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保羅教區形勢複雜,人口眾多,莊園遍地,至今我們也隻控制了一小部分地域而已。已經改名作“北寧鎮”的聖保羅城內,陸軍第二混成營營長蕭曦正與前來拜訪的客人閑談,只聽他說道:“我們的兵力不足,物資不夠,移民的步伐也太慢,以至於我們的佔領區內根本就是魚龍混雜,匪患頻頻,必須花大力氣進行改善。”
蕭營長的話其實意有所指,即東岸軍隊明面上已經佔領了大片土地,再也找不到能夠公然與他們作對的成建制的敵方部隊,可這並不意味著萬事大吉!事實上,雖然東岸人在各地——比如聖保羅教區就是——強力推行華夏東岸共和國的法律,同時在刺刀的威迫下強製贖買了大部分白人殖民者的土地和莊園,可問題是贖買歸贖買了,由於移民跟進的腳步有些遲緩,導致那些白人殖民者目前仍然堂而皇之地居住在原本的土地和房屋內,除非有東岸移民過來實際佔據那些土地和居所,否則根本不會讓出(也不願讓出),因此這什麽強製贖買在目前看來根本就是一句空話,沒有落到實處。
而更不利的是,基本上所有葡萄牙莊園主(也包括一些小型地主)對東岸都是持著極端憎恨的態度的,對一些堅持抵抗的聖保羅遊擊隊也極為同情,這就導致了敵人可以很方便地在鄉間得到補給,進而給東岸人造成麻煩——這些個月以來,襲擊運輸隊、新移民乃至軍人的事情,發生得還少了麽?陸軍方面甚至有理由懷疑,與聖保羅接壤的裡約熱內盧將軍區內就有人在接濟聖保羅旗隊分子,甚至由於東岸海軍艦船過少(大量抽調在外),根本無法有效封鎖巴西沿海,這些人可能還得到了來自他處的援助,這都是說不準的事情。
前些日子不就有人說了嘛,一支英國船隊開進了累西腓,也不知道裝了些什麽東西。但肯定給葡萄牙人帶來了不小的幫助(很多人盛傳那裡裝了不少舊大陸失業的雇傭軍)。這支由八艘艦船組成的船隊在累西腓港停留了兩三天,然後便悄然離去,要不是恰巧被一艘商船碰見,估計東岸人還不知道呢。
東岸人想要扭轉目前的不利局面,其實就只有一招——同時也是非常有效的一招——那就是加快移民實邊的速度,用自己的人口優勢來稀釋掉葡萄牙人、用對東岸充滿忠誠的國民來監視葡萄牙人,讓聖保羅旗隊分子的活動空間一步步被壓縮。最終無所遁形,要麽離去、要麽被東岸人消滅。這才是王道啊!
好在現在東岸的領導人也清醒地認識到了這個問題,開始從兩個方向實行移民實邊的戰略,其一是從南、北鴨子湖流域招募二代國民,再搭配大量新來的淮安府移民、少部分轉正非國民及購來的女奴,沿著巴西高原南端向北,通過火車、馬車乃至步行的方式進入後世巴西聖卡塔琳娜州的地界,湧入葡萄牙人的市鎮、莊園、農田、牧場和林場,開始自己的定居生活;其二則是在南方的東岸大草原上招募二代國民,同樣搭配新來的淮安府移民、非國民和女奴。坐船前往順化港(即巴拉那瓜)、昌順港一帶定居——裡約熱內盧將軍區、聖埃斯皮裡圖將軍區因為尚未全面推行東岸法律,故暫不在首批移民目的地行列。
只可惜因為戰爭爆發的原因,東岸中央政府的資金有些不足——戰爭繳獲要麽還沒運回本土、要麽還沒完成兌現,現在又有了軍票回收的任務——移民安置的數量頗有些不足。畢竟,往老定居點分配移民和往新設定居點分配移民,這成本往往是一個天一個地,更別提還有交通運輸的瓶頸。而也正因為如此。截止目前分配到新佔領區的移民不過區區八千多人,且多集中在幾個定居點內,不少自發移民(指購買了土地的二代國民)也仍在故鄉逗留,這都使得東岸人對地方的控制力頗有些不足——你不往佔領區移民,怎麽能有效控制地方呢?又怎麽能理直氣壯地說這是自己的領土呢?
