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3年12月1o日,北寧地區昌順港,天高雲淡。
隨著一陣刺耳的摩擦聲傳來,一艘噸位過三百噸的風帆漁船緩緩靠在了碼頭棧橋邊,並不出意外地引起了岸上碼頭工人們的一陣口哨聲。雖然船體與棧橋之間稍微有些擦碰,但這仍然是一次完美的靠港,毋庸置疑!
碼頭工人的口哨代表尊敬、佩服,為的就是駕駛這艘船的水手們那精湛的技藝。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沒有蒸汽推進系統、沒有蒸汽船的輔助下精確靠港的,因為這需要豐富的經驗和精湛的技藝,當然也需要一點點運氣。不然的話,你最好還是老老實實地在稍遠一些的水面下錨碇泊,然後依靠小船來回駁運,一如其他大部分風帆船隻所做的那樣。
“無須鱈、竹莢魚,要多少有多少,全是南非和納米布沙漠近海的好貨。先說明了,不接受承兌匯票、支票及其他一切商業票據,隻接受現金。我們一會還要維修船隻、采買物資、給船員工資,可不想自己再跑去找別人貼現。”身材高大的西門孝輕盈地跳下了甲板,扯著嗓子喊道。
無須鱈和竹莢魚都是在南非一帶捕的。因為本格拉寒流所帶來的表層海水和底層海水的攪動和交換,大量營養物質被從海底帶上來,養育了無數的浮遊生物,魚餌特別豐富,因此素來是東岸人的捕魚勝地。近些年已有越來越多的人離開競爭愈激烈的巴塔哥尼亞近海,轉而前往智利或南非捕魚,而西門孝很顯然就是在南非、納米布沙漠近海一帶捕魚的人。
這個地方魚的種類很多,但真正能夠形成漁汛並大規模捕撈的,其實也就兩大類別,即無須鱈和竹莢魚。按照東岸人的劃分法,無須鱈共分為三種,其中產量最大的是岬無須鱈,其次是深海無須鱈,最次是本格拉無須鱈;竹莢魚就隻分為兩種,產量最大的是普通的竹莢魚,其次則是黑竹莢魚。
當然納米布沙漠沿海還有一種海產品資源極為豐富,且一直能在國內賣得上高價,那就是海豹皮和海豹油,前者是高級衣服的原材料,後者則是高級的機器潤滑油,市場前景都非常不錯,一直以來就是一個很火爆的行業。只不過近些年來海洋局的人在納米布沙漠設了兩個點,將當地越來越無法無天的海豹捕獵業管了起來,每年定下捕殺的數量,放牌照,一下子就給這個產業降了溫,使得市場再不複以往那麽火爆,但明顯有序了很多。
南非和納米布沙漠沿海捕捉到的海產品,其銷售市場從來都不是近在咫尺的河中地區,而是本土。究其原因,其實也很好理解,南非才幾個人、經濟又是那麽一副鳥樣,消費能力低下,自然吃不下太多的海產品,故當地的漁船基本都是滿載漁獲橫渡大西洋,到順化、北寧、鴨子湖一帶售賣,獲利頗豐,一如歐洲那些橫渡大西洋前往加拿大近海捕魚並返回本國銷售的漁民。
西門孝的這艘漁船也同樣屬於此列。多年來一直做著本土與南非之間海產品生意的他,如今已經擁有五條漁船的他,已經是兩岸間舉足輕重的商人,並且已經開始將銷售市場鎖定在這些年來展越來越好的順化、北寧一帶,因為這裡集中了大量的種植園、伐木營地、農場和商鋪,人員比較密集,自然催生了巨大的消費市場。
西門孝現在已經將自己的幾條船折價入股了好友朱誠東的誠信漁業公司,並在其中佔有了一定的股份,成了公司的合夥人及管理者,當然這並不妨礙他時不時地跟上一艘漁船出海捕魚,這既是為了隨時跟蹤漁場的狀況,監督雇傭來的水手們有沒有監守自盜,同時也能夠時不時地回一趟本土,采買一些物資,了解一些市場行情。
