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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深處蒼山顯，悠悠古號名羅浮。

羅浮山，幽州龍淵之側，三山偏隅之地，這座名不經傳的小小山門，竟然能夠以形入畫，登堂入室，懸掛在涼州總司，這位封疆大吏的官衙之內。

這讓李末頗感驚異。

當身後的聲音悠悠傳來，李末下意識側身望去。

一位精神幹練，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他長發束髻，頗有修行之風，爍爍生芒的眸子裡噙著一絲和善，可是在那深處，卻又透著讓人心悸的光澤。

就好像這份和善僅僅只是偽裝和掩藏。

“古非凡！?”

李末心頭一動，似乎默認了眼前這個男人便是雄踞涼州的土皇帝。

相比而言，古平凡是個胖乎乎，始終帶著微笑的老好人，就好似廟裡的佛爺一般。

至於他這位弟弟，雖喜卻威，威生親和……讓李末有些看不透徹。

“見過大人。”

李末上前行了一禮。

“李末……”

古非凡掃量了一眼，卻是徑直走到了那幅古畫前，看著上面的白雲悠悠，看著白雲之中的蒼山聳立……

“這副畫原本是黑劍所有，後來落在了北涼顧家的手裡，顧家又轉贈給了我。”古非凡淡淡道。

三百多年前，黑劍隕滅之後，他的身後遭到的清算，曾經擁有的一切也和光同塵，北涼顧家倒是得了不少東西。

“羅浮山……真是個特別的地方，非是鍾靈之地，非是洞天福祉，三百多年前，卻能出了黑劍那樣的人物……”

古非凡眸光閃爍，似是想要從這副古畫之中看出許多秘密來。

“三百年悠悠而過，如今……這羅浮山又出了你這樣的苗子……”

言到此處，古非凡轉過身來，眸光如劍，仿佛釘在了李末身上一般，讓他感到極不自在。

“大人過獎了……晚輩怎能與前輩相較！?”

李末謙虛，他口中的前輩指得自然便是黑劍。

“年輕人，不驕不躁……難怪古大看重於你。”

“古大！?”

李末愣了一下，方才反應過來，古非凡說得便是他的那位兄長，洪門之主古平凡。

“大人……”李末欲言又止。

“他還好吧。”

古非凡略一沉默，突然開口詢問。

“門主！?”

“嗯！”古非凡輕唔了一聲，臉上卻是看不出太多的神情。

李末心裡泛起了嘀咕，不知道這兄弟兩人之間到底有何恩怨，不過嘴上卻還是道:“門主安好，身子卻是越發有福了。”

聞聽此言，古非凡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冷色:“他倒是心寬體胖……”

下一刻，古非凡的眸光卻又顯得落寞了許多。

“算起來，我們已經有十多年沒見了。”

“大人若是願意，可以隨時回京探望。”李末凝聲輕語。

“京城……太遠了……這一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去……”

古非凡的言語卻是奇怪，不由地讓李末心生疑惑。

“你倒是很想回去。”

就在此時，古非凡話鋒一轉，似有深意地看著李末。

“京城嗎?不瞞大人，我確實很想回去……我還有很多朋友在那裡……”

李末雙拳微微握起，腦海中浮現出紀師，馮萬年，洪小福，商虛劍等人的身影。

“到底是羅浮山的弟子，恍若當年黑劍一般，心氣高絕，雖處眾人之下，依舊遠望真龍之地……”古非凡似笑非笑道。

“不敢與前輩相提並論。”李末依舊謙虛。

“年輕人，伱足夠謙遜，卻不夠低調……如此一來，那份謙遜就顯得有些虛偽了……”

古非凡眸光微凝，突然道:“黑劍在你這般年紀的時候，可不曾大鬧自然谷，手裡更沒有魚龍台的人命……”

“大人，你……”李末聞言，眉頭猛地一挑。

“鎮南王倒是大方，將罪責全都推到了自己的兒子身上……不愧是神宗血脈，夠狠……”

古非凡轉過身來，悠悠邁步，淡漠的聲音在廳堂內響徹。

“年輕人，你連皇家內衛都敢殺……比起當年黑劍自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不知道大人在說什麽……這件案子朝廷……”

