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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夜裡,從遍布堅冰的一處地下實驗場所回到了地面,周圍樹木婆娑,景色極美,趙青身邊絮繞著朦朧的寒霧,抬頭望著漫天星鬥閃爍變幻的遠景,心釋神凝,隱隱有所觸動。
此地正是皇宮的禦花園處,不過由於附近設有聯接楊公寶庫等一系列串通城中多個地點的地下秘道,在她的計劃中,將於保留庭院廓道和部分景觀的情況下,被逐步改建成為一間大型研究所。
前隋皇宮布局精巧別致、華麗無比,佔據了城北的大片區域,但趙青本人根本不需要這麽豪華的場所,也不需要別人來侍候起居,僅在一些搬運政務文書、實驗成果的事項上需要其他人來乾,以起到節省時間的效果。
因此,這座代表著皇權至上威嚴的大興宮,盡管百廢待興之下沒有足夠人力可以抽調出來予以改建,但在將原來宮中的妃嬪侍女轉移安置之後,這裡的華美宮殿有相當一部分都淪為了儲物的倉庫。
當趙青從連通西寄園研究所的秘道中走出之際,秋夜裡原本僅有微風吹拂的禦花園,忽然刮起了凜冽的寒風,花草樹木上瞬間凝結出了一層晶瑩的白霜,在星光月色之下照亮了整片園林。
雖然冰寒勝雪,但它掠過殿宇邊簷、園內樹叢時帶起的風聲卻似乎別有意境,仿若奏起了一曲絕美的琴音,時而清麗激越,忽又消沉幽怨,不論如何變化,總能滌慮洗心,使人渾忘塵俗,飽含著自然韻味,天地之理。
與此同時,她手中倏地多出了兩塊炫彩的玉石,輕盈地飄飛到了空中,盤旋舞動,似在與風聲互相應和著,正是大明尊教至寶的“五采石”與柔然聖物晶玉靈杖頂端鑲嵌的那塊寶石。
在大放光明的五采石照耀下,周邊環境中凝結的寒霜自然而然地消融化為了朦朧的霧氣,宛若彩雲丹霞一般泛映於半空之中,散發出奇異的清香;
而在另一顆靈杖寶石的表面,它仿佛流淌出了一條條靈氣充沛的溪流,自發地湧向了園林中逢秋顯露衰敗之景的草木,讓這些植物勃發出了燦然的生機,枝葉上泛起了青翠的色澤,重新開出了鮮豔的花朵。
似乎也被這兩塊寶玉的異能所引動,高空中並未有遮擋星月的雲團霧氣,但仍然有所呼應,紛紛揚揚地落下了純淨的天地精氣,化作綿綿的細雨,並有一部分在接觸到下方的寒風時凝成了絮狀的雪花飛羽。
“繡雲綺構,丹霞增輝。蒙泛仰映,扶桑散蕤。”
“往化轉落,運萃勾芒。仁風虛降,與時抑揚。”
“外不寄傲,內潤瓊瑤。如彼潛鴻,拂羽雪霄。”
伴隨著星月之華的灑落,趙青神思流轉,恍然間在周圍環境中的興盛看出衰滅,於它們的生機處察覺死亡,將盛衰生死循環往複的法理銘刻印入自己的身體深處,以此誕生出混融生死陰陽之機的勁中之神。
刹那間,時間和環境失去了平常應有的意義,在她心靈的感應之中,自己體內的五髒之中,心屬火,肝屬木,肺屬金,腎屬水,脾屬土,五行之間相生相克,早已構成了一個完美的循環;
此時此刻,卻似乎有五道對應五行的精神意念自五髒中升起,各自從五行之氣的循環中破開了一個缺口,截留了一小段體內的罡氣場,仿若初生的芽尖從泥土裡探出頭來一般,顯得小心翼翼。
緊接著,它們吞吐著體內的真氣罡氣、外界的天地靈氣精氣,迅速地發展壯大起來,令體內體外化為大大小小互相嵌套的循環,既隔離又息息相關,並在趙青的放縱之下,嘰嘰喳喳地交流討論著對她這個身體主人的意見。
過往五行循環的打破,並未引起任何負面的因素,相反卻重新塑造形成了一個更大的周天循環,讓趙青自己的道與外界的道在五髒之神中互相交匯,彼此之間產生更加廣闊的影響。
如果說她自己所修的道法之理和純淨無瑕的精神意念,是外界無盡寰宇內一顆微不足道的渺小星辰,那麽剛誕生出來的這五道雛嫩的身神意念,就相當於環繞星辰的五顆行星或者衛星;
既可以接受中央星辰輻射而出的光和熱,並擴大整個星系引力影響的范圍,也可以在關鍵時刻起到像月球那樣幫地球擋下隕石的效果,或者擲出化作一顆巨型隕石砸向敵人,等同於穿上了一件攻守兼備的護體套裝。
花上了數個月的時間,借由天地間無窮靈機與太陰真水的加速孕育,趙青終於自罡勁巔峰的階段向上邁出一步,正式突破到神勁的領域,且從突破時天人交感引發的異象來看,在修為上的提升絕非普通。
探視了一番自身罡氣的情況,她可以確定其在質和量上都增長了五成之多,並還會在五道身神上也逐漸孕育出加起來等若於這五成的小型罡氣場,理論上相當於翻了一倍還要更多。
正式邁入神勁領域之後,原本的罡氣將會因身神共振壓製的效果,在擊破敵人精神意念上大幅提升,且因為意念的變化靈活了數倍,通過聲東擊西之法,一擊便可擊潰弱者凝練的罡氣場。
不過由於趙青早已達到劍意分化的境界,這個神勁破罡壓倒性的優勢,對她來說並不算什麽提升,但將身神加上後成比例增加的精神總量,更快的反應速度、出招發力,以及多個副意識處理信息的效用,確是實打實的加成,不容小覷。
另外,根據趙青的感應探察,她五髒身神對應本體的強度,似乎比一般典籍中記載的比例高出了不少,或許與先前對髒腑神經的改造有一定關聯?
