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那亞人到哪了?”許信捧起了一份會議紀要,靠在柔軟的馬車坐墊上,打了個哈欠,然後漫不經心地翻看了起來。這份會議紀要的主要內容還是這兩天外交、貿易部門與以多利亞家族為代表的熱那亞商界人士的“磋商”記錄,熱那亞人試探性地提出了很多想法,東岸人同樣“禮節性”地給予了一些回應,即目前兩者之間尚處於試探狀態,正式的談判還未展開。不過即便如此,也足夠東岸政府的貿易官員們了解很多事情了。
“目前還在東方賓館裡頭與我們的商人進行著商談,領頭的馬裡奧多利亞先生提出想面見您甚至劉主席,按您的意思,我們暫時委婉地回絕了。”秘書坐在許信身旁,輕聲說道。
許信聽了不再言語了,只見他稍微捶了下自己的腰,然後便換了個姿勢,翻看起了會議紀要。會議紀要的內容其實很簡單,主要是熱那亞方面試探性地提出向東岸進行更大規模的投資,且條件非常優厚,即他們將從法國、西班牙以及意大利部分地區的手工工場中抽調部分熟練技術工人,到東岸共和國來與東岸政府一起設立合資工廠,以便就近利用東岸強大的生產能力與無與倫比的成本優勢。
其中,商品設計、款式和精細加工方面由熱那亞人完成——或者由熱那亞人提供指導——其余部分由合資工廠生產,總之一切仿羅洽紡織廠的舊例,雙方各擁一半股份,對半分紅,公司基建、運營和生產由東岸人負責(熱那亞人需要投入一筆資金,數額待定)。熱那亞方面只派駐一名經理及數名隨從做聯絡之用,產品銷售原則上雙方共同解決——但實際上由於熱那亞人在歐洲的渠道優勢,這方面還需要多仰仗對方。
這個方案本身沒什麽花頭。也早就獲得了雙方共同的認可,如今唯一變化的。就是熱那亞人投資的行業變多了。比如,他們打算在東岸設立一家乾酪作坊,並從托斯卡納、帕爾瑪等地派遣數十名精擅此道的老師傅前來東岸,利用他們在奶製品行業數十年的生產經驗,與東岸工業化生產的思路相結合,製造出能夠在歐洲市場有銷路但又成本低廉的乾酪。
再比如,他們甚至打算將一些針織品的手工工場整體搬遷到東岸來,因為目前設在法蘭西的這些工場本身面臨著極大的危機(戰爭威脅)。如果遷移到東岸來的話。那麽不但會獲得一個較為安全的生產環境,另外還能就近利用廉價的紡織原材料進行生產,成本為之大減——遷移工場的行動雖然不會太容易,但也沒想象中那麽難就是了,他們只需說服部分熟練的技術工人來到東岸即可,其他不足人員就地招募培訓,慢慢來就是了。
總而言之,熱那亞人的投資項目涉及針織品、奶酪、火腿、釀酒、搓繩、製桶、造紙等十余個行業,涉及人員近千人。一旦雙方順利達成協議,那麽熱那亞人將用兩到三年的時間逐步進行投資並遷移部分工人。以便盡快重新恢復生產,為他們賺取足夠的利潤。
當然了,熱那亞人投資的項目並不全是瞄準歐洲市場的。其中也很是有些針對東岸及秘魯市場的商品,但東岸人對此毫不介意,因為東岸國內正大量缺乏著這些熟練的手工業者呢——畢竟不是什麽東西都能機器製造的——有人送上門來,又豈有拒之門外的道理。
看了一會後,許信便將會議紀要輕輕地放在一旁,然後靜靜思索了起來。
實話實說,熱那亞人這次的投資誠意還是蠻足的,涉及多個項目,不但能為東岸擼來近千名寶貴的手工業者。還將帶來大量的投資——而且這份投資的規模還相當不小,總金額很可能高達一千五百萬銀行裡拉。這令許信略微有些滿意。畢竟,在東岸經濟規模越來越大的今天。熱那亞人若是還想搞些幾十萬的項目糊弄人,那可就太沒意思了。一千五百萬銀行裡拉的總投資,呵呵,還算馬馬虎虎。
不過,就憑以上這十來個項目,可消化不了一千五百萬裡拉這麽大額度的資金。熱那亞人若想深入投資東岸,勢必要開展一些別開生面的項目。
“熱那亞人對投資西南鐵路這個項目怎麽看?”既然熱那亞人提出了這麽多建議,來而不往非禮也,東岸人自然也向他們介紹了一些在東岸“炙手可熱”的項目,比如西南鐵路這個“老大難”項目。
