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土指示義成方面南下的命令一直到數月以後才送抵義成港,而當他們做好一切準備、動員了一些人手,並乘船抵達了後世理查德灣一帶的時候,已經是1674年9月份的事情了。
在這個年代做事,節奏真的是太慢了!
理查德灣附近的地貌基本還是以丘陵為主的,其實這也是東部沿海地區的典型特征。這個西自大斷崖起、東到印度洋、北起莫桑比克南界、南到大菲什河河口的地區非常狹長,南北延伸超過了一千公裡,且高度的變化也相當大(從海平面到2000米海拔)。
理查德灣——好吧,現在已經叫義陽灣了——一帶如同大多數有河流注入印度洋的東部沿海地區一樣,地表被強烈切割。河流谷地,特別是上遊和中遊的谷地,非常深而狹窄。但毫無疑問的是,這些地方氣候濕潤、降水較多、土壤肥沃,後世被稱為南非共和國的花園,可見其宜居程度及在農業上的巨大價值。
與後世著名的煤炭輸出港所不同的是,此時的義陽灣一帶還有著許多亟待改進之處:這裡靠近海岸線的地方是沙質淺灘,接著是漲潮退潮地帶,後面延伸著沙丘帶,再後面接著沙丘帶的地方則是陡然升起的大可以邊緣,就好似是大陸的台階一般。
由此可以看出,此時的義陽灣內,靠近海岸線的地方尚需挖泥船過來清淤疏浚,否則吃水較深的大船就只能在稍遠的地方下錨碇泊,然後通過小艇來回駁運物資,效率確實是低了一些,不得不引起重視。
“先期抵達的人呢?沒被祖魯人殺光吧?”隨著一艘小艇被潮水快速衝上了海灘,義成地區警備司令毛君上尉輕輕跳上了松軟的沙灘,手搭涼棚看向了內陸地區的一些簡易板屋,開玩笑地說著。
“現在是夏天,南非東海岸降水豐富,正是牧草肥嫩多汁的時候,野蠻人的日子還沒那麽難過,一般來說不會來找我們的人麻煩的,但冬天可就說不定了。”剛剛從齊膝深的海水裡趟上岸的湯墨羽中尉說道。他背上仍背著那把著名的雨傘,惹得周圍不少人時不時地轉過來看兩眼。
他剛才提到的南非冬季、夏季的氣候得自地理、植物學家王志傑的探險報告。王大學者在這份報告中明確地描述:“冬季(七月份)的時候,南非東部海岸的盛行風是西風和西北風,這是一種乾燥風,不能形成降水。因此南非境內基本都是冬季乾旱(只有西南部的開普敦例外,冬季這裡吹的是西南風,水汽充足),尤其是內陸的草原區,這個時間段是當地居民一年中最難熬的時間段,草原和半草原區域的地表完全乾枯,好像是無生命的灰色沙漠一樣,當然東部沿海地區會好一些,但野蠻人的生活仍然會很困難,這給他們增加了出外搶劫、發動戰爭的衝動。”
“夏季的時候,東海岸迎來的是來自海洋深處的暖濕氣流,盛行風為東風、東北風和東南風,故夏季潮濕多雨,降水量極大,一年中70%的降雨集中在這個時候,原本乾枯的河流水位也會再次暴漲,大地得到了雨水的極大滋潤。但需要指出的是,任何人若試圖長期在東海岸定居生存的話,他最好還是建造一些容量不小的水庫,用於儲存夏季時海量的雨水,不使其白白滲入地下或注入印度洋。否則,也許生活用水不是很缺,但農業和工業生產所需的海量淡水將無從得來。”
