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6年4月5日,哈吉港,小雨。
郊外的一所小學內,一群學生正在上體育課。學生人數不多,只有十多人的樣子,年齡普遍在10-12歲的樣子,這會正努力練習著跳遠等旨在提高身體素質的科目。
嚴格說起來,這所名為哈吉小學的基礎教育機構是整個黑海地區第一家(或許也是唯一一家)現代化完全小學,與奧斯曼等國家由民間自發設立的蒙童教育機構完全不同。哈吉小學目前共有教職員工十余人,學生接近百人的樣子。學校共五個年級,從一年級到五年級,每個年級只有一個班,每班學生十多人的樣子,多數都是常住哈吉港的東岸國民子弟,同時也有一些仰慕(或好奇)東岸學校教育制度,特地過來學習的克裡米亞汗國適齡貴族子弟。
哈吉完小使用的教材、教具都是從本土船運過來的,教師大部分也是從本土高薪聘請而來,非常不容易。但為了不讓人口已越來越多的哈吉港的東岸國民指責,負責經營整個港口城市的國營南海運輸公司也只能令哈吉商站每年拿出固定比例的利潤,用來支持哈吉完小的建設及日常維持。
而說到這裡不得不提一下,隨著黑海貿易的不斷擴大,以及東岸與克裡米亞汗國之間特殊關系的不斷升溫,目前由東岸人控制的哈吉港的面積也越來越大,幾有一千五百多平方公裡,住著兩三千東岸商民,同時還有數量更多的韃靼人、波蘭人和烏克蘭人。
哈吉港從一片蠻荒之地發展到今天,已經不能再用一個港口或商站來指代了。很明顯,現在它就是一座城市,一座擁有政府機構、商業機構、宗教機構、學校、醫院、工坊和軍營的特殊城市,地位必須要明確一下了。
為此,在幾個月前,經東岸駐歐全權特使高文剛授意,駐伊斯坦布爾大使馬拉提親自與克裡米亞汗國的格萊大汗進行談判,就哈吉港的地位問題進行了明確。克裡米亞的格萊大汗也很好說話——廢話,現在局勢緊張,能不好說話嘛——以前他們只是口頭同意將這些荒地租給東岸人,但具體界線有些模糊,期限更是從沒談過,顯得很不正規。因此,在認真考慮後,他也同意雙方簽訂一份白紙黑字的正式協議,將哈吉港及周邊一些土地租借給東岸共和國,以換取一些其他方面的利益。
馬拉提對這些非常感興趣,第一時間派快船前往加的斯報告給了高文剛,而高文剛隨後立刻給予了馬拉提更大的自主權,授意他抓住機會與格萊大汗進行談判,將哈吉港的地位明確下來。就這樣,在雙方都有意的情況下,租借哈吉港的事情很快就談成了:華夏東岸共和國以每年五千元的價格租借該城市一百年,但租金需一次性支付,可以用各類物資衝抵。租借地的面積比以往有所擴大,含後世塞瓦斯托波爾市全部及半島南部沿海的一些人煙稀少的山區,總面積超過了1800平方公裡,比香港的面積還要大很多,相當不錯了。
目前,哈吉港的租借協議已經送往本土交由政府批準,想來是沒多大問題的。雖然政府現在因為投資軍事的原因搞得債台高築,但花五十萬元便能在黑海獲得一個合理合法的海陸軍軍事基地,這筆買賣還是非常劃算的,當能在第一時間獲得批準,然後與克裡米亞方面進行交割。
交割的物資(即租借費)其大頭毫無疑問是軍用物資了!鑒於克裡米亞人最強的還是其縱橫四野的騎兵,因此東岸人提供的“租借費”裡騎兵用具佔到了一半以上,計有高品質馬刀、輕便騎兵胸甲、滲碳騎矛頭等數萬件。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鞍具、馬刺、馬蹄鐵、軍用水壺、皮甲的物件,因為大批量生產的緣故,成本非常低廉,韃靼人雖然自己能生產,但仍然訂購了相當數量囤積起來,因為天知道與俄羅斯人的戰爭會打多久。
除掉這些物資之外,才輪得到步兵裝備——別看格萊大汗這些年愈發重視新軍步兵,但說到底這個國家最主要的武力還是來去如風、彪悍輕捷的韃靼騎兵,至少現階段是這樣沒錯——這些裝備主要是備用槍管、炮筒、帳篷、工兵鏟、刺刀、軍靴、藥品等物事,主要是供應那三萬新軍的。