“現在聖維森特將軍區內發展得最好的城市無疑就是昌順港了,這裡吸引了最多的移民(足有兩千五百余人)。同時也有為數不少的葡萄牙人,其數目大概在兩百左右,多數都是些無牽無掛的單身漢,非常好管治。”蕭曦少校朝已被確定調來北寧鎮組建地區行署的徐宇說道,“當地的葡萄牙莊園也已經清理得差不多了,願意走的白人我們已經送走,剩下的都是願意留下的。當然印第安人及含有印第安血統的人不能留下。必須送往海外殖民地,目前這部分人大概還有四百多,屆時移民部會安排船過來接的。只可惜昌順港與內陸交通極其不便,山間只能通行騾馬,因此這座城市的碼頭、磨坊、釀酒作坊、修船所、煙草加工作坊、鐵匠鋪、屠宰場、麵包房以及箍桶匠、皮匠、裁縫、奶酪工、黃油工、鞋匠、蠟燭工等手藝人就很難為內陸地區服務了,畢竟交通運輸成本太高,咱這裡還是要自力更生為主。”
“我明白了。”上個月剛剛緊急從陸軍退役的前騎兵營長徐宇說道,“我有這個思想準備,不就是一窮二白嘛,當初我們在大魚河兩岸開拓時不也是一窮二白,如今那裡是什麽樣?總不會因為過了這麽多年舒坦日子,就把當初的豪情壯志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吧?嘿嘿,老蕭,讓我們給那些鵪鶉般的年輕人展示下,這個世界的正確打開方式?”
徐宇原本是騎兵少校,年紀也已經五十多了。這次陸軍攻下巴西南部偌大的領土,急需一位富有軍事經驗的老資格官員前來坐鎮,因此在東岸文武官員的博弈之下,徐宇便作為地區專員走馬上任,以後將主管大陣方陣及安全方面的事務。至於地方建設、金融服務(巴西農村金融合作社)、對外貿易等事務,則由政務院順理成章地派員來接管,總之雙方是各管各的,互不搭界。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老徐你確實可以帶帶那幫年輕人,這次往承平鄉送一批新移民。會有一批我們的年輕幹部隨行,你好好說道說道他們。”蕭曦哈哈笑著說道。
話說最近又一批移民經昌順港來到了北寧鎮,人數不多,只有不到千人,蓋因聖保羅地區去年一年都陷入了混亂之中,糧食產量驟跌,短期內還難以恢復。偏偏好死不死的是。從昌順港到北寧鎮那條路,就連騾子都經常不慎摔下山去。難走得很,因此從海外大規模調集物資支援成本實在太高,從而也就注定了北寧一帶的開發只能一步步來,不可能像別處沿海地帶一下子鋪開成千上萬人,那不現實。
這一千名新移民,加上之前的人口,將分散安置在總計四個定居點內,除已經建立的北寧鎮、承平鄉外,還有平湖鄉(後世裡貝朗·皮裡斯小城附近)和承恩鄉(後世鐵特河畔的巴魯埃裡小城)兩個待建定居點。這幾個定居點都是以過去的聖保羅鎮為核心建立的。地勢平坦、土壤肥沃、氣候適宜(地處高原,夏天最熱也很難超過35度,冬季也在零度以上),且有河湖之利,端的是上佳的農業之地,也難怪這附近遍布葡萄牙人的殖民莊園了,就連那些新來本地的舊大陸白人自耕農也喜歡在這些地方獲取農田耕種。實在是條件出色啊!
