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應屆畢業生離校的時間還有一個星期。
從大學到碩博連讀,最終拿到了博士學位的古博,卻是要和放了暑假的大一、大二、大三的學弟學妹們,一起先行離開這所他整整待了八年的大學學府——他知道,回去後面對社會上那些所謂的親友、鄰舍,與自家公司有業務來往的人士們,甚至於奇門江湖上的術士,自己必然會給父母、家族爭光。
不說其術士的身份,不說其修為如何,單論從京大走出來的“博士”這名頭,就足夠響亮啊!
可冷暖自知,古博心裡對這所全國頂級的大學學府,已經厭惡到了極點。
八年前剛剛邁入京大學府時,他英氣勃發,自信滿滿,術法修為已入淨體中期且相當穩固,學習成績更沒得說,能考入京大的哪一個不是當地的狀元郎?那一年,羅同華也只是剛剛來到京大學府成立了京大學生術士臨時協會,協會人員總共才三人,這還包括古博以及和他同屆的一位學生術士——石弦棠,京堊城本地人,又有體育特長加分才勉強入的京大,其術法修為不過是淨體初期。石弦棠直到大學四年後畢業,其修為都沒有突破淨體之境,只是穩固在了淨體後期,未達圓滿。
那一年,只有三人的京大學生術士臨時協會的會長叫做歐陽遠,大三學生。
也就是說,在歐陽遠之前,京大很可能沒有學生術士。
事實上在古博進入京大之後的兩年多時間裡,學校裡都沒有再進入過學生術士。歐陽遠就讀碩士生兩年離校後,由九五年才進入大學的范嫣芝接任會長,那時候京大的學生術士有七個人,而且從那時起所謂的京大學生術士臨時協會,才開始每年都會有特定的時間召開一次像模像樣的講座課程和會議。
所以大多數後來的學生術士,甚至都沒有見過歐陽遠。
直到現在,京大學生術士臨時協會的許多會員們,都認為九五年之前京大根本就沒有學生術士,當然主要原因還是沒人向他們提起。
資格最老的古博,是懶得,也沒臉提。
歐陽遠、范嫣芝、宋慈文……這三人接連任協會會長,古博認了,他資格夠老實力卻不如人,也不能去反駁羅同華的決定。等蘇淳風被提名任會長了,他心有不忿恨得牙癢癢,卻又沒轍,本來想旁敲側擊地收拾蘇淳風,以發泄下心頭的鬱悶,可到頭來自己還是沒沾到半點便宜反而惹了一身騷。後來,蘇淳風把古博極為厭惡的喬萱影給連續收拾了兩次,讓他都忍不住朝著蘇淳風豎大拇指,還記恨個屁啊?
會長一職沒得做,論及術法修為的高低,還是輪不到古博——且不說連續三任的會長,後來者中還有縱萌這號變態,曲飛燕這位出類拔萃妖女一般的女中人傑,再有就是蘇淳風……
這些說到底,古博心裡也能勉強平衡。
可想想當初自己邁過淨體中期,跨淨體後期之境時是什麽境遇?連普通人都比不得啊,身體虛弱,連學校裡男生必修的體育運動太極拳,都不如那些普通學生們打得好,跑不出幾步路就會氣喘籲籲,讓多少學生笑話他?而後來的這些學生術士們呢?好家夥,一個個條件好得要命,淨體中期算什麽?淨體後期直到淨體大圓滿,都有資產雄厚的家族給於珍貴的藥物、法器、特製符籙術陣護體,根本無需擔憂淨體後期和大圓滿時的虛弱之態。等古博家裡終於開始大筆大筆賺堊錢的時候……
古博已然艱難困苦地邁過了淨體之境,步入固氣之境,這他堊媽跟誰說理去?
再想想自己的哥哥古翰,早些年遊歷還未複興的江湖,輕輕松松幾乎沒任何風險地全國各地到處跑,其修為增進之快,令人羨慕不已,如今沒什麽高學歷的古翰,更是在家族企業裡擔任要職,頗受父親的青睞重視。
自己呢?
本來早就該離開這所讓他憋氣鬱悶的大學學府,卻不得不為了家族將來在奇門江湖上的發展,選擇留下來碩博連讀,同時結交一個個奇門江湖世家的優秀子弟,與一個個身份普通卻有機會將來成為社會精英的人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因為這個社會從古至今都必然存在有一張張密密麻麻的人情關系網,把所有人都籠罩其間。
隻背了一個簡單行李包的古博,沿著五四大道往南門走去,看著陽光下熟悉的建築物、風景,忽而心生些許感慨,原來自己對這所學校,還是有所依戀。
畢竟,在這裡生活了八年,青春歲月恍然一逝。
他靜靜地站在了路旁,思緒萬千。
蘇淳風拖著行李箱,沿著五四大道神色悠閑地和肖倩邊聊邊走:“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每年都要有畢業離校的學生,您總不能每年都傷感一回吧?”
