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道具都完好無損的運到了，我們逐一清點過，兩次……”

　“很好，我給大家在麗茲準備了派對，其他人都已經去了，你們也趕緊過去吧。”

　“當哈利遇上薩莉”完成了在芝加哥的拍攝，全劇組都轉移到了紐約。兩人在第一次相遇，從芝加哥拚車到紐約以後，還要在這裡經歷各自戀愛，分手，重聚，介紹朋友相親，乃至最後走到一起的一系列事情。

　拍電影就像打仗，或者一場搖滾樂隊的巡回演出。高強度的工作以後，需要一些發泄的渠道。羅納德聯系了54俱樂部衰敗以後，現在紐約最棒的俱樂部，“麗茲”。

　照例，羅納德在派對上露了一下面，就回家了。他不喜歡派對瘋狂的氣氛，在經歷了安東尼亞的重聚以後，也更喜歡多和家人在一起。

　“嗯，你的烤餅乾還是這麽好吃”。在第五大道的公寓裡，凱倫姨媽和唐娜都來了，陪羅納德。拍攝繁忙，他沒空回斯坦頓島，那就他們來曼哈頓。

　姨媽的男友準備了些好吃的菜，小道格拉斯也帶了紅酒來湊熱鬧。羅納德被拍攝事務吸乾的精力，又想乾旱許久的小池塘，在秋雨裡慢慢恢復了蓄水。

　“姨媽，我拍了這麽久電影，你有沒有想過，在我的電影裡露個面，客串一下角色?還有唐娜，和道格，……你們願意來都來。”

　“哎?我可以嗎?”凱倫姨媽感覺意外，羅納德之前沒有這樣的想法，她們也盡量不去打擾他拍戲。

　“是啊，等以後過了十幾二十年，我們看電影的時候，有全家人在裡面客串的鏡頭，肯定很有意思吧?”

　“可是我不會演戲哎……咯咯……”，姨媽對演戲其實不太熱衷，但是那句有全家人在裡面的鏡頭，打動了她。

　“不用會，你們可以不講台詞，做個客串，我想辦法給你們一個近景，這樣到時候在電影院和錄像帶裡都有幾秒鍾的鏡頭，做個留念。”羅納德見姨媽還有點不自信，“馬丁·斯科塞斯也喜歡讓他的父母客串，我上次拍攝的‘月色撩人’，裡面就有他父母客串，就和戴安演的麵包店營業員說了一句話。很簡單的，也沒費什麽事，就拍的很好。”

　“他的父母是演員嗎?我怕我演不好。”

　“我給你們去拿錄像帶，是有點緊張，不過拍的效果很不錯。”羅納德起身去拿錄像帶放給她們看。

　“波士頓港就像一大鍋酸臭的湯……”拿到錄像帶回來的羅納德，看到電視上正在播放老喬治這邊的競選廣告。

　小喬治認同羅納德所說的，攻擊對方不如面對自己這邊的選民喊話。但是芭芭拉偏愛的是聽話的乖兒子傑布，他支持的李·艾沃特為首的抹黑派，還是佔到了上風。

　羅納德和小道格拉斯主導的行動委員會，和其他數十個類似的委員會，捐助的大筆獻金，大部分都被投入到了抹黑杜卡基斯的廣告裡。

　雖然法律禁止對其他候選人的直接攻擊，但是這種廣告都借用了行動委員會的名義，而且說話的技術性很強。

　比如現在播放的這段，就是把杜卡基斯當州長的麻省，最大的港口波士頓港裡各種環境汙染的景象，剪輯到了一起。

　“杜卡基斯作為一個候選人，說他要治理環境汙染，但是他在當州長期間卻對波士頓港的汙染無動於衷，造成了被環境專家稱為新英格蘭地區最大的環境災難。

　現在馬薩諸塞州的選民，被迫要支付高達六十億美元的高昂費用，來治理這個港口。

　別忘了，杜卡基斯的競選口號，是要把他在馬薩諸塞所做的，帶給全國人民。”

　與此同時，電視機上出現了一個“此地禁止游泳”的標志，然後漸漸黑去，給了觀眾一點小小的震撼。杜卡基斯說一套做一套，把波士頓都治理的如此糟糕，這要是還把這種經驗帶到全國?

