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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0年的寧波府定海縣的盛夏並不顯得如何炎熱。
小冰河氣候在這兩年達到了極盛,冬天氣溫也達到了最低點,令人頗為難受——不過正所謂否極泰來,氣溫出現拐點、小冰河時期結束大概也是在這兩年的事了,屆時氣溫將開始緩慢回升並穩住一百多年,直到19世紀另一個更加嚴重的小冰河時期的到來。
定海縣相對較為偏僻的慈溪江邊,如今一座極為氣派的建築正在進行著大改,台灣銀行在附近幾個縣募集能工巧匠,打算在這座原本的哥特式建築內添加一些華夏元素。對了,這座建築原本屬於一位與前外交部長許信關系匪淺的意大利商人,此君在寧波經營茶葉、生絲貿易發了大財,然後便斥巨資在定海修建了一座教堂,作為自己家人及一些仆人的禱告場所。
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在教堂修建得差不多後,從外征戰歸來的廖逍遙聽說了這事,覺得貌似有違反國家法律、私信邪教的嫌疑。因此在派人對這位商人進行勸說後,將其贖買了回來,然後又轉售給台灣銀行,作為其最新的辦公機構,前提是台灣銀行組織人手對其進行大改,使其不那麽“扎眼”。
如今大改工作剛剛進行了一個多月,匯集而來的數百明人工匠用青磚、紅磚、庫頁島大木為材料,在幾名本地風水師、建築師的指點下,吭哧吭哧地進行著施工作業。不過改造歸改造,該建築原本的特點也被極大保留了,如二層、三層的大型圓露台,如底層牆壁的豎向浮雕(多為宗教風格的雕塑),再如大尖頂式的房頂等。總之,這在將來絕對是一座西合璧風格的四層大型建築,在略顯荒涼的慈溪江出海口一帶,絕對是獨樹一幟的地標性建築了。
與台灣銀行這座西合璧的建築所不同的是,在江對岸正拔地而起的。則是一座傳統的式建築,是為定海港海關,當地人俗稱“海關衙門”。定海海關佔地面積不小,有著朱紅色的厚重大門、鏤空的雕花窗、坡式屋頂、祥雲飛簷等一切式建築特有的元素,另外牆體刷得粉白、覆青黛色的瓦片,門口還放著兩頭石獅子,簡直式得不能再式——它的設計師是一位來自本土的兵團堡幹部。意大利裔,七歲時來到東岸學習。是不是感覺三觀很崩潰、很凌亂?
而除了這兩座大型建築外,以往極為荒僻的慈溪江入海口一帶,現在各類建築修得是越來越多,蓋因此地交通便利,坐擁出海通商之利;兼且地價低廉、面積廣闊,無論是修倉庫、宅子還是衙門,都無需像在縣城裡那樣局促狹窄,故很多人選擇在這裡置業,這一年多來發展極為迅速。各色人等、化、思想在此碰撞交融——對神秘的東方感興趣的歐洲商人,滿腦子想著發財的投機客,被流放至此的天主教徒,傲慢而英勇的東岸軍人,來自苦寒之地的土包子,當然也少不了本地的漢族商人或士紳,大家互相不習慣(或者說歧視)卻又不得不互相相處。時間長了人們的思想、習俗、觀念和思考問題的方式,都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微小卻深刻的變化。
