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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詭異人生》六百七十九、謙卦初6:謙謙君子,用涉大川(一/二)
灼灼紅蓮、熊熊大日、星點光塵俱煙消雲散。

 破廟裡一切如舊。

 光線和先前一般昏暗。

 鼎靈仰臉看向旁邊神色平靜的蘇午,她的眼神裡卻有些不知從何所起的惶然:“道兄……道兄……”

 女師公低聲呼喚著蘇午。

 蘇午收回看著那被斬斷鎖鏈的黑地藏塑像的目光,轉而看向身旁瘦弱女子,面上浮現一抹笑容:“鼎靈師妹,今下高祖母終得真自由,師妹不必那麽傷懷,應該為她高興。”

 “高祖母她,她最後……”鼎靈顯然也看到了高祖母面上露出的那個奇怪笑意,以及那欲撲向自身的星點光塵——她因此漸生疑慮。

 她的話未說完,就被蘇午搖頭打斷了:“高祖母最後化作點點煙塵,隨光火消散了。”

 蘇午所言,讓鼎靈沉默了片刻。

 其實她已經猜測到了一些東西,但先前蘇午及時出手,此下又暗暗遮瞞,已然為她隱去了最險惡的那一部分——盡管她此下也有了預感,猜測到了一些真相。

 女師公低著頭,眼中隱有淚光:“不論如何,都要謝謝鼎陽師兄。”

 說著,她便要向蘇午稽首行禮。

 蘇午一聽她說話,

 就知道自己的隱瞞並沒有甚麽效果,

 對方已經猜到了其高祖母化煙塵歸去的真相。

 他看著眼前向自己稽首行禮的瘦弱身影,搖頭歎息了一聲,伸手托住了女師公的手臂:“鼎靈師妹,不必多禮。

 過往將近二十載,你雖舉目無親,孤行於世,但也總算長大成人。

 ——雖無親故關懷,老天卻默默偏愛於你。

 至於此後,你拜在北閭山門下,山門之中,不論是我,還是師父,也或其他弟子——他們皆是你的親人,這裡已是你的家了。

 過往種種,便叫它煙消雲散罷……”

 “師兄……”

 鼎靈被蘇午托起了雙臂,她眼睛微紅,定定地看了蘇午一瞬,忽然垂下手臂,瘦弱的身軀鑽進了蘇午的懷中。

 蘇午面色一僵。

 天蓬肅殺咒印化作鐵鞭,不斷抽打在他的後背上。

 他感應著懷中女子柔軟纖瘦的身軀,聽著對方伏在自己胸口微微的啜泣聲,無奈而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鼎靈那位高祖母,給了她關於親情的美好幻像,

 卻又在最後展露出自己最險惡猙獰的那一面,

 將一切美好幻像都在鼎靈眼前統統打碎。

 這對鼎靈而言,卻是一種莫大的殘忍。

 也罷,

 若她這般哭一會兒能將此事釋懷,自己生受幾次天蓬肅殺咒印的懲罰也沒什麽。

 ……

 破廟內。

 鼎靈已經平複了情緒,向蘇午稽首道謝過,擦拭去了眼角的淚水。

 蘇午將那幾道被斬斷的漆黑鎖鏈收攏起來,放在一旁,接著與鼎靈說道:“黑地藏背後刻畫有一副拚圖,我大概知道這副拚圖的來歷——非只是黑庵壇傳承法門那般簡單。

 待我將塑像翻轉過來以後,

 鼎靈師妹見得拚圖畫像,如有絲毫異常感覺,只需閉上眼睛不去觀看拚圖即可。”

 “好。

 一切都聽師兄的。”鼎靈輕輕點頭,聲音比先前更柔軟了些許。

 蘇午沒有說話,

 他念頭一動,

 光明大日即自眉心顯發,映照身外輪,由身外輪將無邊意能量傳遞到破廟各處,將整座破廟內部都包圍了起來,以防止那副‘怨神拚圖’中暗藏詭異,在自己或鼎靈觀看拚圖畫像時,悄然留下災禍的種子。

 拚圖十之八九由鑒真所留。

 而鑒真這個僧侶,現下在蘇午這裡,已是與‘災禍’、‘邪詭’一個性質的存在。

 征得鼎靈同意,蘇午甚至又在鼎靈性魂上套了幾層假造的生靈外殼,如此做好了種種準備,他雙手按著塑像的肩膀,將之緩緩翻轉過來。

 使塑像背對自己與鼎靈。

 在那尊半人多高的塑像背部,果然刻畫著一副圖卷。

 蘇午眼望那副圖卷,瞬息間感應到了‘神韻’的流轉,那是從天人交感之境中才能感悟獲得的‘神韻’。

 “亨韻:謙卦,初六。

 爻辭:謙謙君子,用涉大川,吉!”

 看到塑像背後那副圖卷,蘇午口中低聲自語。

 他的意隨著那寄附於拚圖之上的神韻流轉而流轉,在神韻周流之中,他仿佛感應到了一種種不同的厲詭詭韻,被此一道‘亨之神韻’以一種莫名的方式排布、拚湊了起來,組成莫名的存在——而自身若能依這神韻流變的方式去行某事,

 則正對應這道亨韻-謙卦,初六的爻辭。

 謙謙君子,用涉大川,吉!

 ‘川者’,江河也!

 ‘涉’者,渡也!