　“杜卡基斯真的乾的這麽糟糕嗎?六十億美元也太誇張了吧?”凱倫姨媽雖然喜歡現任大統領，但是這種廣告把杜卡斯基描繪的也太差了，六十億美元的數字，也超出了姨媽能夠理解的范圍。

　“老喬治怎麽弄出這種人身攻擊的廣告?”唐娜也不太滿意，她在麻省理工讀書的時候，正好是杜卡基斯擔任州長。波士頓港確實有些汙染問題，不過那是市政沒有足夠的預算處理城市汙水，不得已直接排放入港口造成的。杜卡基斯任上，波士頓已經通過了環境改善計劃，在下個五年就能運行，到時候港口的水質會恢復正常。

　“而且這些畫面是故意剪輯的，波士頓港那塊汙水排放口周圍是不能游泳，不過沒有畫面上這麽黑……”唐娜對波士頓還挺了解的。

　羅納德和小道格拉斯對視一眼，兩人知道小喬治估計在爭寵的戰鬥中失敗了。他弟弟傑布那一派拿到了話語權。

　“你怎麽看，羅納德?”姨媽問羅納德。她對這種競選手法有點反感，現任大統領當年的競選廣告多麽有范兒啊，那才是真正的紳士。

　“至少這個色彩確實調整過……”，羅納德把錄像帶放下，給小道格拉斯使了個眼色，兩人去另一間房間商量對策。

　“你表哥和戴安最近怎麽樣了?”見羅納德走了，凱倫姨媽還拉過女兒，問起了他有沒有計劃結婚的問題。

　“我也不知道……”，唐娜有點苦惱，開啟了這種話題，羅納德說完，就快輪到自己了。

　“你現在呢?有沒有男孩子約你?”果然，凱倫姨媽開始對女兒打趣起來。

　……

　“他是那個會哭的孩子……”電話裡的小喬治很無奈。他自己的表達能力不強，比較複雜的單詞，還會說錯。羅納德說的很有邏輯的理由，到他嘴裡就變得不是那麽有說服力。

　再加上弟弟傑布特別會討母親芭芭拉的歡心，他和羅傑·艾爾斯聯盟的加強溝通的策略，毫無意外地被否決。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傑布因為站對了李·艾沃特的抹黑策略，芭芭拉還獎賞他，讓他的妻子科倫巴出鏡拍攝下一條家庭主題的廣告。因為深南部的拉丁裔移民很多，科倫巴還被特許說西班牙語出鏡，抱著自己孩子，說老喬治是一個好祖父。

　這個廣告也是受到了羅納德拍攝的家庭主題廣告的啟發，小喬治的妻子勞拉一個鏡頭也沒有撈到，還把自己的孩子賠出去，扮演孫輩，襯托老喬治的個人魅力。

　小喬治一下子不光自己失寵，連帶勞拉也受了委屈，對芭芭拉很不滿意。

　“不過我沒所謂，這種亂來的廣告，是不能達到效果的，你之前在芝加哥給我說的太有道理了，我現在只要等待，等到廣告沒有結果，我母親芭芭拉就會改變主意的。我了解她，她是個只看結果的強硬女人。”

　“哎……”，羅納德放下電話長歎一聲，小喬治這個朋友，對自己也是非常信任了。希望自己的分析不會出錯吧。

　周末過後，劇組來到了紐約的一家熟食店開始拍攝。羅納德剛到紐約的時候，就在這裡買過不少好吃的肉食。現在店裡還有了堂食的地方，羅納德向店主提出要借用餐廳拍戲的時候，喜得店主馬上表示除了堂食停業凌兩天，免費出借餐廳，還包了劇組拍攝期間的食物供應。

　凱倫姨媽穿好了自己的衣服，被化妝師畫好妝，就坐在了鏡頭正對的方向，兩位主角的後面。

　坐在她對面的，就是製片人之一羅伯·雷納的母親。雷納正好從“鋼木蘭”劇組回來度周末，聽說了羅納德想讓親人客串的想法，連聲說好，他的父親卡爾·雷納是個著名的喜劇演員，但是家裡的另一個娛樂行業的成員母親埃斯特爾，卻很少有機會出鏡。

　雷納和羅納德商量，要讓母親埃斯特爾也客串。羅納德想到自己的姨媽沒演過戲，有個熟手帶帶她也是好事，就安排了埃斯特爾和凱倫姨媽坐在對面，一起演一對吃午餐的老朋友。

　埃斯特爾是個爵士歌手，面對觀眾和鏡頭毫不緊張，還很善於和觀眾交流。她三言兩語就讓凱倫姨媽成了朋友，說說笑笑，聊聊兒子輩的瑣事，把凱倫姨媽也帶的放松起來。

　很快，燈光組和錄音組都把準備做好，接下來場記和第一助理導演都來匯報萬事俱備。比利·克裡斯托還專門去向兩位客串的演員打招呼，一切就等女主角梅格·瑞恩準備好，就可以開拍了。