……
乘著神兵飛入了空中,簡要地實驗著突破之後招式的威力變化,並思索著能否開創出一門可應用空中立體性的升級版“凌波微步”,趙青心念微動,同時考慮著此次北伐突厥的情況。
假使自己不親自出手,以起到鍛練手下軍事能力、給許多人以晉升之階的效果,但突厥人縱橫草原的強大實力,卻並非先前統一中原時遇上的割據勢力可以比擬。
畢竟,自己推進的速度實在太快,除了早就起義、實力不錯的瓦崗寨外,竇建德、杜伏威、李子通等都還沒怎麽發展,李閥、薛舉、李軌等勢力甚至尚未起兵,實際上並未遇上過真正的強敵。
李密之所以被剛裝備戰車的新式軍隊打得慘敗滅亡,故然是實力不及,但也有很大一部分在於,這是新型武器第一次現世,沒人知曉該如何應對抵擋,短時間內自然顯得無敵。
但隔上了幾個月,面臨的對手又是軍力強悍、有著遊牧對農耕優勢的突厥,且遠征草原需要考慮到複雜的地形變化,想要像過往那般輕易取勝,只怕沒那麽簡單。
在大草原上,一個民族的衰落,代表另一個民族的崛起。
自突厥大汗土門、室點密興起,統領十大族酋,率兵十萬,擊敗柔然,建立一個比古代匈奴領域更遼闊、聲威更強大的遊牧汗國,設牙帳於都斤山,草原諸族無不懾服,後雖分裂為東西兩個汗國,可是在大草原上仍是從無敵手。
而隋末時中土大亂,更因楊廣三征高麗,弄到北方民不聊生。種種原因之下,例如不堪苛稅,又或逃避兵役,躲避奸吏,不少軍民越過長城,逃入東突厥去,既使始畢可汗實力大增,也令他清楚把握到中原的形勢。
現下,東突厥已達到了“控弦且百萬,戎狄熾強,古未有也”的地步,契丹、室韋、吐谷渾、高昌皆役屬之,可謂“分置官司,總統中國,子女玉帛,相繼於道,使者之車,往來結轍。自古蕃夷驕僭,未有若斯之盛也!”
純以軍事實力而論,就算先前隋末的各大割據勢力加在一起,也未必是單個東突厥的對手,更別提還有另一個僅是稍遜半籌的西突厥了。
反觀安國這邊,才剛剛完成名義上的統一,基本上沒法動用地方上的軍隊,只能調動少量原有的軍力,連東突厥扶持的大度毗伽可汗梁師都、定楊可汗劉武周都尚未拿下,現在就發動北伐遠征,看上去並非適宜的時機。
實際上,繼承了隋朝的各大糧倉,且對農業生產上頗有所改進,現下中土的百姓在糧食方面上並未遇上什麽大的問題,於布料上更是遠比過去所得的更多,基礎的日用品供應充足,因此方可令天下得以安穩。
不過,涉及到另一與民生經濟息息相關的貨幣問題上,解決起來就要複雜得多了。
眾所周知,雖然朝廷將鑄幣權收歸國有,但由於貪腐等因素錢幣的質量參差不齊,且在數量上一直不足以流通市面,因有利可圖,民間私鑄的情況屢禁不絕。
王朝末年政局動蕩,官府自己也在亂鑄貨幣掠奪財富,比如楊廣就把自家的五銖錢銅量減重了大半,加速了幣製混亂,民間私鑄貨幣更是遠比正常時期盛行。
而由民間私爐錢的質量大都低劣,以減重和降低銅成色的方式,偷工減料壓下成本,結果劣幣驅逐良幣,出現了大批貨物價格飛漲、商品交易停滯的狀況,令全國經濟逐漸崩潰,很難在短時間內恢復如初。
正如《隋書·食貨志》所載:“大業已後,王綱弛紊,巨奸大猾,遂多私鑄,錢轉薄惡。初每千猶重二斤,後漸輕至一斤。或翦鐵鍱,裁皮糊紙以為錢,相雜用之。貨賤物貴,以至於亡。”
因此,盡管在糧食等方面供應充足,但不花上大量時間回收舊朝五銖錢、民間私爐幣,將其重鑄成新朝高質量的法幣,民生經濟就不能得到快速的複蘇,整個國家的生機活力也沒法被徹底喚醒。
如果直接廢除前朝貨幣,本來就蕭條混亂的經濟秩序就會出現嚴重問題,朝廷也會因此而增加很多事項,造成自上而下的混亂。所以需要有一個平穩的過渡過程,讓普通人手中的舊錢可以繼續使用。
總而言之,為了給經濟衰落的時局中注入一針強心劑,趙青對此次出征突厥的軍餉開得格外充裕,直接用上了楊公寶庫和大汗墓內儲藏的黃金,比銅幣要保值得多,采用自願募兵製的方式組建新軍。