按照雙方商定好的支付計劃,三萬新軍的裝備在穆拉托港(即後世的赫爾松,一個因黑海貿易而新興起來的港口城市)卸貨,交由大汗的親信軍官接收,即刻發放到新軍的戰備倉庫中。至於那些騎兵裝備嘛,則暫時存放在哈吉港的倉庫內,由東岸人暫時保管。日後一旦需要,格萊大汗只需派人過來憑票支取即可,直到所有物資都領取完畢為止。
從這裡便可以看出,如今克裡米亞汗國與東岸共和國的關系實在是太緊密了,緊密到奧斯曼帝國與其交流可能還沒這麽多,不知道伊斯坦布爾方面會不會“吃醋”。不過不管怎樣,現在東岸與奧斯曼的目的總是一致的,那就是盡可能提高克裡米亞汗國的實力,千方百計遏製俄羅斯人對烏克蘭的野心。
“哈吉建縣也就在這幾年間了吧?”坐在茶館二樓的哈吉警備司令吳翼飛自言自語道。他端著茶盞,饒有興味地看著前方不遠處正在上體育課的學生們,那些學生因為營養還不錯的緣故,無論男女長得都很結實,看著就令人欣喜。
至於他現在所在的茶館,名為晚村茶館,東主是前明名士呂留良的後人。呂家主乾目前在台州輔佐魯王,但也有一些支族偏房對魯王不甚看好,遠渡重洋來到東岸討生活。而眼前這個在哈吉港開茶館的呂家後人,說起來也是比較神奇了,只能歸結於其喜愛四處遊歷、體驗不同的文化罷了。
晚村茶館門前掛著一副雕刻好的楹聯,正是“清風雖細難吹我,明月何嘗不照人”這句在清朝歷史上曾引起文字獄的對聯。不過在哈吉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別說這副對聯了,你就是掛上罵愛新覺羅氏十八代祖宗的詩句又如何,誰管你啊!
當然呂家在哈吉港也不僅僅是開茶館,事實上他們家族在這人雖然只有區區十余人,但也雇傭人手經營一些商品買賣生意,同時還在城內私人出資辦了一所蒙學,義務教育適齡兒童中國傳統文化,也是牛逼得不行。
吳翼飛曾經給這所學校送過許可證,知道這裡大概有不到二十個學生,教學內容與中國古代沒太大區別,總是《三字經》、《千字文》之類的啟蒙書籍,讓人看了嘖嘖稱奇。如果再考慮到前來讀書的多是貪圖便宜(無需學費)的“獐頭鼠目”的本地轉正非國民之子,那就更是讓吳翼飛感到啼笑皆非了。
不過人家這個呂氏小學客觀上也在幫政府進行著同化工作,教出來的學生別的不說,至少識文斷字不是?那就可以了,至少可以從事不少工作了,說起來也是有功勞的。再說了,哈吉港的人口越來越多,幾達七八千之眾,而且生活安定,今後每年適齡入學兒童只會越來越多,但小學卻只有三所(即政府公辦的哈吉完小,以及道教總會資助開辦的兩所小學),肯定是遠遠不夠的,如今呂家願意承擔一定的社會義務,對政府而言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司令,哈吉建縣怕是還得往後挪一挪。本土那幫大老爺們現在錢袋子空空,建了縣就得派人派錢。這派人還好說,左右不過是一些幹部罷了,這年頭啥都不缺,就是不缺願意當官的人,可這派錢可就難了。哈吉港面積不小,人口也不少,一旦建縣,每年勢必要增撥很大一筆資金來完善各項基礎設施,這一點怕是很多人不樂意,千方百計想著往後拖呢。”一位下屬小心翼翼地給吳翼飛點了一根卷煙,然後說道:“與其指望國家開拓總局那幫掉進錢眼裡的家夥,咱還不如指望那幫牛鼻子老道呢,他們可有錢著呢,而且對這傳播信仰的事情也比較感興趣,哈吉的建設,還是得靠他們喲。”
吳翼飛和他的幾個下屬都是佛教信徒,因此對道教總會的敬畏並不如一般人那麽強。不過他們也承認,道教在東岸國教的地位穩如泰山,每年收到的政府撥款和民間捐贈數目嚇死人,因此可以財大氣粗地在各地傳播信仰,甚至就連偏遠的第烏島、吉布提和哈吉港也不例外。
克裡米亞汗國對東岸非常友好,給予東岸人的特權也非常多。比如東岸人在與西班牙、葡萄牙王國談判時需要花費極大精力才能談成的宗教自由權——比如東岸商人在西班牙或葡萄牙經商居留時,可以參加道教的宗教儀式,這一點在天主教國家並不是很容易做到的——克裡米亞人幾乎沒怎麽思考就很大方地同意了。之所以如此,大概也和這個國家本身的信仰就不是很堅固有關吧,這些遊牧民族的後裔,現在雖然歸化了綠教,但公然飲酒等違反戒律的事情一大堆,平時也很少參加宗教活動,你能指望他們有多虔誠?