這次他就跟隨旗下噸位最大的一艘漁船——四百噸的漁船說實話已經不能稱之為小船了,君不見歐洲人這時候還在用5o-1oo噸的小船橫跨大西洋前往紐芬蘭捕魚——來到了隸屬於北寧地區的昌順港,一座繁榮的海港城市,同時也是這個面積遼闊的北方高原地區的唯一對外窗口。
鱈魚、竹莢魚作為東岸三大傳統食用魚(另外一種是被劃分為頭足類的滑柔魚)中銷量前二的品種,在巴西一帶的市場還是非常廣闊的。因此西門孝的這船貨才甫一靠港,立刻便被早就盯著這裡的大大小小的批商們買去了大部分,剩下的少許,則被手腳較快的普通居民買去,因為這顯然比以後再從商販手裡買要便宜一些。
西門孝認識其中的很多商販,並且一一上前和他們打招呼。他知道,其中很多人是來自內6地區的魚販子,即他們平時居住在巴西地盾的另一頭的北寧、容城、靜塞等縣,但在昌順港碼頭拿貨,然後通過騾馬以最快的度將醃製並密封好的鹹魚運回巴西高原進行銷售,以獲取利潤,說起來賺的也是辛苦錢了。
值得一提的是,隨著華夏東岸共和國的人口總數漸漸提升到了三百萬人以上——截止1673年7月底的數據,全國總人口已經達到了31o.69萬的歷史高位,其中明人移民比例已經無限接近4o%;二代國民的比例繼續上升,達到了44.8%;白人男子數量跌幅收窄,仍佔有6.7%的樣子,白人女子數量則由明顯反彈,達到了8.4%的比例,這似乎得益於波土戰爭的爆;最後,非國民的數量一改近年來逐漸下降的趨勢,開始了大幅增長,達到了29.8萬人的規模,這同樣得益於波土戰爭的爆——其中被分配到北寧地區的不在少數,因此這個土壤肥沃、氣候適宜內6地區,各項經濟也慢慢起來了,並逐漸展成了一個略帶封閉性的獨立經濟圈子,唯一與外界進行交流的窗口便是昌順港了。
另外一點值得一提的便是,最近本土來了一些來自歐洲大6的移民,主要來自聯合省,數量大約有一兩千人的樣子。這些人,都是阿姆斯特丹商站花費了不小力氣搜羅來的,基本都是手工業者、商人、學者等等,其中還很是有一些頗具實力的商人,也算是沾了法荷戰爭的光,搜羅一些荷蘭的菁華吧。
駐歐全權特使李晴認為,這些人或者有一技之長,或者有一定的資本,來到東岸後,非但不會分薄東岸的資源,相反還能創造財富,因此本土很痛快地收留了這批堪稱另類的“戰爭移民”。
因為荷蘭移民都是新教徒,考慮到後面還在繼續吸引新的移民,因此經過一番磋商後,執委會授意宗教事務局(原宗教事務管理處)在國內擇址興建了一所新教堂,並從法國的胡格諾教徒中延請了數人來主持教堂。說起來,這也是華夏東岸共和國第一次承認基督新教也是合法宗教呢,之前東岸人可只是承認天主教的。
宗教事務局選來選去,避開了諸多敏感地區以及地方上有抵觸情緒的縣鄉,最後選擇在北寧縣新建了一所教堂,專門為來自荷蘭的新教徒舉行宗教儀式,當然日後的經費還需教徒們自己想辦法籌措了,國家是不會再撥款了。
因此,既然教堂建在了北寧縣城內,那麽新來的荷蘭移民基本也都集中居住在了北寧縣這麽一個地區府城市內,這無疑又極大促進了當地經濟的展。尤其是北寧地區因為特殊的地理交通條件,一直致力於打造獨立經濟圈,因此對這些手工業者、商人、學者自然是非常渴求的,因此很快便以優惠條件將其搶了過去。