如果說東岸與歐洲在經濟商業的交流,促使歐洲人更深刻地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的話,那麽定海港這座商業重鎮每天所發生的化碰撞,大概也間接促進了縣裡乃至寧波府部分漢族開明士紳商人階層的“睜眼看世界”。東岸人在不經意間,竟然被動充當了在東西方兩大世界間傳播明的大任。世事之離,大概莫過於此了——歐洲人在想方設法研究東岸流出的機械和動力技術,
而寧波府一些有錢有暇的士紳子弟(多為投靠東岸的維穩會士紳子弟)也開始重金求購東岸本土的一些出版物,如報紙、雜質乃至小學教材等。或許有人說他們是想研究“東學”以更好地服務東岸老爺,但不管怎樣,這些人在客觀接觸了更為先進的知識和理念,假以時日。這種潛移默化式的明傳播的威力不可小視,尤其是在頭並沒有一個禁錮他們思想的政府的情況下——東岸這個外來政權縱有百般不是,但有一點,行事公平、賞罰分明、待民寬厚,且不禁絕各類稀古怪的想法,更不歧視商人和工匠(相反還鼓勵),只要你不去觸及他們的底線,你幹什麽都行。畢竟他們這個政權存在的最大意義是搜羅移民,其次是搞搞商業,其他的暫時還懶得管。
好吧,言歸正傳。話說台灣銀行這半年多來連著與荷蘭紅毛做成了好幾筆大生意,尤其是荷蘭本土的訓練抵達巴達維亞,且大洋東南風起的時候,數量多達八艘的荷蘭商船從東南亞滿載稻米抵達定海港,與台灣銀行之間展開了生絲茶葉換糧食的貿易,合作相當愉快;此外,大員港那邊的台灣銀行總部——目前由韓銀、橋口順之助二人暫領——也收購了相當數量的台灣蔗糖、樟腦、檀香木、蟲膠等商品,並運回寧波府等地銷售。
這些生意的完成使得台灣銀行總計獲得了約十一二萬元的利潤,財務狀況起去年(1659年)年底時大有好轉,因此這才有他們斥資一萬多元買下了江邊的這座天主教堂,並將其改建為台灣銀行定海分行新總部的舉措,實在是兜裡有錢底氣足啊!
而且,隨著生意規模的越來越大,寧波府乃至登州府一幫跟著做生意的客戶,也開始在台灣銀行內開設專用帳戶並存入一定量的現金,這又大大增強了該銀行的資金實力。君不見,定海縣大商人錢某剛剛投資了兩座大砂場,所需款項是從台灣銀行借貸的;又,儒尼奧爾少校的侄子(葡萄牙裔,移居東岸超過十年)在鄞縣開辦了一家大型磚瓦輪窯,所需款項亦是從台灣銀行舉借;此外台灣銀行還應南方戰區司令部之邀,投資了新成立的舟山漁業公司,並獲得了其30%的股權,這從側面說明了該銀行的實力如今已是今非昔——當初一百元一股都不肯買的人,現在想用兩百元、三百元每股的價格投資台灣銀行。都已經不太可能了,有些機會,錯過了是錯了,沒的辦法。
今天台灣銀行常務副總,同時也是股東之一的邵曙光在江邊接待了幾位特殊的客人,其既有高鼻深目的荷蘭商人,同時也有梳著金錢鼠尾發辮的清國官商。而之所以將這些本不相乾的人聚攏到這個偏僻的小地方。主要還是因為大家商談的事情過於敏感了。無他,大東岸目前也要和清國議和了。且同時還要進行一定程度的貿易呢!