所謂的西南鐵路,這在東岸也是個老話題了,多年前就有人提出過,甚至政府和私人還出資修建了一段從下伊河鎮(南岸部分)到寧津鄉的單線鐵路(即下寧線,全長約40公裡)。只不過後來政府把主要精力轉移到了其他地方,私人資本也無力糊弄西南鐵路這個大坑,因此這段鐵路便停下了擱置不前。在大荒農場、灌木農場、光榮農場經營大農場的投資者們,以及附近桃園鄉的居民們,紛紛修了一些簡易砂土公路連接到下伊河縣寧津鄉,作為苦逼的和外界交流的通道。
不過如今顯然不同了,在獲悉了有冤大頭願意投資鐵路後,國家鐵道總局的官僚們立刻從故紙堆裡揀出了當年所做的計劃書,然後將之上報給政務院,請求他們聯合各部委,忽悠熱那亞人投資建設西南鐵路。當然了,投資建設西南鐵路的前提,是熱那亞人從舊大陸自行招募勞動力並提供薪資衣食,東岸方面則免費提供各類建築材料、鐵軌,以優惠價格租賃各種工程器械。鐵路正式通車後,前三十年的運營權將由東岸和熱那亞共同出資成立的一家合資公司擁有,該公司仍舊向雙方對半分紅;三十年期滿後,西南鐵路收歸東岸國有,但會支付熱那亞人一筆合理的費用(數額另行協商)。
老實說,這份計劃還是挺坑人的,因為規劃中的西南鐵路將是一條橫貫整個東岸內陸的大動脈,其起點在下伊河鎮,途經寧津鄉、大荒農場、光榮農場後朝西南而去,穿越渺無人煙的西大荒草原,至烏江流域的靖江港為止。就裡程而言,幾乎又是一條西北鐵路級別的大動脈,若是建成,意義極為重大,因為這意味著原本荒涼閉塞的西大荒內陸成了可供開發的大後方,這對於華夏東岸共和國的戰略安全來說極為重要——他們終於可以把一些重要設施或需要嚴格保密的單位遷往內陸安全區域了。
不過這鐵路的區位優勢看似不錯,但問題就出在所經沿線如今一片荒蕪,渺無人煙。既無人煙,那鐵路的投資者們又如何收回成本,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而這個問題不解決,那麽熱那亞人即便資本過剩急於宣泄,怕是也不會隨意拿錢出來打水漂的,因此東岸人也必須拿出一些實質性的好處出來,否則熱那亞人恐怕不會輕易上鉤。
“馬裡奧多利亞先生對鐵路這種新的運輸方式很讚賞,他本人表示希望親自乘坐一下火車。另外他還指出,鑒於鐵路建設的高昂成本,他希望我們能夠拿出一份具有很強盈利前景的計劃書來說服他們投資。否則的話,他只能出於友情購買一些我國發行的建設債券,而無法承擔投資巨大卻又前景不明的未知事物。”秘書立刻一板一眼得回答了起來。
“不輕易入坑,這是預料之中的事情。”許信點了點頭,“西南鐵路目前來看擺明了是不賺錢的項目,自然沒什麽吸引力了。依我看,不加點碼估計他們不會輕易點頭。這樣吧,我們承諾動用回購條款將下寧線這段40公裡的鐵路收歸國有,然後將其整個置入西南鐵路之中,將來由雙方共同經營;另外,我們還承諾在伊河上方修建一座鐵路橋,以連通下伊河鎮南北兩個部分,並使西南鐵路與西北鐵路連通,當然,這座鐵路橋同樣可置入合資公司名下;最後,靖江港碼頭的三十年經營權也可以無償置入合資公司名下,前提是他們投資續建剩余的碼頭設施並疏浚附近航道。這些條件不要一次放出,談判的技巧你們也懂的,一點點和他們磨。不要怕傷感情,熱那亞人如今是有錢沒處使,誠意很足的,現在只要價碼談攏了,他們投資的概率很高。”
“另外,就說我國政府打算在西南鐵路沿線新建一些定居點,將來盈利的前景還是很大的。”許信又囑咐道。他說的這倒也不是虛言誑騙,而是東岸政務院已經確確實實決定在後世塞多科羅拉多小鎮、卡皮亞德爾紹塞小鎮以及巴倫蒂內斯小村附近分別修建三個定居點:鳴鶴堡、溪口堡和白沙堡——三個定居點的居民幾乎全部來自寧波府,這從其地名就可以看得出來。
這三個定居點目前已經有人在做前期準備工作了,而移民也已經準備就緒,就等送來了。至於說建設所需的海量建設材料,部分靠鄰近的老定居點提供(前提是有建築材料廠),若是不足的話就只能自己先住地窩子對付著了。而在這三個定居點建設起來後,輔以附近其他六七個老定居點,差不多也有那麽一絲說服人家投資修鐵路的效力了,畢竟鐵路輻射的人口增加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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