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1653年9月10日,牙山灣,小雨。
新昌縣縣衙內,東、朝雙方代表展開了第二次和平談判。也許是接受了朝廷的最新指示,宋時烈等人此番務實了許多,雙方就東岸人提出的“十大條件”進行了逐條商議,除上次就無異議的第三、五兩條外,宋時烈再次代表朝鮮王國政府一口氣同意了第七、八、九三條,即朝鮮人放棄要求東岸歸還戰利品(包括虜獲的朝鮮官員眷屬和財帛等私人財產),同時給予東岸人在其近海和內河捕魚的權力,另外就其海軍規模的限制問題,朝鮮人事實上已經沒什麽像樣的海軍了,這一條其實很無謂的。
十大條件已經談攏了一半,這令東朝雙方代表之間的氣氛有了少許活躍。東岸人高興是因為很快就可以結束戰爭返回山東休整,而朝鮮人松了一口氣是因為東岸人許諾將召回近日從平澤縣北上的全奉洙、蔡華澤二部數千人。
至於剩下的五條條款,東岸和朝鮮雙方逐條進行了商議。雙方分歧最大的顯然在第四條和第六條,其中就第四條來說,東岸人要求明確已被其佔領近十年之久的濟州島的地位問題(他們明確要求割讓),同時要求在上一次《江華島條約》的基礎上,擴大釜山租界的范圍,即把緊鄰著的東萊、熊川二縣統一置入租界范圍,由東岸人行使主權。
朝鮮人對於濟州島的丟失雖然痛徹心扉,但也早有心理準備,這本是他們從元朝手裡奪來的土地,如今丟給了“宋人”,只能說是天意。但如今東岸人竟然還想擴大釜山的租界范圍,將東萊、熊川這兩個有著數萬人口的縣城囊括進去,這可就是踩了朝鮮人的尾巴了,他們必定要極力反對。
“宋特使,老實說,此番我方歸還已佔領的慶尚道、忠清道的土地給貴國。我國後方是群情激奮的。你無法理解這種感情,國民們非常惋惜,他們惋惜我國忠勇的陸軍在可以佔據這些朝鮮領土時竟然不予佔領,他們認為我國在這場談判中失去了一次擴大領土的極好機會。因此我們這些議和談判代表們其實也是蒙受了巨大的壓力的。”儒尼奧爾中尉說道,“所以,保留釜山、元山兩處租借地,同時將東萊、熊川二縣納入租借地范圍,是我國的最低要求。貴使若不能答應。則和平永遠無法確保。”
“貴國趁著我國國力衰弱之時強佔這些土地,是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的。”宋時烈囁嚅著說道。他說這話時很沒底氣,但又不得不說,畢竟割讓土地給異族的罪名,不是什麽人都能扛得下來的。
“既如此,貴使請便吧。”儒尼奧爾再次站起身,做出送客的姿勢,道:“請恕我多嘴,若是貴國無法滿足我國在土地方面的要求,我不能保證還能約束住滿腹怨氣的陸軍官兵們。他們若是在忠清道、慶尚道‘自由行動’,我們是無法及時予以製止的。關於這一點,請貴使充分諒解。”
聽著儒尼奧爾如此“流氓”的話語,飽讀詩書的宋時烈竟久久無語,良久後才歎息一聲,囑咐一位隨從飛騎前往京城,將談判紀要報與滿朝文武得知,這罪名,不能由他一個人來扛!
9月16日,就在新編陸軍第一師翟從諤部四千余人前往全羅道“自由行動”之時。從漢陽城晝夜兼程趕來的使者給宋時烈帶來了朝廷的最新指示。
“儒將軍,請從速約束貴軍。我帶來了敝國政府的最新意見,關於濟州島和租借的處置意見。”在匆忙召開的第三次議和談判上,宋時烈一上來就正告儒尼奧爾。
“關於濟州島的地位問題。敝國上下一致同意永久割讓予貴國,島上一切我國官民領有之財產均做同樣處理。元山津一切照舊,熊川、東萊二縣亦可置入新的租界范圍,前提是貴方允許當地居民自由遷徙,同時承認當地我國居民享有財產處置權。至於租期和租費,會後我等詳細商談。”宋時烈略顯悲哀地說道。“至於貴方提出得我國兵馬撤出慶尚道,此亦無有問題。然我聽說貴國設有警察一職,故貴國應允許我國在慶尚道成立警察部隊,以震懾奸細、掃蕩蟊賊,如何?”
