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大雪來得稍稍有些晚,一直到了11月初,紛紛揚揚的大雪才籠罩了蝦夷地島。
釧路港最為豪華的一間三層石質樓房內,魏博秋已經生病臥床多日了。穿越43年了,魏博秋這個穿越前的在讀博士已經年滿69歲了,因為早期艱苦年代時繁重的勞動和相對低下的醫療環境對他身體的負面影響,以及來到遠東地區後嘔心瀝血地“乾事業”,魏副司令的身體並不如想象中那麽好,他甚至有種預感,也許他已經進入到了生命中最末的一段時光了。
而在魏博秋病床一牆之隔的客廳內,已經卸任東岸日本公司總經理職位多年的陳碩,正在和幾位同僚低聲交談著。在座的有天佑軍總指揮常春、天助軍總指揮華本德、接任東岸日本公司總經理職位的李卡多、分管工業(主要是煤礦、木材加工廠、磚窯場和造船廠)的原甲米地港修船技師陳謙,基本都是魏博秋一系的上層人物了——在他們外面院子的左右兩側廂房內,還有許多由黑水交通學院培養出來的學生在辦公,這些人構成了魏博秋勢力的中堅。
今天這些人齊聚釧路縣,倒不是特意為了探望魏博秋的病情,他剛剛感到身體不適臥床休息,消息傳得還沒那麽快。他們聚在這裡,其實是例行聚會罷了,按照當初魏博秋定下的規矩,一個季度聚一次,以便讓分駐各地的手下們能有時間交流下各種看法。
“現在我們這邊幾乎成了廖總司令的奶牛了啊!”魏博秋的學生、其最親密的助手、現東岸朝鮮公司總經理兼黑水交通學院副院長陳碩靠坐在沙椅上,翹著二郎腿,用一種揶揄的語氣,笑著說道:“今年以來已經累計從日本公司、朝鮮公司提走了2o萬元現金了,據說是為了從朝鮮采購鐵料、火藥、糧食、箭矢和藥材,宋時烈枉為儒學大家,教育出的子弟後輩一個個像鑽在錢眼裡一樣,朝鮮公司起碼有四分之一的貿易額與他們家族有關。”
“三大藩與清國打生打死的,銀錢卻流水一樣地流入了朝鮮境內,這幫鼠輩,這十多年來不知道掙了多少錢。我看哪,哪天得和朝鮮人再商議一下,鐵料、糧食、火藥這三個大宗商品的收購價降低個三成,奶奶的,不然這貿易全是逆差,還怎麽弄?”東岸日本公司總經理、退役軍人李卡多附和起了陳碩的話,用有些無奈的語氣說道:“我看哪,若是我們再持續與朝鮮貿易個二十年,我估計這個國家就可以實行貨幣改革,以白銀作為主要流通貨幣了,而不是使用笨重的銅錢。你想想看啊,荷蘭人從歐洲帶來那麽多的白銀,交易到我們手裡,然後我們轉手又送了大部分給朝鮮人,這生意不要太好做。說句難聽的,現在朝鮮王國上上下下怕是死心塌地跟著我們了,清國想把他們引誘過去都難啊!”
“也別這麽說吧,這朝鮮人前後也報效了不少軍需給廖總司令了,另外還派了很多軍士到遼東助戰,雖然仗打得一塌糊塗,但這態度很端正對不?而且,咱們這蝦夷地島上,也有那麽數千朝鮮罪犯(既有真刑事犯,也有政爭失敗的犯官及其家屬)在挖煤、伐木、采石、挖河什麽的,作用相當不小。這朝鮮王國,確實很上路,當年邵樹德邵總司令力主出兵征朝,如今看來真是賺大了、對極了!”剛剛在屋內與魏博秋交流完畢的秘書走了出來,聽到陳碩、李卡多二人的對話後,立刻笑著說道。
“也是,現在日本貿易漸漸不太靈光了,朝鮮這邊還有潛力可挖,確實該抓緊。”見大秘這麽說了,眾人打了個哈哈,
七嘴八舌地說道。而他們剛才所提到得日本貿易的事情,其實說穿了也很簡單,那就是東岸人趴在日本身上瘋狂吸血了多年後,現在日子可能要難過一些了,因為幕府出招了!
