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活……”
如被暴雨雷電狠狠蹂躪,花燭的瞳底有一刹那的呆滯。
這個詞匯,她當然懂得其中的意思。
但……真的可能嗎?
眷靈世界確實無奇不有,高等眷靈裡說不定也確實存在死者復活、至高者輪回乃至永生的故事。
可那都是傳說啊,自己不過是泥塑之胎級別的小菜雞,竟然能夠接觸這個領域?
“你現在要做的,其實是無條件相信我。”
夜寒君淡淡道:
“放下不必要的思慮,專注於眼前的戰鬥。”
“只要還有一口氣,只要心臟還在跳動,你就要拚盡全部的力量,想辦法給予戰鬥化身致命一擊。”
“是!”花燭倏地驚醒,牙齒輕輕咬住下唇,渾濁的暗黃色瞳孔,開始變得凝練有神。
她沒有用余光瞥視三隻盾甲龜的位置,借由流動沙腿擁有的“狹縫感受器”,仔細感知地面的震動和周身空氣的流動。
末了,她展現出驚人的應變能力。
身子前衝的時候可以突然急停。
看似要摔倒在地的時候背部會被黃沙托舉。
偶然間盾甲龜嗷嗷衝過來,她像是跳山羊那樣躍起躲避……
花燭——就在那嬌小的身體裡,柔韌、協調、反應……幾種屬性趨於峰值。
然而,夜寒君微微搖頭:“撐不了太久的樣子。”
三番五次的逃避、閃躲,偶然間的聚沙成盾,阻擋撲咬。
短時間內像是耍猴那樣,騙得三隻大烏龜團團轉,當然沒有問題。
但這不是長久之計。
三隻一起發瘋,花燭很難仿照剛才的操作,騙取架盾後,抓住機會攻擊盾甲龜柔軟的腦袋。
而僵持的局面一旦無法突破,任憑戰鬥時間線的拉長,盾甲龜先天立於不敗之地。
花燭——體力上不佔優勢。
哪怕她的動作,盡可能簡潔,竭力減少體力的流逝,也起不到決定性的作用。
“總歸都會‘死亡’。”
“區別在於,死之前能不能換掉幾頭?”
夜寒君不再說話,安靜旁觀。
作為挑戰者的花燭,明顯也意識到了困境所在。
她在喘息,大口吸入空氣,然後灌入肺部。
豎起的暗黃色瞳孔中,泛著蛇蠍一般的冷意,死死感知著三隻盾甲龜的行動軌跡。
“沙沙沙——”
黃沙揚起,中間的盾甲龜連躲避都不肯,閉著眼蠻橫硬衝。
沙漠女巫身體後仰,往後滑行,背後的盾甲龜想也不想,一口咬向她的腳踝。
“噗——”
想象中鮮血飛濺的畫面,並未出現。
因為左腳踝及左腳掌完全崩碎,噴出來的是黃沙。
漫天的黃沙如同瘋狂的蜂群,一股腦撲向盾甲龜的面部,往它的鼻腔還有喉嚨裡塞去。
“吼!吼吼!!”
盾甲龜驚恐大叫,停頓原地掙扎。
黑光一閃,玫紅色的尾針洞穿它的顱頂,那狂躁的表情猛然一震,瞳孔裡的色彩迅速消失。
這一擊……極限刺穿盾甲龜的大腦,完美命中要害!
“吼!”
電光火石,另外兩隻盾甲龜一前一後趕到,花燭乾淨利落抽出尾針,嘗試脫身。
她以沒有神經牽連的流動沙腿,充當誘餌,找到了致命一擊的機會。
而流動沙腿的崩碎,雖然不會賦予靈魂巨大的痛苦。
但在形態沒有修複之前,她控制的沙子不太穩定。
明明只需要一小股沙子調整角度,卻有可能召喚出過量的沙子,加劇自身的巫力消耗以及精神負擔。
“嗷!!”
一隻盾甲龜咬空,另一隻的爪子,劃拉到白黑漸變的連體巫裙。
連帶著裡面暗綠色的蛇鱗,狠狠抓下一大片,鵝黃色的血液流淌而出。
花燭吃痛,但終於脫身。
這個時候,異常鮮明的特點凸顯出來。
同伴的死亡,並不會讓存活下來的盾甲龜感受到恐懼之類的負面情緒,進而產生畏懼。
它們比原來更加瘋狂,就連攀爬的速度也快了一分,貌如瘋狗,追著女巫一頓亂咬。
而花燭,一瞬間的擊殺,付出的代價卓然不小。
其他也許還能容忍。
但激烈的博弈撕扯到胸口的洞穿傷,大量飆血的同時,前胸後背湧上來的虛弱感,讓她的絕對速度大幅變慢,很快便慢於盾甲龜。
於是,夜寒君便看到異常殘忍的一幅畫面。
兩隻盾甲龜幾乎和沙漠女巫扭打在一團,各種不要命的撲咬、劃拉。
女巫呢,鉗子亂夾、尾刺亂戳,極限放倒其中之一的盾甲龜。
剩余的那隻,傷勢也很重,一隻眼徹底瞎了。
但它夠凶、夠狂,一口咬到女巫的脖子,用力一扯。
“嘶——”
灰色半球型結界內,無論是凶狠的盾甲龜,還是倒在血泊裡的沙漠女巫,畫面猶如定格。
下一秒,隨著夜寒君一揮手,三龜一巫,全部變為灰色的陰影沉入地下。
“呼——呼——”
頭頂之上,灰色大日的正中央。
花燭睜開眼,表情不自然地痙攣。
那種臨死的窒息感、絕望感,猶在腦海之中,深深烙印著。
她的額頭騰的一下冒出冷汗,胸腔劇烈起伏。
但驀然間回過神來,發現手腳完好無損,只有胸口的洞穿傷隱隱作痛,她的表情又瞬間迷茫了。
“這是怎麽回事?”