拿突厥大汗陪葬的百萬兩黃金作為軍費,將其用來攻打突厥,不得不說挺有點別樣的味道。
而在得知軍餉龐大的數量之後,原本很多對突厥人畏之如虎的民眾,無論是老人還是孩子,紛紛報名參軍希望加入其中,有狂熱想建功立業之人,有感激趙青讓天下恢復太平之人,也有深恨突厥人劫驚的報仇者……
不過,兵不在多而在精,包括原有的部分精銳在內,這支軍隊的規模被限制在了十萬人的數量,但由於列裝了開發出來的各類新式武器,且有大批武學高手隨行,整體戰力絕不下於古往今來任何一支強軍,甚至還要更勝出許多。
知曉在千百年後將會遭遇到比突厥人強大不知多少倍的外星文明,趙青清楚明白地認識到,此界人類應該盡早建立成體系,科學化的軍事理論,而在這方面她自己是不怎麽擅長的,更需要的是人民群眾的智慧。
實際上,雖然對古代的戰術已基本上掌握,但由於遠征軍跟過往的古代軍隊大不相同,很難預估到時候的發揮,就連她本人也無法預測出他們進軍大草原、對上突厥人的情況。
說起來,當初“天刀”宋缺遙遙向東突厥第一高手“武尊”畢玄下達戰書之後,畢玄隔了很長時間才予以回應,表示雙方背後各有著強大的勢力支持,無論在草原還是中原決鬥就有著不公平之處,不如各派出一名門徒弟子互相切磋交流,印證武學。
而目前遠征軍的統帥,正是得到了宋缺軍事、武學傳授的李靖,名義上也算是畢玄弟子的始畢可汗、處羅可汗、頡利可汗等人,投靠突厥人的梁師都,卻恰巧為他要在這場戰爭中擊潰的敵人。
……
同樣是這一天夜裡,陰山西端的狼山,明月高掛天上,大地一片迷茫,霞氣氤氳,際此秋冬之交的時候,頗為罕有。
以地域的劃分而論,這裡歸屬於河套平原中的後套平原,後套北靠陰山、南依河曲,東西延綿六百裡,南北寬窄不一,最寬處近百裡,窄處亦有二十多裡,突厥人稱之為敕勒川。
作為陰山的一部分,此山的山頂怪石嶙峋,形似仰天嗥叫的惡狼,旅人遂稱之為狼山,乃是突厥人眼中的吉兆祥瑞,視之為他們所信仰狼神的化身,且於南坡的密林內建起了一座祭祀用的隱蔽石廟。
一般情況下,這個時節草原上的牲畜正是膘肥體壯之際,無需遊牧民族的專門照料,令他們的青壯年從畜牧業中脫身而出,加入到龐大的狩獵隊伍之中,並找準機會南下劫掠一番中原。
而每次突厥南犯,渡過黃河前其主帥必先到此廟祭祀狼神,以求旗開得勝,而結果確每戰皆勝,從此入廟祭神,變成渡河前的必然動作。
此時此刻,崖壁之頂狼形怪石的下方,似幢幢鬼影的密林之中,坐落著一個神壇似的建築物,結構簡單,是由泥石堆砌出來的高台,正是不為中原人所知的狼神祭壇。
台的四角設有圓柱撐起的圓形石盤,各高丈半,烈火在盤內燃燒著,像四個特大的火炬,照得高台上中央的正方形石桌如被鮮血染紅。
一道達三十級的長石階,級級下降,在高台另一邊往下延展,接連明顯剛在密林內砍劈出來筆直伸往林外的泥石路,自有一股逼人而來的氣勢。
林路兩旁,隔五步立著一個個雄赳赳、全副武裝,左手持盾、右手持矛的突厥戰士,直排往林外去,大添莊嚴肅殺的氣氛。
伴隨著狼山附近水瀑衝奔的聲音,號角齊鳴,嗥嗥狼嘶,同時在林外響起,乃是突厥戰士模仿狼的叫聲,一起嗥鳴的人數以萬計,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緊接著,火把光出現在林路入口處,離狼神廟約百步之遙。一隊人馬開進林路來,不住接近。最前頭的是十八個持炬騎士,抵達長石階前,往兩邊散開,舉炬照明登階之路。
而在舉炬騎士的後方,一個蒼老的聲音忽然響起:“在狼神支利安略的見證下,支持楊虛彥或另外舊隋的王族打出複辟的旗號,在中原扶植一個傀儡皇帝,這個計劃怎麽樣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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