如今的哈吉港,道觀的數量那真是太多了,足有七八個之多。信徒數量更是龐大,每年三清聖誕的時候,各道觀門口的香爐燃起的香煙能讓人覺得似乎正在爆發一場火災。信奉道教的人除了東岸國民外,還有很多逃亡來的波蘭、烏克蘭奴隸,甚至就連鄉間放牧的韃靼人都有不少信仰了道教,成了天尊的信徒,雖然這引起了綠教毛拉們的一些不滿。
總而言之,如今道教在哈吉港的地位非常崇高,各個道觀的財政也非常寬裕,因此他們狠自然地就承擔了相當的社會義務,比如捐資助學、興辦醫院、賑災救難、勸人向善等等,總之是社會重要的穩定器,非常受地方官員的歡迎。
“嘿嘿,是這個理,哈吉建縣怕是還得拖個幾年,根子還是因為沒錢。”吳翼飛抽了兩口煙,笑著說道:“對了,老三,咱們警備隊現在歸葡萄牙那邊領導了,毛君毛司令前陣子還寫信來問我,俄羅斯人最近有無大戰的跡象,你覺得我該怎麽回復他?”
“俄羅斯人要發動戰爭的消息大概是無人不知了吧?還有什麽好說的,直接向毛司令表明了吧,這仗是不可避免的了。今年不打,明年也得打,俄羅斯人想在暖水地帶獲得港口都快想瘋了。現在第聶伯河入海口掌握在克裡米亞汗國手裡,頓河入海口掌握在奧斯曼軍隊手裡。他們費盡心機吃下東烏克蘭,卻連一寸海岸線都沒,這叫他們如何甘心?這仗啊,幾乎是必打的,且俄國人現在的舉動也表明他們正在進行戰爭準備, 還有什麽好說的,趕緊派兵過來保護咱們國家的海外利益啊。”
其實,正如吳翼飛二人此刻聊的那樣。俄羅斯人現在是拚了命地想在黑海一帶獲得出海口,但這首先要面對的就是克裡米亞汗國與奧斯曼帝國的聯盟。俄羅斯人現在據有半個烏克蘭,但全部都是內陸地區,沿海地帶要麽控制在克裡米亞汗國手裡,要麽被奧斯曼帝國駐軍控制著,比如頓河入海口的亞速要塞。至於高加索地區嘛,不好意思,當地人基本都向奧斯曼帝國稱臣了,屬於其外圍領地、仆從勢力。要想在高加索地區取得海岸線的話,同樣得問問奧斯曼人答應不答應。
總之,俄羅斯人要想在南方的黑海、亞速海一帶取得突破,說來說去是繞不開奧斯曼帝國的,正如他們想在西方取得入海口繞不開瑞典一樣。所以你便看到了,當奧斯曼帝國陷入與奧地利人的苦戰之後,俄羅斯帝國時如何地欣喜若狂,並開始為南下飲馬黑海做準備的。而這,也正是吳翼飛等人擔心的,一旦俄軍大舉南下,東岸人的利益還如何保證。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吳翼飛聽了歎一口氣,說道:“我看毛司令的意思,他是想把葡萄牙駐屯軍東調過來的,就是不知道高文剛高特使同意不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