“朝廷怎麽給你定的罪我不管……來了涼州……我說得便是律，便是法……”

此時此刻，這位雄踞北地的封疆大吏，終於顯露出他霸道強勢的一面。

這樣的話語若是傳出去，簡直就是犯天之忌，大逆不道。

“大人特意召我前來，不會僅僅只是為了嚇唬我吧。”

李末目光一沉，開門見山道。

古非凡目光投來，不由露出一抹笑意:“倒是氣定神閑，有點樣子……年輕人之中，你算不錯了。”

“不過……沉住氣得有沉住氣的本錢，若是被人拿住了軟處，這口氣也就硬不起來了。”

古非凡似笑非笑地看著李末，眼神頗顯玩味。

“我不明白大人的意思，我行事向來坦蕩，何來的軟……”

“九毒古蠍隨你一同入城的吧。”

古非凡話鋒一轉，如利劍飄忽，生生將李末的話語折斷。

“年輕人，在九江府……你以為還有什麽事情能夠瞞得過我嗎?這天便是我的眼，這地便是我的耳……”

古非凡看著李末不斷變化的神情，輕笑道:“那隻毒蠍倒是有些手段，竟然廢了顧家嫡血，破了劍丸……”

“怪不得顧家現在瘋了一樣在搜尋那隻毒蠍的蹤跡……這可是猜到他們祖墳的棺材板了……”

說到此處，古非凡稍稍一頓，饒有興趣地看向李末。

“年輕人，你也算厲害，竟然能夠平了毒王山，收了那隻蠍子……”

“那可是大妖境啊……據我所知，你似乎還未參悟真息吧。”

古非凡三言兩語，便洞悉了李末的秘密，甚至大致猜測出了他的實力。

如此縝密的心思和毒辣的眼光，讓李末隻覺得頭皮發麻。

“這個老狐狸……”

李末心中暗罵，不過很快便鎮定住心神，直接開口道:“大人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麽?”

“哦！?”

古非凡愣了一下，顯然沒有預料到李末的反應，忍不住道:“以我的身份，你怎麽會想到我對你有所圖謀！?”

“北涼顧家傳承了千年，大人知道的事情，想來他們也能夠知道個七七八八……”

“我猜可能顧家已經過來向大人要過人了……可是如今我還能安然站在這裡……這似乎已經說明了大人的態度……”

“可是我與大人素不相識，無情無份，大人似乎犯不著頂著顧家的壓力，將我保下來……”

“剛剛大人說了那麽多，點明了也是為了敲打我……敲打好了，才能逼我就犯……想來想去，我身上應該有大人想要的東西，大人才會如此吧。”

話語輕落，廳堂內陷入短暫的沉默。

“年輕人，思路清晰……”

古非凡點了點頭，卻是未曾否認。

“你說得不錯……你平了毒王山，收了九毒古蠍，我可以當做不知道……”

“廢了顧家嫡血，我也能夠將你們保全下來……”

“甚至於你和顧長安那個小家夥在北邙的生意……從今以後，我也可以為你們大開方便之門……”

此言一出，李末不由動容。

頭一件也就算了，畢竟毒王山已經不在，知不知道都無所謂。

頂住顧家的壓力，將他們保全下來，可不是動動嘴皮子就可以的。

至於顧長安的生意，若是這位涼州總司點頭，大開方便之門，那所能賺到的至少是現在的百倍，千倍……

“這是交易！?”

李末倒是沒有衝動，反而開口道:“我實在想不出身上有什麽東西是值得大人交易的。”

“永夜劍！”

古非凡唇角輕啟，卻是吐出了三個字。

李末聞言，眉心大跳。

“那是黑劍的法劍……怎麽會在我的身上！?”

他說得是實話，雖然外界都說他是黑劍傳人，可事實上，他除了修煉了九命法，以及與黑劍同出羅浮山之外，兩者之間真得是毫無瓜葛。

永夜劍，那樣凶名驚世的神兵，又怎麽會在他的身上！?

