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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委會現在卡得比較緊啊……”茅德勝放下了手裡的一份報告,用一種比較無奈的語氣說道:“投資山東修建鐵路,其實是一筆好生意,我個人是比較認可的,部裡莫大帥也不反對,甚至可以說傾向於同意。現在問題在於執委會那幫人,他們對此顧慮重重,擔心鐵路這種敏感的技術設施出現在遠東,會開闊當地人的眼界,有可能使得當地的科技發展得到統治者的更多投資,這是東岸所無法接受的。中國、俄羅斯、法蘭西這種國家,最好還是讓他們繼續愚昧下去、沉睡下去,這是東岸所追求的終極目標,不容破壞,所以……”
“所以前往山東修鐵路的計劃很難被通過了?”剛剛被緊急召回南鐵公司總部任職沒多久的徐向東輕聲問道:“執委會諸公是擔心登萊一旦淪陷,鐵路和火車會為敵軍所獲吧?其實沒必要這麽擔心啊,以清國人、明國人那奇爛無比的工業水準,就算讓他們得到了蒸汽機車又怎麽樣?這根本就不是一輛機車的事,而是涉及到方方面面十多個行業幾十家企業的根本問題,沒這個基礎,他們是無法複製我們的火車和鐵路的,這有什麽可擔心的呢?”
徐向東少校是陸軍現役武官,原本任南智利地區警備司令一職,在毛林河流域與當地殘存的阿勞坎人玩著“躲貓貓”的遊戲,成果斐然。他本以為會在這裡乾好幾年的時間,然後也許會在地區行署成立後退出現役轉任地方行署專員,就如同保定地區行署專員邵耀光一樣。不過前陣子南鐵公司第三任總裁茅德勝突然傳出了身體不適的消息,後來雖經療養後又恢復了健康,但年歲已然不小的他可能無法再度勝任事務繁重的南鐵公司總裁一職了。
陸軍系統在獲悉這個消息後,立刻進行了一番緊急的磋商,最後得出結論:南鐵公司領導層更新換代已成必然,因此這才把徐向東從南智利中央谷地一帶召集了回來,先是在首都東方港的陸軍部內述職,然後又去執委會見了幾位中央大佬,並得到了他們的勉勵和嘉許。
這個時候,即便徐向東再愚笨,也明白自己這次是走了狗屎運,要飛黃騰達了。尤其是在陸軍部長莫茗找他談話,表示部裡已經欽定他立刻擔任南鐵公司常務副總裁,未來一旦茅德勝因為各種原因無法履行職務,那麽就由他迅速頂上,出任南鐵公司第四任總裁,保障陸軍團體的利益。
說實話,徐向東對此也是有點小激動的,差點就當場賦詩表決心了。雖然他的父親徐宇也是陸軍元老之一,現在更是擔任著北寧地區專員的職務,沒有徹底退出權力舞台。但說到底他的能力還未必肯定能夠將他送上南鐵公司常務副總裁這種炙手可熱的位置,因為這其中的競爭實在太激烈了。可以說,這次若不是有陸軍部高層出面一錘定音的話,這個位置還不定由誰來做呢。因此,從這個層面上來說,莫茗莫大帥也是他徐向東的恩主了,有知遇之恩,日後必須回報。
當然了,從南智利地區警備司令這個正兒八經的統兵武官轉而任職南鐵公司常務副總裁,這基本也意味徐向東日後可能要徹底離開帶兵一線了,轉而在陸軍系統內走官僚路線,這稍稍令他有些失落,畢竟他還是挺喜歡那種和部下們一起摸爬滾打的軍旅生涯的。而不是坐在窗明幾淨的辦公室裡,穿著筆挺嶄新的軍裝,批閱著一份又一份的文件和報告。
不過,與未來的前程比起來,徐向東還是有足夠的清醒做出正確的選擇的:他現在已然是陸軍少校,