“另,關於慶尚道和鹹鏡道的地位問題,我國政府已原則上同意貴國在此享有特權。貴國商人亦可由貴國管轄,然經商須照章納稅,商稅我國可放棄,關稅必須征收,稅率定為三十稅一,貴使以為如何?”宋時烈又問道。
宋時烈此語標志著朝鮮人再次做了讓步,同意了第一、二、四這三大條件,向實質性達成和平又邁出了重要的一步。儒尼奧爾聽到這幾條(尤其是第一條,顯然這才是東岸人最看重的利益)被答應時也比較滿意,因為這意味著東岸的商業觸角漸漸楔入了朝鮮王國這個封閉的“隱士國度”,從此將獲得令人滿意的豐厚利潤。
“那麽,宋特使,關於戰費賠償的問題,貴國可有章程?”儒尼奧爾開始問起了最後兩條尚未達成協議的條款。
“貴使見諒,敝國財政拮據已有多年,恐無法驟然籌措許多銀錢。經敝國上下廷議,決定給予貴方稻米二十萬石、銀十萬兩、金五千兩、鐵料三萬斤、山參五十斤、良馬百匹、蜂蜜百桶,聊做戰費賠償。”宋時烈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地說道,心裡自然是充滿了十足的挫敗感和屈辱感。
儒尼奧爾其實早就料到朝鮮政府一時賠不出太多的銀錢,好在東岸人在遠東啥都缺,就是不缺銀子,因此對於朝鮮人以物資為主、金錢為輔的賠償方案也比較滿意。不過滿意歸滿意,這價錢還是要講一講的,因此儒尼奧爾等人又和朝鮮棒子就賠償數額開始侃價,最後終於在一個雙方都認可的數字上定了下來:稻米二十五萬石、銀十萬兩、金五千兩、鐵料五萬斤、山參百斤(自然不能是開城地區人工培育的貨色)、良馬三百匹、蜂蜜百桶。
以上賠償除稻米和鐵料外,均需在一年內籌集完畢,然後送至元山津交由東岸人驗收交訖;至於稻米和鐵料,允許朝鮮人分三年還清,但需計息,年息5%,所有稻米和鐵料均運至釜山港交割。而在朝鮮人完成所有戰費賠償之前,東岸將臨時佔據慶州府,以做擔保。
宋時烈等人當然對東岸人佔據慶州府做擔保極不情願,因為這事關臉面——雖然朝鮮王國在此戰後著實已無甚臉面了——故他們一力請求以元山津、釜山兩地的關稅做擔保,無論如何要把軍紀不怎樣的黃衣軍給“請”出去。不過這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來回扯皮兩天后,最後朝鮮人允諾下立刻支付十萬石稻米和三萬斤鐵料(這鐵料本是要支付給清廷的)的條件,在邵樹德的首肯下,東岸人才勉強放棄了繼續佔據慶州府這一條。反正也沒什麽可擔心的,朝鮮人弱雞得很,他要是敢不還款,直接大軍滅了丫的!
談完了棘手的戰費賠償問題,眾人都松了一口氣,剩下的就只有一條——關於朝鮮斷絕與清廷一切外交關系的問題了。說實話,這若是在去年,對朝鮮人來說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可在被這麽一場戰爭狠狠打臉後,朝鮮人現在現實多了。特別是在前陣子戰事緊急之時,朝鮮上下曾經接連派出多批使者懇求清廷出兵援助, 奈何清廷也麻煩纏身,兼之東北不靖、地方遙遠、路途艱難,兵力也不是很充足(都入關了),因此便婉拒了朝鮮人的請求,這自然引起了他們的極大不滿。找靠山不就是為了關鍵時刻有人保自己麽,如今大清這個靠山看起來也不怎麽可靠,那麽他們自然就會起一些異樣的心思了。
“短時間內斷絕與清廷關系似無可能,請貴使見諒。”宋時烈用滿是疲憊的語氣說道:“清國皆豺狼虎豹之輩,稍不如意,便發大兵征剿,我等亦想脫離此胡虜久矣。敝國國主曾留質清廷多年,即位之初便整軍經武,意欲北伐胡虜。此番若有東朝做保,我輩當脫離苦海矣,然這需要時間,萬望貴使諒解。”
儒尼奧爾中尉今天談判前便得到了邵樹德在某些方面的授意,因此在聞聽宋時烈的請求後,故作沉吟了半天,最後還是應允了下來。不過他也提出了條件,全面而細致地向東岸通報他們所知的一切清國內情,若是清廷征兵與東岸交戰,則需拒絕之,並從速將之報與東岸使者,勿得拖延。對於這些條件,朝鮮人自然是無有不允了,故雙方皆大歡喜。至此,東岸與朝鮮之間這場還算高效的議和談判,也差不多進入到了尾聲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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