“我知道它現在並不在你的身上……可是現在不在，不代表以後不在……”

古非凡淡淡道:“憑你的身份……總有一天，那把劍會找上你的。”

“找上我！?”李末的神情變得古怪起來。

此時此刻，古非凡所說得仿佛不是一把劍，而是一個人。

“黑劍傳人……這個名號可不只是叫叫而已的……”

古非凡沉聲道:“那個男人絕對不會讓那把劍永久塵封世間……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當那把劍找到你的時候……我只需要借用十日……”

“這便是我們的交易。”

“這……”李末猶豫了。

此刻，他甚至不知道古非凡所言到底是真還是假。

“這隻老狐狸不會是在誆我吧……他到底在圖謀什麽?”

李末心中泛起了嘀咕。

“大人，這事……我可沒有把握……”

“你只要答應，我們之間的交易便算生效……”古非凡抬起手來，也不急著讓李末表態。

“你可以好好考慮考慮……正好在這九江府遊覽一番……我可以保證，在這裡，你和你身邊的人……包括妖都是安全的。”

古非凡給予了承諾，作為封疆大吏，他有著足夠的底氣。

“這隻老狐狸看來是真的要在我身上抖出點東西了。”李末心中暗罵，臉上卻是表露出感激之色。

“多謝大人！”

“你去吧。”

古非凡目送著李末離開，偌大的廳堂內便只剩下他一人。

“這個小鬼的話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就在此時，一陣沙啞的聲音不知從何處想起，幽幽鬼祟，不可知覺。

“這是個小滑頭……看似恭順，說不定已經在想著如何脫身了……”古非凡看著門外夜色，淡淡道。

“羅浮山啊……那地方耗了三百年，又養出了一條小龍……只是他與黑劍不同，爪牙未成，便已顯露人前……”

“危乎！危乎！”

“你有把握永夜劍一定會落在這個小鬼的手裡嗎?那把劍已經銷聲匿跡三百年了……”

那陣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透著深深的疑問。

“他是唯一的可能……我從來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麽巧合……三百年光陰轉動，羅浮山又出了這樣的苗子……這不會是什麽巧合……”

“冥冥之中，永夜劍必定會落在他的手中……”

“這是你的直覺！”

那沙啞的聲音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深信不疑，便會成為現實……永夜劍……一定要得到……”

“那把劍非同小可……”

“那可是鑄成於神宗禁地之中的法劍啊！”

古非凡眸光如淵，泛著異樣的神采。

神宗滅法，千年以來，黑劍是唯一一個進入過神宗禁地的存在。

他的永夜劍也是在那裡真正成型鑄就。

那是一柄特殊的法劍，成於禁地，落於紅塵。

“三百年寂寞已久，它快現世了……”

古非凡看著門外蒼茫夜色，喃喃輕語道。

……

出了玄天館的大門， 顧長安已經等候多時，見到李末出來，趕忙迎了上去。

“總算出來了，總司大人找你聊什麽?”

“我被惦記上了……趕緊回去收拾收拾，準備跑路。”

“跑路！?”顧長安愣了一下。

“回頭在跟你解釋。”

李末打發顧長安回去收拾，自己則是前去與解琵琶匯合。

九江府，乃至於整個涼州，他都覺得有些待不下去了，被古非凡那樣的人盯上，他有一種如坐針氈的感覺。

護城河畔，柳樹下，解琵琶迎風而立，衣裙擺動，襯顯出婀娜身姿。

顧家的人怎麽也沒有想到，這位“凶手”並未出城，就這般堂而皇之地留在了九江府內。

“我是不是惹麻煩了?”

解琵琶看著匆匆趕來的李末，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惹的麻煩更大，跟我走。”

李末拉著解琵琶的小手，轉身便要前去與顧長安匯合。

“嗯！?”

就在此時，朦朧夜色之下，趁著月光，李末便見不遠處的街道上，竟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迎面走來，玲瓏身段，青絲如飛，頭上的金蟬發釵在月光下爍爍生輝，分外動人。

“夏蟬鳴！?”李末一聲驚呼，認了出來。

“李末……”

夏蟬鳴聞言，愣了一下，當她走到近前，看著李末，美眸中卻是湧起一抹異樣的神色。

她倒是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裡再次遇見李末。

然而，她還未來得及許久，如星的眸光卻是落在了旁邊解琵琶的身上。

“蠍姐姐……你怎麽也在這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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