也許是多年來擦邊球的所謂“山丹貿易”已經漸漸搞得幕府將軍德川家綱不耐煩了,開始在國內嚴查所謂的“夷貨”——日本一直視山丹人為夷人,他們的貨物自然是夷貨了——這樣一來,很多從東岸走私過去的甲具、刀具、火槍、火炮、鍾表、染色布、絹綢、高級毛皮等商品得銷量頓時大減,讓東岸日本公司白白損失了大量貿易收入。
此外,原本向來是東岸收入大頭之一的假錢貿易,也在幕府的嚴查之下收斂了不少。再加上多年來東岸供應至日本市場的假錢本就足夠多了,因此這部分收入開始逐年下降,讓東岸日本公司陳碩、李卡多兩代總經理都為之神傷不已,賺錢難哪!
而更令東岸日本公司氣憤的是,幕府不但嚴查夷貨,也嚴查通過山丹貿易流出去的白銀、黃金、銅片、糧食,同時更是警告國內大量無所事事的浪人不要投入到夷人那一邊,這每一項都領日本公司極為氣憤,若不是魏博秋不許的話,搞不好他們就要直接動手搞幕府一把了,雖然這似乎也沒有太多的用處。
因此,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可想而知與日本之間的貿易會衰微到什麽程度!而與不景氣的日本貿易相比,原本不太起眼的東岸朝鮮公司,這些年來隨著東朝貿易額的日漸增長,開始了穩步的展,並最終展成了今天這麽一家過東岸日本公司、僅次於台灣銀行的遠東大型辛迪加企業。
而更重要的是,東岸人對朝鮮有足夠的影響力,他們不但在釜山有租借、有駐軍,同時朝鮮境內得江原道還駐有一支聽命於東岸人的部隊,即江原道兵馬使全奉洙統率的一萬多人馬。這個匪賊出身的家夥,崛起於邵樹德征朝之戰期間,因為戰隊正確、抱大腿得力,戰後被朝鮮王國政府捏著鼻子招安,成了一位事實上的割據軍閥,並且接受了東岸人在政治、軍事和經濟上的三重援助,是一把影響乃至控制朝鮮的利器。
所以,經濟上依賴東岸、軍事上懼怕東岸、內部還有東岸安插的釘子,這朝鮮王國確實沒有別的選擇余地,只能跟著東岸一條道走到黑,與獨立自主的日本的差別確實相當大——當然這兩個國家本身得實力差別也非常大,朝鮮才幾百萬人,日本兩千萬,有幾十萬軍隊,有統一的政權,有積極學習的心態,確實不如朝鮮好控制。
“要我說,日本那個什麽征夷大將軍這麽搞我們,我們就該和當初一樣,出動兵馬去剿了那些混蛋。”天佑軍總指揮(當然正式名稱是獨立第一守備大隊)常春大大咧咧地說道:“多大個事嘛!當初我們去種子島、去紀伊藩、去和歌山能做得,這次就也能做得!德川賴宣是什麽人、紀伊藩那也是大名鼎鼎的幕府親藩,不是外樣大名,我們照樣能上岸去找他們麻煩,這次怕個鳥!幕府不讓做生意了,就沿海騷擾,讓他們受不了為止!”