　不過又等了十五分鍾，梅格·瑞恩還是沒有出來，羅納德知道出了問題，連忙和羅伯·雷納一起，去她的拖車問有什麽問題。

　“米歇爾和你很合拍……”，羅納德一路上還恭喜了羅伯·雷納。這次和劇組攝影師米歇爾·辛格一起去給鋼木蘭劇組拍攝劇照，兩人果然如同諾拉·艾芙隆預測的那樣，開始約會。

　一對異性好朋友可能不適合做情侶，但是對對方適合什麽樣的人，卻是非常了解的。羅伯·雷納和米歇爾兩人都很合適對方，兩人感情迅速升溫，成了正式的男女朋友。

　“哈哈哈……”，羅伯·雷納很開心的樣子，他戀愛後，整個人迅速狀態轉好，在“鋼木蘭”劇組，正好起到了羅納德之前的作用，成為了幾位影后演員，和導演赫伯特·羅斯之間的溝通橋梁。拍攝過程中沒有再出現特別大的問題。

　“你知道嗎?我現在開始傾向於認同你的觀點，這個故事應該有個幸福的結局。哈利和薩莉必須在一起……”

　“嘿嘿……”，羅納德心想，你自己有了女友，就轉變了觀點啦。

　“冬冬……”，羅納德抬手敲了敲梅格·瑞恩的拖車門，“梅格，我是羅納德，是不是有什麽事情。”

　門開了，梅格·瑞恩看上去非常憂慮，她皺著眉頭請羅納德和羅伯進來。

　“羅納德，我又想了很久，這場戲還是不拍為好?”

　“但是，這是你想出來的主意啊?”，羅納德皺皺眉頭。

　這一段，就是羅納德在飛機上夢到的那個片段。薩莉和哈利第三次相逢，兩人都出現了感情的空窗期。哈利和妻子離婚，薩莉的男友也和她分手。兩人都對自己之前的愛情觀有了疑惑，迅速成為了無話不說的朋友。

　在紐約這樣的大城市，有哈利和薩莉這樣既熟悉，又陌生的朋友，是可以交流一些和好朋友都沒法交流的問題的。

　兩人很快聊到了男女之事，女性是否能夠假裝的問題。哈利對自己的能力頗為自負，但是薩莉在餐廳對他說，很多女性都會假裝來讓伴侶覺得有成就感，並不是每個女人都會有真的感覺的，這讓哈利認識到了自己的盲點。

　在之前排練的時候，梅格·瑞恩覺得這場戲還不夠有戲劇性，提出自己可以在餐廳裡當眾假裝，這樣的行動，要比台詞裡能夠表現出來的更加讓觀眾理解。

　羅納德也覺得這個想法很好，艾芙隆改了劇本，也對之大加讚賞，但是到了拍攝的時候，梅格·瑞恩又開始顧慮。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覺得，我……”

　“要不要我離開一會，讓你和羅納德單獨聊?”羅伯·來納提出保持對話的隱私狀態。演員都是一些非常敏感的動物，只有導演表現出了讓她們感覺安全的信任感，她們才會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隱私透露，來更好的完成表演。

　“你擔心什麽?能對我說嘛?”羅納德和來納打個招呼，他沒有參與和演員的排練，確實在這裡不太方便。因為羅納德感覺到，梅格·瑞恩的顧慮，不是演技上的，好像是其他方面的。

　“ok，ok……”梅格·瑞恩說了原因。

　原來，她是擔心自己的男友丹尼斯·奎德，如果這場戲被保留下來，自己的男友奎德，看到瑞恩能夠這樣自如地假裝climax，會怎麽看待之前兩人在床上的經驗的?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裝的?