目前東岸人真正清理得比較徹底的也就北寧鎮周邊一小塊地方——也是相對而言了,其實離鎮郊稍遠些的地方還是老樣子——周邊大批量的印第安人要麽被抓起來修建住房、公路、倉庫、圍牆、水渠、土窯等設施,要麽被組織起來充當軍夫隊運輸物資,甚至還有數千人被送去裡約熱內盧當炮灰,因此鄉間沒有什麽流竄犯,秩序比較穩定。有利於人民拓荒安居——前提是你忽視那些無惡不作的聖保羅旗隊隊員們。
1661年4月25日,走馬上任的徐宇的第一件事,就是護送一批三百名移民去承恩鄉定居,順帶慰問、鼓勵一下先期在那裡建設的數十名先遣隊隊員。與他一同去的,還有兩名首都青年幹部學校畢業的文官,一曰劉厚非、一曰喬宇,都是穿二代。已在各部委歷練過幾年,這次能被選派到局勢複雜的北寧地區,也算是對他們工作能力的一種肯定了。
只是,從中直機關這種“條條”機構,一下子跳到地方鄉鎮這種“塊塊”單位,對他們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考驗。通過考驗了,以往自然可以繼續往上爬,迎接更大的考驗;通不過考驗,那麽對不起,前途僅止於此了,還是回家趕緊培養孩子去吧,你這一代是沒指望了,國家不能讓沒能力的人掌舵,這會毀了父輩們披荊斬棘創下的事業。
排頭的幾名印第安向導正在辨別方向,他們都是原聖保羅旗隊隊員,在東岸大軍勢如破竹地攻克聖維森特、聖保羅、莫日-達斯·克魯斯(即承平鄉,設立於1611年)、陶巴特、伊圖等附近的城鎮後,這幾人很明智地帶著一幫兄弟前來歸附了,與別的那些桀驁不馴的旗隊隊員們完全不同。
蕭曦少校對這種熟知敵情且主動歸附的印第安人最喜歡了,大讚其為識時務的“俊傑”,同時還明確向這些人許諾,只要在這裡為東岸人服務一年,便可以拿到一筆獎金(不是軍票……),然後前往東岸共和國的海外殖民地定居——嗯,南非、新華夏島、澳洲、黑水隨便選,不像別的印第安人只能服從安排,沒的選擇。
這次護送新移民前往承恩鄉定居,這幾人便是充當向導了——事實上第一次送先遣隊過去時也是他們充當的向導,帶路工作那是做得相當好——他們清楚地知道哪裡的路好走,哪裡難走,哪裡的路上能有甘洌的清泉可以飲用,哪裡的路上就只有滿是蚊蟲和腐臭淤泥的沼澤,換了別人可沒這麽清楚!
向導後面是三十余輛載重1.5噸的重型貨運馬車(由印第安軍夫照管), 使用改進型減震彈簧、鍛鋼車軸、實心橡膠輪胎、錳鐵滑動軸承的這種馬車,目前已逐步開始南方車輛廠的老式型號,越來越多地奔馳在廣闊的東岸大地上,並且深受用戶們喜愛,為國內建設發揮著越來越大的作用。
貨車上的物資不外乎金屬農具、種子、麵粉、魚乾、醃肉、鹽、酒類、工具等生活必需品,另外還有不少武器彈藥,因為前去定居的人裡面有一些在南方腹地經受過多年民兵訓練的移民——可能還夾雜著少許流亡過來的奧斯曼加尼沙裡軍團士兵及家屬,這也是上級特意分散安置過來的——他們後面也將負責整訓新來的淮安府明人移民,一掃其奢華文弱的市民習氣,逐步將其改造為能在這種蠻荒之地上生存的拓荒者。
車隊後面就是排成兩列的移民隊伍了,已在昌順港換了一身衣服的他們氣色看起來還算不錯,就是對周圍蠻荒的地理環境有些畏懼,許是在清江浦那類人煙輻輳的繁華之地待久了緣故吧;移民旁邊還有總計六十余名來自桃園縣保安團的士兵,他們扛著裝好彈藥的步槍,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兩側,準備隨時應付各類突發狀況——這可並不是開玩笑,因為據憲兵隊反應,出北寧鎮十公裡就已經有些不安全了,聽說承恩鄉那邊很多葡萄牙莊園主和自耕農仍賴著沒走,這形勢說不得就有些微妙,還是小心點好,畢竟腦袋掉了可長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