卻沒撈到哪怕是一個混成營營長的職務,說起來還是因為擴軍那段時間他得病在家休養,錯過了那次千載難逢的良機。而機會一旦錯過,很多時候就不會再來了,因此現在出任南鐵公司高層,走官僚路線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能夠確保他日後在陸軍這個大團體內佔有一席之地,因此沒怎麽由於就應了下此事,並且表態一定會乾好這份工作。時至今日,徐向東已經在南鐵公司副總裁的職位上幹了兩個多星期了,算是初步熟悉了一下這個龐大的康采恩企業的架構和內部流程,對很多東西有了一定的認識。當然了,他也清楚他現在初來乍到的狀態,還是有很多東西要學,因此態度上也比較謙虛,抓緊一切機會向別人進行學習。對於這一點,一直暗中默默觀察著他的茅德勝也比較滿意,故今天把他叫了過來,和他聊聊一些企業戰略決策方面的事情,也算是對他的一種鍛煉吧。
這會在聽徐向東說起外國人可能無法複製火車技術時,茅德勝也讚同地說道:“是啊,我也是這麽想的,奈何上面不認可啊。而且他們說,清國人獲得這種東西後,也可能出售給英國人謀取利益,英國人雖然也複製不了這種設備,但對工業水平較高的他們來說,借鑒意義還是很大的,因此禁止此類事物出現在遠東。對此,我們也沒辦法改變他們的決定,畢竟現在要講究服從大局嘛。”
話說到這裡,氣氛也就變得有些沉悶了。茅德勝見狀一笑,緩和道:“當然這事也不是一點爭取的機會都沒有。登萊開拓隊隊長廖逍遙廖司令寫信回來,極力邀請我們南鐵公司前往登萊參與膠煙線和桃榮縣的建設,要知道這可是幾百公裡的鐵路呢,且目前登萊有一兩百萬人,承平了三十年,經濟發展也還不錯。這條鐵路若是修建起來並由本公司來運營,那自然是有利可圖的!畢竟,十年後南錐兩洋鐵路就要移交給國家了啊,沒了這條鐵路,我們南鐵公司還剩下什麽?難道要轉型成貿易公司嗎?那成何體統!所以,這事莫大帥也說了,當極力爭取,最好和登萊方面一起使勁,再聯絡一下與我們關系還算不錯的梁向儉等執委,看看能不能將這事最後再翻轉過來。”
其實,南鐵公司目前手頭除了兩洋鐵路外,並不是沒有其他方面的鐵路投資。他們在新華夏島就入股了新華夏鐵路公司,該公司參與了該島西部大慶鐵路的修建(目前因為其他股東未能及時履行出資義務,鐵路始終未能徹底完工),並且還打算在東半部塔城縣一帶修建塔東鐵路。
這兩條鐵路一條運棉花、花生、芝麻、皮革、牲畜等農牧產品,一條運稻谷、咖啡、胡椒、可可、劍麻、木材、煤炭等商品,說起來盈利前景都還算不錯的(至少不會虧到本錢),但這兩條鐵路說起來都是由新鐵公司來運營的,非是由南鐵公司管理運營,因為他們只是新鐵公司的股東之一。
所以,等到1688年南錐兩洋鐵路被正式移交給國家後,南鐵公司名下可就真的沒有一條親自管理運營的鐵路了,說起來還是比較尷尬的,也是不合適的。因此,茅德勝等人都覺得,最好能夠搶在1688年底之前,由南鐵公司出資(他們實際上並不缺錢,資金量較為充足)再行修建一條有盈利前景的鐵路,並親自管理運營,作為公司在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內的盈利增長點。
他們曾經想在南非河中地區和義成地區修鐵路,不過卻被告知這些地方都是屬於中央鐵路公司的地盤,南鐵不能隨意越界,這氣得茅德勝拍桌子大罵,說中鐵公司和國家鐵道總局內部混入了太多的白襯衫,讓這些曾幾何時與陸軍關系極佳的部門與企業一個個都變得冷淡了起來。
