是被截留下來的移民,帳篷裡住的則是從金山、孤山兩縣招募到到年輕拓荒者,以及軍政官員及其家屬們。
營地修建在亂石和荒草之中,未來清理起周圍的環境看起來頗不容易。而且這裡的氣味也很“感人”,從金山縣當寶貝一樣運來的人畜糞便就堆在旁邊,這些東西是如此之寶貴、如此之重要,以至於當地的官員都在考慮要不要派全副武裝的民兵日夜值守了——當然以上是一句玩笑話,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什麽?有土著?你確定這些拓荒者是把他們當人而不是野獸來看待?),壓根沒什麽人會來偷這些東岸人的寶貝疙瘩。
而之所以說這些糞便是寶貝疙瘩,其實都是有原因的。早在東岸人殖民金山灣附近時,就已經發現,當地的土壤肥力差到沒邊,或許與澳洲大陸太古老了有關,土壤中的養分都被衝刷乾淨了,因而特別貧瘠。這樣條件的土地,如果沒有肥料的話,那麽很少能種出糧食,甚至就連水果和蔬菜都長不出來,也是坑人得很——早期東岸人就已經吃過很多這樣的虧了,當他們開發完相對富饒的河谷地(那也需要從河底挖淤泥上來肥田,不然一樣種不出多少糧食),向更廣闊的原野進軍時,很多開辟出來的農場、果園、菜圃最後都不得不廢棄了,因為產量實在低得令人發指。
“這裡的土地怎麽樣?”在發了一大通牢騷後,或許是怒氣已經發泄完畢,或者風裡飄蕩著的臭氣實在熏人,因此王炎沒再繼續下去,而是在隨從們的簇擁下,下到了一片河岸上,隨手抓起一把細碎的泥土,問道。他知道澳洲東南部有大量類似的貧瘠土地,不施加肥料的話壓根沒什麽產出,有時種子收獲比甚至不到1:2,也是嚇人,因為他很難想象世界上竟然有如此貧瘠的土地,而且還是大片大片的,漫無邊際,也難怪後世18世紀末英國人殖民澳洲xn的記錄上那滿眼的“貧瘠”、“失望”、“泄氣”、“饑餓”、“歉收”的字眼了。
“還不知道,隊長,但我認為不應太過於樂觀。”一名年約四十多歲的官員皺著眉頭說道,在金山灣一帶多年的墾荒經驗給了他不詳的預感,他覺得景城灣這一片也未必有多少相對肥沃、能夠在初期不上肥料就能有所產出的土地,一如澳洲東南部大部分地方一樣。
“不過好在眼前這有一條小河流,河岸上的土地再爛,河底的淤泥總還有些養分的。”這名官員隨後又補充說道:“您看這裡的蘆葦、灌木還有蒿草,長得還算可以,這說明附近的土壤質地還算是能夠接受的,大概是因為河水每年泛濫然後將一些養分帶上河岸的緣故吧。這樣的土地,如果種植高粱這種耐貧瘠的作物的話,我們多少還是能夠有一些收成的,這對於第一年的開荒實在太重要了。”
“當然了,如果實在不行的話,我們還可以打獵或捕魚,但這種收成不是很穩定,不能作為主要來源,只能當做補充。”墾殖官員伸手指了指遠方河面上正自由自在遊動著的野鴨,以及岸上內陸深處那隨處可見的袋鼠,說道:“不過說真的,長官,我實在不想吃那些難以下咽的袋鼠肉了。即便讓我每天吃烤土豆都不願意吃那種東西,哪怕用很多鹽和香料處理後仍然一樣,實在太難吃了,這次全發sd去也好,至少抵充了相當部分的糧食。”
王炎聞言沒再說什麽。河岸邊的土地的質量如果還算可以接受的話,那麽在遠離河岸的地方,估計就很貧瘠了,那裡的一些地方甚至就連草和灌木都不怎麽長,不像河岸邊這麽水草豐美,看了就讓人泄氣。
那裡的土地有很多樣,既有粗糙的沙地,也有非常硬的黏土,甚至還有許多覆蓋著鵝卵石的土地,這三種地無論哪種對農業開荒來說都是一種災難。一般來說,改造這類土地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你首先需要將地上的雜草和石子清理完(這與“從大西洋沿岸到安第斯山,全是肥沃的火山灰土壤,甚至看不到一顆石子”的拉普拉塔大平原實在沒法比),將泥土弄得非常細碎,然後從河底挖來淤泥,從牧場運來糞便,再搞來很多草木灰、動物骨灰什麽的一起混合、攪拌,如此多番改良之後,土壤才有那麽一點種植小麥等糧食作物的價值,不然完全就是浪費種子和時間。
其實真要說起來,澳洲東南部這片相對雨水豐足的地區,其土地質量比起“退休老幹部”強全勝隱居養老的紫諳鄉,還大大不如呢。至少在那片目前已經有了近千人的地方,第一年試種的小麥產量還是十分可觀的,種子收獲比達到了1:4以上,預計第二年、第三年產量還會繼續增加,比起苦逼的景城、金山一帶,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而且,或許是老幹部的光環效應,當地的土人威脅甚至都比不上這邊,據運送補給品過去的水手們提到,紫諳鄉附近的土人部落一開始態度也很不友好,強全勝正憂心該怎麽防范呢,結果那幾個土人部落突然間開始流行起了天花,然後你懂的,警報一下子就解除了,也是奇葩得很。
“努力吧,澳洲的條件也就這樣了,慢慢來,不著急。”王炎拍了拍墾殖官員的肩膀,既是安慰別人同時也是安慰自己道:“我相信一句話,人定勝天!只要我們自己苦乾實乾,這大片土地終究都能開發出來,一年不行十年,十年不行百年,我就不信改良不了了!而且,前些年智利地區對我們抽血抽得厲害,現在聽說那些地方在南鐵的經營下發展得不要太好,我已經寫信給南鐵公司和執委會了,要求他們通過南太平洋航線反哺我們澳洲開拓隊,無論是金錢、物資、技術、人員還是別的什麽地區,通通都要,目前他們原則上也同意了。也就是說,今後我們的好日子要來了,大家要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