　“這……”，羅納德沒有料到問題出在了這裡。丹尼斯·奎德這個男演員，好電影沒有拍幾部，女明星到是泡了好幾個了。這其實沒有什麽好擔心的，要是像自己一樣能力強，就不用擔心是假裝。要是自己本來就不行，那也沒辦法……

　不會丹尼斯·奎德……

　“別擔心，丹尼斯會理解你的，他也是個演員，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我知道他，這方面恐怕他是充滿自信的，不會產生誤解。”

　“呵呵……”，梅格·瑞恩被逗笑了，這樣解釋倒也是。奎德本來魅力就在很強，之前莉·湯普森在好來塢的位置比自己還要高，聽說他的前妻也是比他當時的地位高……

　不應該擔心因為這段表演，就讓對方喪失自信的。要擔心，也是自己應該擔心。梅格·瑞恩馬上“想通了”，不再為這事擔心。

　“你怎麽說服她的?”羅伯·來納看羅納德三言兩語就把梅格·瑞恩說通了，心裡也好奇。

　“我告訴他，真男人不會擔心女人假裝，假男人擔心也沒用。”

　“那是，我們這樣的真男人……”來納給羅納德豎了個大拇指，這溝通能力著實強，不愧是票房大導演。

　……

　“a！”

　“嗯，啊，嗯……”梅格·瑞恩開始小聲的表演起來。

　“你怎麽了?不舒服嗎?”比利·克裡斯托在桌子對面，好像沒發現薩莉的異常是什麽原因。

　“啊，啊，啊……”，梅格·瑞恩的聲音越來越大，猛地往後一甩頭髮，仰頭往後仰去。特別大的動作幅度，讓她的臉充血，迅速的紅了起來。

　“嘖……”，羅納德看著歎為觀止，這演技有點格洛托夫斯基方法的影子。身體是表演的基礎，要演出以假亂真的climax，光靠想象力和情緒記憶是不行的，必須從生理上，作出類似的動作，以身體來帶動表演。

　“啊……啊……”梅格·瑞恩還不停地拍起了桌子，“啪……啪……”

　這下，現場所有的群眾演員都被這巨大的動靜驚醒了，紛紛回頭看向這裡。

　“yes，yes，哦……哦……”，最後幾下用力的拍桌子之後，梅格·瑞恩終於慢慢地小聲起來。

　羅納德在攝影機後面看著，凱倫姨媽和來納的母親埃斯特爾，都看著薩莉的表演，被攝影機把這種目瞪口呆的表情收入其中。

　“哎，哦……”，收了神通的梅格·瑞恩，帶著還殘留在臉上的紅暈，拿起叉子吃了點沙拉。

　“cut！”，羅納德叫停以後，現場安靜的一點聲音也沒有。

　良久過去，還是梅格·瑞恩自己發出了咯咯的笑聲。

　“哈哈哈……”，最先反應過來的是來納的母親埃斯特爾，她也開始哈哈大笑。

　然後是凱倫姨媽，她也被帶著笑了出來。

　“哈哈哈……”，羅納德也笑了，這個場面著實有趣。

　“哈……”，然後是羅伯·來納，然後是攝影指導，現場的男人，都笑得有點尷尬。

　“怎麽了?”，羅納德奇怪，男人怎麽都沒看出其中的笑點嗎?哈利一直以為，自己能讓前妻快樂，因為她每次都能表現出climax。但是薩莉的表演讓他知道，其實女人很擅長在沒有climax時候，表演一番，不讓男人失望。

　“等會……”，羅納德明白了，現場的女人都會這一招，而男人都開始懷疑自己生活中的伴侶，會不會也……會不會自己的能力沒有這麽強?

　“這……我應該不會有這種問題……吧……”，羅納德也拿不準了。

　“我們接著拍一些背景演員的反應鏡頭。”

　羅納德沒工夫考慮這些，讓攝影師把攝影師對準埃斯特爾和凱倫姨媽。

　“是不是要給句台詞?就像我們剛才現場的反應?”羅伯·來納看出不對，如果按照劇本上凱倫姨媽一言不發的話，這個場景缺少一個收束的點。

　比利·克裡斯托站起來，走到了凱倫姨媽和埃斯特爾面前，“你們能不能說這句……”

　“哦，我恐怕不行……”，凱倫姨媽又緊張起來。 www.uukanshu.net

　“我來吧……”埃斯特爾聽到比利·克裡斯托給她們想的台詞，噗哧一聲又笑出來。

　“你說的什麽?”，羅納德問克裡斯托。

　“你來一條就知道，這話先說就不靈了。”

　“好吧……”，羅納德知道比利·克裡斯托肯定是想到了個金句，這種喜劇裡的pune，確實不能事先排練，露底的話會缺少力量。

　“a！”

　攝影機移近凱倫姨媽，然後微微轉向，對準埃斯特爾。一個侍應過來問她點單。

　“我要她點的……”埃斯特爾指了指梅格·瑞恩那桌。

　“cut！哈哈哈……”

　羅納德帶頭，全場又一次笑了出來，原來是這麽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