“進入生死門的生靈,不管是我還是你,都是虛幻的假身。”
夜寒君向上漂浮,彈指間抵達沙漠女巫的身旁,淡笑道:
“我們的真身依然停留在現實世界,但是靈性、記憶、智慧的那部分,全部‘流’進了門內的世界。”
“這真是……做夢一般的體驗!”
花燭抬起兩邊的鉗子,眉宇間的震撼短時間內無法覆蓋:
“這是何等偉岸的力量,無論怎麽觀察,怎麽觸碰,都和我的身體沒有差異……”
“大人,你該不會是神明的後裔吧,還是說你就是神明轉世,所以才有這樣至高的權能可以使用?”
“神明的後裔?”夜寒君低著頭笑了笑,“就算是,那又如何?”
“諸如我這樣的血脈後人,成千上萬。”
“無論外表再怎麽光鮮亮麗,後裔永遠是後裔,依然是芸芸眾生中渺小如塵的存在。”
花燭:= (???*)
她震撼於剛才的體驗,只是憑感覺妄加揣測。
誰知道大人絲毫不避諱,就這麽大大方方承認了?
如此說來,那個同盟的巫族部落……
花燭艱難地咽了口唾液,說不出話來。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我們身上背負的期待,亦或者面臨的挑戰、競爭……不到這個層級,外人永遠無法理解。”
夜寒君虛白的面龐上,浮現一絲淡漠的笑容。
神明,在這個世界,只會指向兩類存在。
捏泥塑,沐霞光,孵玉嬰。
轉命輪,度寂滅,立天地。
稱無量,耀塵世,至聖封神!
眷靈的第9個等級,至聖之胎,又名“聖獸”。
一旦進一步飛升,那便是諸天萬界最至高的存在,坐擁神獸之名的「封神之胎」!
能夠與之相提並論者,唯有人族最高等級的眷主。
位階10……冠位!
對於冠位眷主而言,冠位以下,哪怕稱之為聖,那也是凡人!
也只有冠位眷主,能夠承受“神明”這樣的尊稱!
“忘掉吧。”夜寒君搖頭,“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保持平常心,清醒地追逐目標,這才是你我要考慮的事情。”
“是。”花燭垂鉗恭立。
“另外,我流淌的血脈,和「執教者」無關。”
“我也不知道,為何我主動覺醒的權能,有如此擎天撼地的法相……”
夜寒君皺眉,“根據剛才捕獲的傳承訊息,執教者未來的潛力非同小可。”
“現階段我只能放棄不必要的猜疑,走一步是一步, www.uukanshu.net 如履薄冰……”
花燭認真聽著,深思片刻,提出自己的疑問:
“大人,諸如剛才的‘死亡挑戰’,還可以繼續進行嗎?”
“以前再怎麽瀕臨極限,好歹也能苟活下來。”
“但這個挑戰,竟然親身經歷死亡這個過程。”
“每每回憶剛才的感覺,鉗腳冰寒,心悸難安....”
花燭肅穆而立,恐懼之中亦有期待:
“不過我想,如果能重複這個過程,對於戰鬥技藝的磨礪,必然迅猛如飛。”
“就是不知道,它還有什麽好處,或者還有什麽注意事項、限制條件?”
“第二主動權能·死亡挑戰,與我的被動權能·死亡烙印,兩者之間關系莫逆。”
夜寒君直言不諱:
“主觀上被我殺死,或者被我的契約眷靈殺死的獵物,只要不是投機取巧,譬如請人打殘然後我去補刀,或者通過更高等級的毒藥、符文越級狩獵……都會有極大的概率被生死門記錄,從而成為‘戰鬥化身’。”
“這個化身,只能存在於生死門內,無法顯化到現實世界。”
“而進入生死門的‘挑戰者’,會被複刻進門時的狀態,由此凝聚‘假身’。”
“等到開啟「死亡挑戰」,假身的目的並不是通過挑戰,它的輪次無窮無盡,永遠不可能真正戰勝。”
“記住——這個權能的核心意義,是讓伱無懼死亡。”
“在你死亡前,你可以嘗試各種技能和戰術,甚至是自爆,你都可以百無禁忌隨便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