不過罵歸罵,茅德勝也清楚,本土如今卻是都是國家鐵道總局的范圍了,南鐵公司若想求得發展,除了海外殖民地外,別無他途。因此,在仔細考察了新華夏、澳洲、拉包爾、大溪地、自由邦(這個國家差不多也是東岸殖民地了)及遠東三藩後,公司上下一致認定將鐵路修在寧波和登萊是最好的選擇,原因就是當地人口相對稠密、經濟發達,修建起來後能夠在較短的時間內回本,繼而取得盈利當然新華夏島也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無奈該島鐵路已經明確必須由新鐵公司修建,這就沒有辦法了。
所以說,現在南鐵公司可以選擇的目標其實是非常少的,而且如果他們要考慮回本和盈利的話,那麽幾乎就只有遠東三藩這一個目標了。而恰巧在這個時候,廖逍遙從陸軍部內的好友那裡聽聞了南鐵公司現在的窘境,立刻大喜過望,開始寫信試探南鐵公司對前往登萊修建鐵路的積極性。
而南鐵公司也一度對他們給出了積極的回應,表示如果執委會批準登萊修建鐵路、進口蒸汽機車的話,那麽他們甚至可以直接將膠煙線、桃榮線升級成普通鐵路,而不是什麽低效的輕軌線路,這令廖逍遙非常高興,開始更積極地通過關系為這兩條鐵路開禁而活動。當然他也沒忘了做兩手準備,即一旦執委會否決了出口鐵路和火車至登萊的請求,那麽他們就繼續執行原本的輕軌線路計劃。畢竟,即便是馬拉軌道車,其載貨效率也遠遠超過馬車、驢車乃至獨輪車等傳統交通工具,對於交通運輸和經濟發展方面的意義,都十分重大。
“嗯,除了梁向儉梁委員,廖逍遙廖司令那邊也該極力爭取。其實別看他現在只是登萊開拓隊隊長,但未來的前途是已經確定了的,身份自不是我這個糟老頭子可比的。他說一句話,抵得上我忙活幾個月,這一點不誇張。所以,我們現在的策略就是,堅定廖司令在登萊修建正規鐵路的念頭,讓他知道輕軌都是糊弄人的東西,效率低下的垃圾,不值得投資建造。”說到這裡,茅德勝站起了身,在辦公室內踱起了步,似是在思考些什麽,半晌後才聽他說道:“對,就得這麽搞!我們也不能像現在這樣被動地等人家來和我們聯絡,而是應該主動出擊上門洽談啊。這樣吧,我考慮是不是在公司內部抽調一些精兵強將, 前往遠東煙台與小廖就膠煙線和桃榮線鐵路的事情進行全面磋商,順便考察一下當地的地質、人口和物產,為將來全面經營鐵路及其附屬地打好基礎。”
徐向東聽了這個下意識認為有些不妥,因為他覺得這個似乎有地方串聯起來與中央進行博弈的味道,說起來也是有些忌諱的。不過在考慮到南鐵公司如今所面臨的局面後,他又覺得似乎也只有這麽一條路可走了,其他的都不理想,因此便讚同了茅德勝的意見,只聽他說道:“茅總裁,此事可行。我們就從總務科、綜合科、工程科內各挑選一些年富力強的骨乾,然後讓他們搭乘船隻前往登萊的煙台港,面見廖司令,痛陳膠煙線、桃榮線鐵路使用正規線路的必要,同時也暗示此事關礙頗多、難度不小,需要我們聯合起來,同舟共濟,方有可能取得成功。”
徐向東這麽一說,茅德勝立刻笑了,讚許道:“小徐,這事你來操辦,人選一定要挑好了,盡量選老成持重的。我們南鐵公司為國開疆拓土至今日,容易嗎?未來,我們仍將繼續為國家做出應有的貢獻,膠煙線和桃榮線鐵路修建完畢,將使得登萊地區調運兵力和物資的速度大大加快,使得我們在每個地方都能有充足的後勤和更多的兵力與敵人交戰,這在軍事上的意義也不可低估。這個問題,廖逍遙廖司令自然不會看不明白。嗯,待會我就寫一封親筆信,向小廖仔細說說裡面的道道,後面就讓人帶過去。我相信,在我們兩方的通力合作之下,這兩條正規鐵路的開工建設,還是大有可能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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