當然了,以上這總計一兩千荷蘭移民及家屬,差不多也已經是東岸人能夠搜羅的最大一批數量了。今後不能說一定沒有來東岸的,但起碼數量上會少很多,一年能有兩三百個就頂天了,而且多半還未必有這麽多。真正在荷法戰爭中收獲最大的,你還別不信,就是與聯合省正處於敵對狀態的英格蘭王國。這個偏居一隅的島國,通過兩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很是吸收了相當數量的荷蘭移民,數量也遠東岸這邊,極大增強了英格蘭的實力。
尤其是在英荷之間海上戰鬥基本停止的冬春季節——北海海面上風浪大,不利於艦船作戰,同時英國國王也需要趁機四處籌錢,因為議會拒絕撥款——荷蘭特使前往倫敦四處活動的當口,很多因為法軍入侵、國土被淹而覺得聯合省不再安全的荷蘭人,開始小規模的移民英格蘭。這些人說實話都是有錢人,或者是技術人才,他們的離開,對聯合省是一種巨大的損失,對英格蘭則是一粒大補丸,對其日後的展非常有好處。
而更可怕的是,一旦荷蘭人真的爭取到英格蘭背棄與法蘭西的聯盟,轉而站到他們一邊,那麽可想而知屆時將會有更多的荷蘭人移民英國,這英國佬佔的便宜可就更大了——據歷史上記載,在法荷戰爭期間,移民至英格蘭的荷蘭人過了五萬,他們帶去了大量的資金、技術、設備和商業人脈,給不過五百萬人口的英格蘭的展注入了一劑強心針。而等到後來法王路易十四推翻《南特敕令》,大肆壓迫國內的胡格諾教徒時,這些人(往往是手工業者和商人)又帶著家屬和資金渡海移民英國,數量最多時達到了十多萬人,再一次給英格蘭的展注入了新的動力,使其經濟走上了展的快車道。
由此可見,移民經濟真的能夠給國家展帶來跨越式的進步。不然的話,你以為當年阿姆斯特丹為何能取代熱那*亞和安特衛普,成為歐洲的經濟中心,還不是大量意大利商人移民至聯合省啊?同理,歷史上倫敦取代阿姆斯特丹成為歐洲經濟中心,也是建立在對聯合省的不斷吸血的基礎上的,沒有大量荷蘭資本家、技術人才和學者移民英格蘭,倫敦就不可能那麽快搶班奪權,以至於在18世紀後期就成了無可爭議的歐洲經濟中心。
東岸與英格蘭爭搶相對高素質、富裕的荷蘭移民,效率肯定是不如人家的,而且是大大不如!畢竟人家同屬新教國家,離得又近,生活習慣也有些類似,比起東岸的優勢不知道大到哪裡去。東岸人也只能靠以往積攢的一些老關系,另外就是享譽整個歐洲的學術方面的影響力,來蠶食少數移民份額罷了,與英格蘭的鯨吞完全是兩回事。
不過, 即便只有這麽多人,北寧地區似乎也已經完全滿足了,可能是他們的體量還不夠大,消化能力也不夠強的緣故吧!西門孝在碼頭上站立了一個多小時,一船的鹹魚基本上就已經全數脫手了,剩下的就是買賣雙方的手下互相交割的細節了,用不著他去看著,因此他決定去碼頭酒家那裡喝一杯,好久沒嘗到本土著名的香山乾紅了,甚是懷念。
而就在他回船上換了一身衣服,然後施施然前往碼頭商業區的時候,迎面走來七八個操荷蘭語的生意人,與他擦肩而過。西門孝稍微找人打聽了一番,便知道這是來自荷蘭西印度公司的商人,隸屬於著名的比克爾家族,其中領頭的便是來過東岸幾次的科內利斯·比克爾。
這個人西門孝還是隱隱聽說過的,因為他在東岸居住的時間也不短了,且生意往來歷來比較多,認識的人也不少。據說他曾經想把自己的小女兒嫁給東岸某位大人物之子,結果因為對方小夥子不願意改信基督教而作罷,但也足以說明他多年下來所經營的人脈關系了。
不過,這會他匆匆忙忙是去做什麽?難道生意出現了什麽變故不成?西門孝心裡暗自猜測著。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