“等你大學畢業的時候,就懂了。”肖倩輕歎口氣。
“那門婚事,怎麽樣了?”
“不想提。”
“好吧。”
肖倩忽而看著前面說道:“咦?那不是古博嗎?”
蘇淳風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只見背著簡單行囊的古博安靜地站在不斷有三三兩兩學生走過的五四大道旁邊,高大的身軀猶若一尊雕塑似的,一動不動,靜靜出神——無形的五行之氣和由他體堊內緩緩釋放出來的本元波動相互纏繞著,圍繞著形成了一個直徑約有四米左右的球形狀的氣場地帶。
“古博……”肖倩招呼著就要走過去。
“別叫他。”蘇淳風急忙上前一步拉住了肖倩,神色嚴肅地說道:“肖老師,您聽我的,先回去吧,我和古博有些話要談。”
“怎麽了?”肖倩一臉詫異。
蘇淳風無法向肖倩解釋清楚,隻得認認真真地瞎扯道:“古博今天要離校,他的心情不太好,昨天還喝醉了。您知道,他對您一直都有愛慕之心,所以現在您過去的話,會讓他更加傷感……我過去和他談談,開導一下吧。”
“你?”
“我和他早就化乾戈為玉帛了。”蘇淳風笑了笑。
“哦。”肖倩滿心的疑惑,只是古博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仿若心事重重對一切都不關注的形態,讓肖倩也不禁有些擔憂和同情。她猶猶豫豫地點頭應下,轉身往回走去,一邊走還時不時扭頭往回看看,只見蘇淳風已經大步走向了古博。
正值上午九點多鍾。
日頭升到了半空中,陽光已然有了炙熱的感覺。
蘇淳風心中默念術咒,已然傷愈的左手揣在褲兜裡掐出一個手訣,邁過詭異的氣場,走到古博身側,抬起右手輕輕地按在了他的肩頭。不為人注意到的是,蘇淳風的右手食指輕輕點中了古博脖頸處的天窗穴位上,試探著渡入了一縷本元之氣。
別說是普通人,便是一般的術士看到古博現在的狀態,恐怕都不會想到,這時候古博正面臨著突破的關鍵時期。
萬幸,他遇到了蘇淳風。
前世的蘇淳風曾登頂醒神之境,在奇門江湖中已是術法宗師,自然能一眼看出古博的處境何等凶險。
只是不明白,古博怎麽好端端這個時候突破?
如今修為還遠遠不足以強壓古博突破氣機的蘇淳風,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試探性地渡入本元之氣查探其體堊內狀況,並悄然施術,意念力輕輕觸碰古博心神,再尋找突破口緩緩侵至其腦海中,查探他當下的心神狀況。
境界的突破不能兒戲,稍有差池就可能身死道消。
神念一通,蘇淳風驚愕地發現,古博的心神境界已然能夠躍入煉氣之境,只是其肉身五髒六腑七魄及經絡的修為,還不足以衝破固氣桎梏,現在他的修為勉強剛剛接近固氣中期,別說邁入煉氣之境,就連登頂固氣後期都很難。所以古博的突破,本應該是進入固氣中期,靠強大的心神短時間內穩固固氣中期再迅速邁入固氣後期。
問題就在於,古博心魔已生,竟然要強行突破邁入煉氣境界。而且,現在的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隨時都會受到他人的影響干擾。
“古博,何必執著與境界修為?”
“與你無關!”
“需知循序漸進,切不可好高騖遠,別誤入心魔歧途……”
“我入什麽歧途?本該如此!”
這是二人的意念交鋒。
“既然如此,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不用!”
“那我現在就殺了你,你有還手之力嗎?”
“卑鄙小人!”
“你沒有回頭路,已經走在了突破桎梏的關鍵時期,來來來,我助你,倒要看你是一朝入煉氣,還是身死道消在京大校園中……”
“不!”
此時,已然由不得古博突破與否。蘇淳風悍然調動體堊內本元,全力催動渡入古博的經絡之中,猶若滔滔江水湧灌支渠小河,掀起驚濤衝擊兩側堤岸。古博心神意念幾近崩潰,在無奈的突破桎梏過程中,心念又堅定守住關口,不肯一路狂飆直至觸摸到煉氣境界的桎梏關口。在一舉進入固氣中期後就牢牢不肯前行,但體堊內本元、五髒六腑七魄皆有余力,在心魔意念的催動下勢若破竹直逼固氣後期,並迅速越過幾乎圓滿。
至此,力竭神疲,古博才終於守住了固氣後期的關口,沒有直衝桎梏進入煉氣之境。
本心勝過心魔。
心魔消散。
這一日,古博修為連續突破,直至固氣後期逼近圓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