 ‘用涉大川’,成就一番事業的條件皆已齊備!

 掌握這道神韻,成就一番事業的條件——爭渡川流的條件已然鹹備!

 川流是甚麽?

 蘇午一念驟起——當下橫在自己面前的最大關隘,不正是一道江河——閩江?!

 這道神韻——這神韻覆蓋下的厲詭拚圖,會成為自己解決閩江之底、真閭山現世此事的最關鍵事物?!

 是鑒真算到了自己會渡此關?

 還是冥冥之中,乾天運轉之下,正將歷史的車輪推運到了當下的環節,留給了自己這樣的機會?!

 元亨利貞,乾之四德!

 鑒真本是大明寺的和尚,他所領悟的種種神韻,竟然盡皆與‘周易’的卦爻相對?

 不對,不對,不是鑒真領悟的神韻與周易相互驗證。

 而是周易本就是觀察總結萬事萬物運轉之理的典籍,它恰巧應對上了天人交感之境中的種種神韻!

 蘇午念頭紛湧如潮,而那流轉於拚圖之中的神韻,在某個瞬間倏忽交融於他覆蓋破廟的意中,真正由他掌握。

 黑地藏塑像背後拚圖逐漸模湖,斑駁,最終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樣。

 鼎靈亦在此時回過神來,仰頭看向旁邊的蘇午,卻見蘇午眉頭緊皺,不知思索著什麽,還沉浸在神思裡未能自拔。

 她怕自己出聲會打攪到道兄,便站在原地,默默等候道兄從神思中脫離。

 好在,蘇午也未思慮太久。

 謎團太多,他對諸個謎團都隱有頭緒,

 但想要徹底將它們解開,

 一時間卻又無計可施。

 索性就都將之拋諸腦後,他平靜著思緒,看向了身畔眼神清明的鼎靈:“鼎靈師妹,從那副拚圖中看到了甚麽?”

 “隱約有所感悟,但仔細一想,又好似甚麽都沒看到。”鼎靈抿著嘴小聲說道,“大概是我悟性太低了——”

 她話還未說完,

 其身後忽然飛騰起一道道金紅符籙,

 那些符籙在她背後被莫名湧起的大道紋韻梳理著,重新排列,

 竟組成了儀仗一般的陣勢!

 符籙顯發百千瑞彩,萬道虹光,恰如儀仗如林排列——鼎靈還未能升授五階符籙,身後符籙已然形成了‘儀仗陣勢’,待到她升授五階、或者升授四階符籙以後,自身的符籙法體必然能成就‘真武儀仗’、‘神霄儀仗’一般的道我異相符籙法體!

 蘇午見得鼎靈身後符籙法體顯發出的儀仗陣勢,

 頓時眼神恍然。

 他觀見黑地藏塑像背後拚圖,得到了那副圖卷的‘神’,

 而鼎靈師妹觀察拚圖,則得了拚圖的‘形’!

 看得自己身後一道道符籙顯發寶光瑞彩,將‘高上神霄符籙’簇擁在中央,鼎靈一時間有些無所適從,不知這是好事還是壞事,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蘇午。

 “不必擔心。

 鼎靈師妹,今時怨神已經沉寂,你之符籙法體演化出的儀仗陣勢,其實是從這副根本拚圖中得來的一種感悟。

 與地藏廟的核心法門‘瘟王儀仗’異曲同工。

 此後你潛心修行,將來升授五階、四階符籙時,未必不能徹底吸收這儀仗陣勢,使得自身的符籙法體生具異相,形成‘神霄儀仗’的道我異相!”

 蘇午出聲與鼎靈細細解釋著,鼎靈心中疑慮這才漸被打消。

 她看著塑像背後已經徹底模湖不可辨認的‘拚圖’,有些惋惜地說道:“這副拚圖看來也不只是可以為厲詭所用,亦能為人所用。

 應該把其他師侄都叫過來,一同觀覽拚圖。

 他們中或許有悟性好的人,能從中感悟到更多神妙。”

 蘇午聞言,笑而不語。

 地藏廟歷經幾代壇主大和尚,方才開創出‘瘟王儀仗’,而鼎靈只在拚圖前看了一會兒,就將自身符籙組成儀仗陣勢,其意義比‘瘟王儀仗’的開創更大。

 幾代大和尚才悟出的瘟王儀仗,

 被女師公一刻時間內就超越。

 這般悟性,天下間也是少有。

 更不提蘇午門下那幾個弟子了,他自知幾個弟子的長處與缺點。

 弟子們未能觀見拚圖,感應神妙,固然可惜,但讓他們隨意接觸拚圖,亦會增加他們被埋下魔根禍種的幾率。

 與後者的損害相比,前者的受益反而不值一提。

 “師兄從拚圖中感悟到了什麽?”鼎靈這時又向蘇午問道。

 蘇午回道:“與你一樣,隱隱約約,若有若無。”

 ‘亨之神韻’都在他掌握之中。

 但此事一時半會兒間難以與鼎靈說清,鼎靈未接觸過天人交感,必然也難理解天人交感之中的神韻,他便未有與對方解釋太多。

 端詳著背向自己的黑地藏塑像,他忽然轉頭與鼎靈說道:“門下幾個弟子雖未觀覽拚圖,但也不是沒有他們絲毫好處。

 鼎靈師妹,我欲將這尊塑像重新熔煉了。

 鑄造幾件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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