話說當年山東災害綿延數年,饑民四起、餓殍遍野,東岸人所籌備的賑災糧食嚴重不足,當時魏博秋就下令常春、華本德等人帶著本部兵馬,然後借著帶路黨橋口順之助、橋口彌二兄弟在薩摩藩的關系,又招募了一些窮得叮當響的浪人,然後便在日本東南沿海一帶四處襲擾,搶劫金銀和糧食,以補充山東的糧食缺口,一時間活民無數。而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一些人開始對這些真的海盜行徑著了迷,整日裡想的便是如何再來這一出,只可惜後來一直沒有機會,一是因為幕府加強了戒備,二也是因為魏博秋不允許。
不過現在幕府擺明了大大得罪了東岸人,正所謂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你都不讓做生意了,我們就要忍不住啦!而一旦忍不住,我們就要去你家裡自取財物啦!說的就是常春、華本德等武人此時的心態,他們不會全盤考慮此舉所涉及的政治、經濟和軍事變數,只會從自己的角度觀察問題。
而說到這裡也不得不提一下,當初東岸人去薩摩藩,在種子島上以半哄騙半強迫的手段弄走了很多日本工匠和家屬,然後集中到了厚岸港,秘密運往了北美大6西海岸。
在那片魏博秋親手設計的民主自由試驗田上,這些平日裡以製作火繩槍為主的工匠們,成功轉型為農具、刀具、常用工具的製造者,建立起了數十個大大小小的作坊,有力支援了地方上的建設及對外征服、擴張上面,為那個如今已經擁有近三萬人口的國家——歸化了部分北美印第安人,北美民主自由聯邦迭經戰火、疫病和寒流的侵襲,人口增長緩慢,再加上魏博秋手頭人口資源不足,後期甚至不得不送阿依努人過去移民,也是沒誰了——的建設,揮了無與倫比的作用。
目前,北美民主自由聯邦在當地可以說已經較為穩固,雖然物質文明水平還比較低,但一切總算還在向好的方面展,雖然這種度非常緩慢就是了。
根據大家掌握的一些消息得知,魏博秋之子魏鳴興在當地身先士卒、不辭辛勞,威望極高,已經成功幹了兩屆總統、一屆總理的他,這次又成功“競選”上了總統(原本的“過渡”總統趙天日又“競選”回了總理),再次帶領這個弱小的國家繼續前進:繁衍更多的人口、生產更多的食品、征服更多的土地,將民主自由的理念傳播到更遠的地方。
作為魏博秋最器重的弟子,參與了他大部分機密之事的陳碩大概是對北美民主自由聯邦內情最熟悉的人了。就連魏鳴興在去年都曾寫信給他,請求他在中國大6上搜尋一些漢民送到希望島一帶,最好能有識文斷字的底層讀書人(士紳之類的他們暫時還不想要),手工業者亦可,以增加他們那個仍可稱為是“初生”的國家的實力,同時也是為了不讓國家的文化走偏、文明水平下降,畢竟印第安人、阿依努人有什麽值得一提的文明?沒有足夠多的處於高級社會形態的文明人口的存在, 還怎麽能夠同化野蠻人?當初落水的西班牙水手被印第安部落救起後,成功被對方同化的故事,魏鳴興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呢。
不過陳碩對魏鳴興的請求一時間也沒什麽太好的辦法。蝦夷地島現在經濟實力是可以了,但人口卻真的很不足,釧路、厚岸、根室(新設立沒幾年,位於後世北海道根室市附近)三縣加起來也不過才兩萬五千多當初來自山東青州府、濟南府一帶的移民,怎麽還有余力向外輸出人口呢?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現在陳碩確實是比較頭疼,對北美民主自由聯邦那個看起來命途多舛、慘淡經營的國家也更是同情,與百般呵護、國家投入巨資(光每年添購、維修、保養船隻的費用就是一個天文數字)進行的移民所不同的是,北美民主自由聯邦的先天不足使得他們無論是移民來源還是移民規模都極為有限,若不是有著一些朝中大佬私下裡給他們送錢送物的話(比如如今高踞執委寶座之一的前新華夏開拓隊隊長馬萬鵬),這個國家的展怕不是還要更加緩慢、更加艱難。
只能待日後形勢好轉後再做彌補了!這是陳碩的真是想法,現在蝦夷地這邊真的沒法給他們太大的援助。
陳碩、李卡多、常春等人又輕聲聊了大概一個多小時,後來集體去臥室看了看魏博秋,聆聽了下魏某人的最新訓示。然後大夥便直奔食堂,一起吃了一頓豐盛的酒席,就此散去。在座的都是大忙人,手底下也一群人在乾活,確實沒法長時間在外面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