老實說,目前東岸本土及遠東黑水地區的情況來說,與清國和談是要冒很大政治風險的,故沒人敢明面提這種事情。可形勢發展至今,國大地的各方勢力都已經打不大動,維持一段時間的和平已成主流共識,這時東岸人再躥下跳挑撥各路人馬開戰,既招人厭煩也不現實。因此,在常開勝、廖逍遙等人的秘密授意下。由台灣銀行這種“民間機構”代替官方出面,與清國秘密進行實質的和談——當然明面雙方仍然是處於戰爭狀態,只不過實際各自穩守實際控制區,既不和也不打——同時商討一下貿易合作,也成了很自然的事情了。
軍事的談判早在兩個多月之前雙方已談妥,目前在進行著的,實際已是後續的商業談判了。而這場由東岸人主持的商業談判。之所以把荷蘭人也叫,主要還是東岸人之前發現滿清與荷蘭之間的秘密貿易非常頻繁,各色火槍大炮不斷流入清廷手,使東岸人感受到了一定的危機,因此乾脆把大家都叫到一起,面對面地把事情說清楚。即什麽生意是可以做的。什麽又是不可以做的,通通都要說清楚,並形成協議進行約束,否則雙方之間的不信任程度只會越來越加深,到最後遲早會不可收拾。
尤其是東岸人極為關注的軍火貿易,去年他們已通過各種途徑得知滿清悄悄進口了“至少兩船”歐洲淘汰下來的火繩槍及英國鐵炮,這已經嚴重觸及到了東岸人的底線。因此向荷蘭東印度公司發出了嚴正警告。同時將對方派來的代表拉到了定海縣,要求其簽署協議保證不再與滿清進行這種私下裡的貿易,即任何貿易都要公開化、透明化,且經東岸人這邊轉手,否則東岸海軍將有權攔截、攻擊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貨船。
對於這種極大地限制了他們貿易行為的協議,荷蘭東印度公司自然是不願意簽署的了,只不過東岸人的態度非常強硬,堅持要求荷蘭人簽署該協議。與此同時,他們還派出“加的斯岩石”號戰艦,在大員港附近“不小心誤擊”了一艘荷蘭商船,給荷蘭人造成了極大的壓力,如此多方施壓之下,這才使得荷蘭人屈服下來,捏著鼻子同意簽署了這份協議。而作為荷蘭人讓步的代價,東岸方將通過大員港的台灣銀行總部,大幅度提高出口至巴達維亞的生絲、茶葉的配額,大幅度增加台灣蔗糖、南洋特產的進口配額,同時將黑水地區高級毛皮和鯨魚製品的二十年壟斷銷售權贈予荷蘭東印度公司——這等於是雙方各讓一步,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而作為三方會談主角之一的清廷,則似乎被東岸與荷蘭雙方有意無意地忽視了。他們從今往後將無法與荷蘭東印度公司進行直接貿易,即他們的出口商品(主要是生絲、茶葉、綢緞等)將首先被台灣銀行收購,然後再轉手至荷蘭人那邊;至於他們最感興趣的外國火槍、大炮,對不起,不可能的了!東岸人拒絕幫他們向荷蘭東印度公司下此類訂單,同時自己也不會向清廷出售此類敏感武器,“我大清”想要武裝一支規模的火器部隊,還是得自己想辦法,沒人會幫你的。畢竟,荷蘭東印度公司在遵守條約方面,信譽一貫還是非常良好的,這從他們最近幾十年間與英國、西班牙簽署的諸多協議能看得出來, 只要對方是明人,那麽他們大體會遵守協議。
或許有人會說了,清廷既然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軍火),那麽他們還有必要與東岸乃至荷蘭進行貿易麽?答案是不得不如此!因為這是東岸與其和談的前置條件之一,畢竟在大幅度調高出口至巴達維亞的生絲、茶葉配額後,單靠寧波府一地怕是已經有些難以支應,故還必須從清廷治下大量收購這些出口熱門商品,以湊足給荷蘭人的份額,故清廷也被牽進了這樁複雜的三角貿易之,也是鬱悶不已——不過他們也不虧,畢竟生絲、茶葉、錦緞什麽的不出口怎麽換來銀錢?而沒有銀錢又怎麽供養龐大的官僚體系、軍隊乃至八旗?要知道,現在拜東岸人所賜,漕運基本斷絕,江南更是烽煙遍地,清廷的現金收入實在有些不足(給官員和軍隊發俸總不能全靠實物吧……),因此靠出口換取些金銀回來也是必然之事,而這也正是清廷派出一些背景關系身後的官商(很多是晉商家族出身)出面,與東岸人進行貿易談判的原因所在。
今天差不多已是雙方最後一次商談了,各種細節都已談得七七八八,各方滿意也不好、不滿意也罷,只能如此了,簽署協議差不多也是這兩天的事情。當然這份協議從表面看來沒任何官方背景,台灣銀行、晉商、荷蘭東印度公司,一水的私人機構,只不過簽署協議的眾人心裡都清楚,這絕對是雙方高層共同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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