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有錢未必能買到平價糧食,至於怎麽辦,崔祺已經有了想法。
“大哥你看,這鳥官,怎的又穿上了督郵的官服?”
劉備一皺眉,也有些大失所望。
崔琦沒來得及穿戴整齊,急忙來找劉備。
“玄德公,眼看災民將至,我想進城買些糧食,有這一身衣服穿著,多少好一些。”
劉備一聽,這才眉頭舒展,畢竟是當過縣尉之人,也知道災年糧價虛高,沒點什麽身份,壓不住那些個豪紳。
“小先生,你想多少錢購糧,我在漢昌也有些朋友,可以讓他們出面,幫忙說說。”
“十錢一斤。”
劉備一聽這話,胸口一悶,真不知道這小家夥是不諳世事還是天真無邪,災年按照豐年的價格買糧,想都不敢想。
劉備治理安喜縣時,靠著縣尉官職加上軍功名望,把糧價講到三十錢一斤,百姓已經感恩戴德了。
平價買糧,除非和豪紳富戶兵戎相見。
“若是四十錢一斤買糧,某還可以說說。”
“玄德公,今天我花錢請百姓吃頓飽飯,隻買十錢一斤的糧,不過得請你和關、張兩位義士幫忙。”
看崔祺一臉自信的樣子,劉備大為意外,關羽、張飛聽了,倒是有些躍躍欲試。
“大哥,不如先跟著他,看他如何做?”
“俺也想看看,他有何本事。”
一旁的簡雍有些不樂意了,好似這小先生看不到自己一樣,不自覺的清了清嗓子。
崔祺聽到聲音,微微一笑,來到簡雍身旁。
“憲和先生。”
簡雍一拱手:“何事?”
“有勞你進城打探一番,看看誰家正在出糧,暗暗記住,再問問這些人家有沒有子侄、奴仆,妄行不法。”
簡雍看了看劉備,劉備微微點頭。
“遵命。”
簡雍說完,一甩衣袖,騎馬而去。
劉備轉戰燕南,身邊不僅有關、張之類的衝鋒陷陣之人,也得有簡雍一類的刺探消息、傳遞情報之人。
這件事,交給簡雍來辦,準沒錯。
簡雍前腳剛走,流民已經緩緩走來,這些流民一個個形容枯槁,步履蹣跚,看見崔祺一行人,趕忙加快了腳步。
崔洪不敢放松,換了一人駕車,自己騎了一匹馬攔在路口,剩余的護衛也都跟上,拔出兵刃。
崔祺並未阻攔,他雖然有善心,但並不是傻子,也知道秩序的重要性。
必須先給流民一些威懾,一旦流民亂起來,成了暴民,就不好安撫了。
“所有人,停止上前。”
崔洪大喝一聲,流民隊伍停止了腳步。
“這位英雄,放我們過去吧,我們是周邊村聚來的,家被胡騎給燒了,糧食被搶了,實在沒地方去了。”
這些流民顯然是剛剛開始逃荒,隊伍中還有不少老弱,說話的就是一位老者。
此時,隨著護衛分開,崔祺的軺車,出現在流民的視野之中。
天色開始昏暗,馬車前架了一支火把,能照亮崔祺,讓流民看到他身上的官服。
“你們不要著急,本官已經派人購糧,最遲明日,就能讓你們吃上糧食。”
聞言,流民大多吃了定心丸,但有些青壯不那麽老實。
青壯身體好,能量消耗快,又在逃荒時搬抬重物,自然是最餓的。
“能否先發給我們一些糧食。”
“既然來了縣城,還要讓我們再等一天,伱這官是怎麽當的?”
說起來也讓人氣憤,賑災本不是督郵之權,崔祺花錢賑災,還落的陣陣埋怨。
暗自一嘲,崔祺想想,人在饑餓時,脾氣暴躁,不能和這些人一般見識。
崔祺給崔洪使了一個眼色。
崔洪舉刀,朗聲道:“買糧,搭粥棚,都需要時間,說了明天就明天,爾等要是再敢廢話,按造反處置。”
這番壓製百姓的路數,崔洪也是手到擒來。
看流民都不說話了,崔祺頓了頓。
“懷孕、哺乳的女子以及孩童,可以先過來,本官這裡有些乾糧,先分發一些,男子先扛一會兒。”
崔祺手裡的乾糧不多,不夠上千流民吃一頓的,即便是發下去,也很難均分到每個流民身上。
想了想,還是先讓婦孺吃飽飯吧。
本朝以孝治天下,老人的待遇還是不錯的。
而婦孺往往是流民之中,最容易被欺負的,一支流民隊伍,往往最先淘汰的也是這部分人。
“官長……”
聽到有流民要說些不同意見,崔洪橫劍立馬:“爾等休要廢話,督郵的話你們沒聽見嗎?隻許婦孺過來,其余的敢上前一步,休怪某的長劍無情!”
流民隊伍中,最為吃驚的還是年輕婦人,這些人平日裡有口乾糧,都要讓給家中老人和勞力,在家中地位又是最低的,今日卻被點到要優先吃糧。
在眾人嫉妒的目光中,一個婦人抱起不到三歲的孩子,起身往前走。
“媳婦,要是吃不完,記得給咱爹、咱娘帶一些。”
被丈夫叮囑,婦人點了點頭,小聲道:“他爹,你也三天沒吃東西了。”
“餓死我沒事,要是餓死了爹娘,會被說閑話的。”
婦人不覺流淚,不是孝敬父母不對,只是她也三日沒吃飯, www.uukanshu.net 早已沒了奶水,孩子也奄奄一息,想剩下些口糧也不容易。
流民本就膽小怕事,被崔洪幾個騎馬的護衛盯著,也不敢有什麽動作,只能放孩童和婦人,先去領糧。
崔家護衛在路口把守,崔祺和劉關張三人,一起發糧。
“多謝官長,多謝官長。”
婦人抱著孩子,領了一個面餅,連連道謝,撕下一半偷偷藏在懷中,剩下的和孩子一起吃。
孩子已經奄奄一息,等著婦人有了奶水再喂,肯定來不及了。
不過,當母親的自然有辦法,將面餅在嘴中嚼碎,等有了甜味兒,再小口小口送入孩子嘴中。
這種麥面做的乾糧,雖然看起來普普通通,但在窮人家裡,已經是難得的細糧。
小孩吃完幾口餅沫,臉上漸漸有了血色,眼睛也活絡了起來,見孩子緩過來了,婦人長長舒了一口氣,吃完手裡的面餅,抱著孩子坐到一邊。
崔祺看這婦人可憐,偷偷揣了半塊餅,來到婦人身邊。
“小嫂子,看你帶孩子不容易,這裡還有半塊餅,給你吧,莫要聲張。”
婦人接過餅,點頭相謝。
“我問你一句,剛剛聽說,你們的村聚被胡騎燒了,是怎麽回事。”
婦人抽泣幾聲:“這些胡騎是叛將張純的舊部,本來已被公孫將軍打得銷聲匿跡。”
“可聽說公孫將軍保舉的縣尉被朝廷裁撤了,這些胡騎又鬧騰了起來。”
“亭長去縣府搬救兵,也被告知,縣尉被裁撤,無人領兵,沒法對付這幫胡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