“東部沿海的丘陵及谷地,發育著亞熱帶地區的紅壤和黃壤。這兩種土壤非常肥沃,可生長一些亞熱帶作物,如棉花、柑橘、煙草等。
但需注意的是,因為南非大部分地區河網屬於幼年期,衝積層發育微弱——只有橘子河河口一帶存在著可觀的衝積土——因此這種土壤在利用時也必須格外小心,以防它耗盡地力,淪為無用的廢土。”以上這些描述,前來義陽灣一帶的中層以上的農業幹部手中都帶了一份,以便指導他們在未來一段時間內的工作,比如開荒等等。
“也是,夏天他們的日子還不難過,人畜有飲水、有牧草,怎麽著都能過下去。但到了冬天,沒有水庫也不會打井的他們,日子就要麻煩一些了,必須得四處遷徙才能維持得可生活的樣子,而這個時候往往也是最好鬥、凶性最足的階段,我們必須小心應對了。”毛君上尉一邊朝板屋那邊走去,一邊隨口說道。
沙灘上此時正有一些隸屬於義成警備大隊的預備役士兵在整隊。這次他們總共來了三百余人,都是精挑細選的好手,曾經在遠東打了多年仗,後來在斯威士人的地盤上也幹了很多年的剿匪工作,治安戰的經驗那是相當地豐富。有他們在,再輔以一些堅固的野戰工事的話,應當足以抵禦一些操祖魯語的不開眼的野蠻人部族的侵襲。
湯墨羽中尉就是這些人的統兵官,且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他可能也要待在這邊,為移民保駕護航,因此在吩咐一位心腹下屬帶兩個排的人去幫助砍伐樹木後——在這較為濕潤的東海岸,闊葉樹種的分布還是相當廣闊的,但密度遠遠比不上其他地方,樹種主要是羅漢松、非洲紅樹、棕櫚樹、開普山毛櫸、黑色鐵樹、白色鐵樹、芳香樹等——他又緊趕幾步跟上了毛君上尉,打算找先期抵達這裡的鄉長一乾人聊聊。
大魚河青年幹部學校出身的鄉長,在散發著一股香味的板屋內接待了毛君、湯墨羽二人。見來人有些疑惑,層在義成鎮乾過幾年的鄉長哈哈一笑,介紹道:“早上有人打了兩頭羚羊,然後我就讓人剝皮燉了一鍋爛肉,既然你們來了,不如一起嘗嘗。”
毛君見狀也笑了,立刻讓下屬拿了兩瓶河中大曲過來,作為佐餐之酒。而大夥的氣氛也在酒過三巡之後,一下子熱烈了起來,這話匣子漸漸也就打開了。
“在你們來之前,一艘從河中地區返回新華港的東非運輸公司商船,給我們丟下了一些高粱、鹹魚、工具、帳篷、藥品和武器,這才讓我們這百十個先遣隊員堅持到了你們到來。”鄉長一邊拿杓子在鐵鍋裡攪來攪去,一邊說道:“那艘船上的水手們也挺健談的,跟我們扯了很多事情。據他們說,新任南非駐屯軍司令郭漢東中校已經徹底佔領了整個荷屬南非,並將咱們的國旗插上了好望堡的尖頂,現在整個南非西部海岸已經歸咱們所有了。”
“何止西部海岸啊,南部海岸現在差不多也拿下了,並且還設了幾個新城鎮,人口也多了一些,算是正兒八經的國土了,以後肯定會設縣的。”另一位喝酒喝得滿臉通紅的鄉幹部說道:“我記得那塊地方原來是法國人的吧?對,就是從多凡堡殖民地被咱們擠走的那波人設立的殖民地,法國東印度公司的!”
其實,嚴格來說當初將法國人從新華夏島東南部趕走的並不是東岸人,因為他們僅僅只是在背後提供了一些武器、派遣了一些軍事教官罷了,真正將法國人趕下海的,還是活躍在南部乾旱高原上的凶悍的巴拉人及其仆從軍馬哈法利人、安湯德魯瓦人等等。
而法國東印度公司在新華夏島的殖民努力失敗後,法王路易十四讚助了他們,然後最終分批撤出,在南非南部海岸建立了新布列塔尼殖民地。當然這塊殖民地才經營了沒多長時間,結果就在上次的遺產轉移戰爭中遭到東岸軍隊攻擊,直接投降了。
東岸人拿到新布列塔尼後,一開始也沒怎麽重視,僅僅只是在法國移民扎堆的新蒙彼利埃一帶設立了一個鄉政府,並移民了五百來人(甚至還沒當地的法國人多),算是將這個地方正式管束了起來,並將新蒙彼利埃改名為“光城港”。
而在今年(1674年上半年的時候),負責代管這些地區的河中地區行署迫於上級政府壓力,終於不情不願地往這裡投資了,新建了幾個定居點,分別是位於後世聖弗朗西斯灣附近的殷城鄉、位於後世艾爾弗雷德港附近的期思鄉、位於後世普利登堡灣附近的新息鄉,算上光城一共四個鄉鎮,算是將新布列塔尼殖民地的沿海精華地帶都給圈了,而這也正是剛才那位幹部所提到的事情。
“沒錯,以前就是法國人的殖民地,後來被咱們拿下了。”毛君上尉放下了手裡的羚羊棒骨,笑著說道:“現在荷屬開普敦殖民地也被咱們拿下了,我料想是定也不會還給那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所以這南非咱們就快要全佔了,除了這東海岸之外。”
“東海岸是要抓緊了,不然可能有想不開的外國人會來打主意,雖然咱們不懼,但多少也是個麻煩啊。”“就是不知道未來怎麽劃分這些地盤,若是東海岸都歸義成地區管的話,恐怕河中地區不會太上心,也不會太出力,他們連供應光城一帶的新設定居點都有些不情不願的。”“肯定不會歸河中地區管啊,所以你指望他們拿真金白銀來支援兄弟地區的建設?這又怎麽可能?”
義陽鄉的一眾幹部們這會喝開了,紛紛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了南非東海岸未來的前景,而其中似乎也頗多對西海岸的河中地區的不滿,覺得對方多半不會盡心盡意支援這邊的開拓。即便是迫於上級的壓力而送了一部分物資,定然也是不情不願的,數量和質量也是不足的。
毛君、湯墨羽二人自動過濾了這些人的一些抱怨之詞,自顧自地吃喝了起來。不過在聽到一些人談論起南非駐屯軍“比較厚道”,正在執行所謂的“南非鑿穿作戰”計劃,打算從陸路上滅掉相持多年的卡瑪王國,接近東海岸一帶的時候,他們又突然感起了興趣,拉著人家就問了起來。
“哦,那是郭漢東中校的主意。”有喝得酒酣耳熱的幹部回答道:“據說郭中校在穩定開普敦殖民地的局勢後,下令河中、天雄、長清三縣保安團留駐在那裡,維持秩序,然後親自率領南非騎兵營、第八混成營、第十一混成營組成東進支隊,打算繼續執行當年楊亮少校制定的‘南非鑿穿作戰’計劃,為咱們國家爭取更多的陽光下的土地。嗯,這都是最近流傳在開普敦及河中地區的消息,而且不是什麽秘密,因為郭長官已經在大肆征集物資了,據說還惹得河中的焦專員不是很開心。”
聞聽此言,毛君和湯墨羽二人相視一笑。作為在南非地區廝混了多年的軍官,他們當然也清楚河中的焦專員心裡想的是什麽,還不就是念念不忘的鐵路嘛!勒緊褲腰帶過了那麽多年苦日子、攢了那麽多的錢和物資,可不就是為了修建南非地區第一條鐵路麽?可結果呢?背景深厚、空降而來的郭漢東郭大團長攻取了荷屬南非還不滿足,還打算繼續掃平卡瑪王國,除掉這麽一個數十年來的敵手,再刷一波功勞!
而打仗自然是需要很多錢的,尤其是郭某人“黑心”地要出動兩個混成營、一個騎兵營,總兵力接近3500人,這要消耗的物資、錢糧可不是什麽小數目。若是短時間內結束了還好,河中地區還不至於傷筋動骨,可若是遷延日久,一打就是一年、兩年乃至三年,那還不得把河中地區這麽多年來積攢的老底子一把給掏空了啊!所以這是地區專員焦唐所無法容忍的,這才有了兩人關系有些不睦的傳言。
不過現在聽起來,郭某人似乎是鐵了心要東進了啊!同為穿二代陸軍軍官的毛君、湯墨羽二人想到這裡,心裡未免有些酸溜溜的。當然了,比起他們,當初制定計劃卻沒機會事實的楊亮楊某人,應當會更加鬱悶的,特別是他如今正在歐洲前途未卜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