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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亂》第二十六章 縱使天命在清,我也要與天抗命
  耿精忠是靖南藩第三代王,曾經在燕京做過十多年的質子。

  第一代王是耿精忠的爺爺耿仲明。

  第二代王是其父耿繼茂。

  耿精忠在燕京時,就跟八旗貴胄子弟一起吃喝嫖賭,那些所謂的八旗子弟是什麽貨色,他一清二楚。

  一群喝酒都喝不過他的廢物,能有什麽用?

  能喝,就是戰鬥力!

  與他一起在京為質的,當時還有平南世子尚之信,平西世子吳應熊。

  耿精忠很傲,一向如此。

  不僅看不起八旗,連尚藩、吳藩、定藩都的二代都看不起,在他心中有一個他自己認為的高低排行:

  關於尚家世子,則是“那小子酗酒暴虐,口出狂言,在京城就敢於當街大罵滿洲官員是‘韃子’,甚至當街毆打左副都禦使莫洛,其實不過色厲內荏之輩。”

  而吳家那個,優柔寡斷之輩,還真把自己當額駙了,跟女人整天膩歪在一起,現在還不是被軟禁起來,都不知道哪天就性命不保了。(吳應熊及其子於康熙十三年四月十三日被殺)。

  定藩已絕後,其婿孫延齡驕縱無能,連個女人都怕的廢物。

  唯有孤,勇猛善戰!雖忍辱負重但志在天下。

  孤雄鎮八閩,擁山海之固,倘天下有變,據八閩以圖進取,可以得志!

  雖然打心眼裡看不起八旗子弟,但耿精忠心裡還是有所忌憚的。

  畢竟滿洲人做了他們耿家幾十年主子了,主子家再不濟,或許還是能打的奴才養著嘛。

  虎瘦威猶在。

  但沒想到,吳藩大軍輕輕一戳,則摧枯拉朽,西南幾乎全陷,所謂的“滿洲榮光”,更像一個笑話。

  原來,心目中那個強悍的大清已萎如枯木,推之將倒了。

  主子……哦,東虜不行了!

  經過這四個月的觀察,耿精忠覺得,要是再不起兵,等吳老頭大勢形成,那他耿家就更沒機會了。

  幹了,起兵響應!

  耿精忠決定先把福建總督范承謨拿下。

  范承謨,漢軍鑲黃旗人,大學士范文程次子。范文程是清朝忠臣,范承謨自然對清廷也是忠貞不二。

  經過一番密謀籌劃,在康熙十三年(1674年)三月十五日清晨這天,耿精忠詐稱海寇來犯,召集福州大小官員到王府議事。

  官員剛進王府,就通通被耿精忠親信侍衛帶走。

  等到福建最大的官——福建總督范承謨姍姍來遲、最後一個到達王府時,王府大堂上只剩下耿精忠和福建巡撫劉秉政,笑吟吟地看著范承謨。

  范承謨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而此時,耿精忠親信曾養性、白顯忠等人,已經提藩兵接管福州各大衙門,把控福州軍政。

  耿精忠沒跟范承謨翻臉,是因為想收降他為自己所用。

  范承謨太有名了,不僅是名滿朝堂的范文程之子,更是之前在他任職江浙數年期間,當地官員多蒙其提拔。

  同時,范承謨體恤民困,在當地興建書院、懲戒貪腐;

  並在上奏清廷減免江浙受災百姓的賦稅徭役、調撥糧食賑濟災民,於江浙百姓有功,當地百姓念其功績。

  這樣的人,若能收為耿藩所用,不僅能大振他耿藩的聲勢,而且在日後攻略東南之地時,事半功倍。

  於是,兩隻各懷鬼胎的老狐狸和小狐狸,在假惺惺地互道了“吃了嗎?今天路口新開了家鼎邊糊”和“我早上剛吃了面線”之類的廢話後,就開始進入正題了。

  “部堂大人,今日您來得早,諸位大人還沒到,咱們手談一局?”耿精忠睜著眼睛,臉也不紅地說著瞎話。

  都快中午了,哪個敢還有領導叫你開會沒到的?

  反正福州大局已定,耿精忠現在需要的是摸出范承謨肯為他效力的底線。

  范承謨面對耿精忠的邀請,假裝渾噩不知情,拱手笑道:

  “王爺有命,豈敢不從。”

  此時的范承謨也是心裡沒底,他也需要摸清耿精忠的想法,靖南藩上下,還忠不忠於大清?

  到底耿精忠是因為懼怕朝廷才挺而走險,還是早就心懷不軌?

  很快,在下人的服侍下,棋盤、香茗、熏香很快就擺好,兩人落座,各執一方,福建巡撫劉秉政則在旁侍候。

  耿精忠棋力不錯,少年在京城為質的時候,是有老師專門教過的,因此也跟范承謨殺得有來有回。

  就在耿精忠把范承謨棋盤上的棋子越圍越小時,耿精忠一記征子,將范承謨的被圍的幾顆黑子全部提掉。

  范承謨笑呵呵恭維道:

  “王爺棋路縱橫,出人意表,本部佩服啊,只是……”范承謨似有為難。

  “只是什麽,部堂大人但管直言。”耿精忠此時很亢奮,邊提子邊問。反正大勢已定,福州的官都已入縠。

  “只是棋盤上殺氣太重,王爺年紀尚輕,殺氣太重,易反噬真氣啊。”范承謨言語中,似有所指。

  “部堂大人, www.uukanshu.net 本藩乃武將出身,自是氣血旺盛,要成就宏圖霸業,小小殺戮在所難免。”

  耿精忠不蠢,聽得懂他的意思。

  “況且,不是還有部堂大人和撫台大人助我調理嘛,日後藩內,還得勞煩有二位大人多多用心啊。二位大人放心,本藩對二位,視若腹心,絕對不會虧待二位。”

  “可是天數有定,何必妄動乾戈呢?”范承謨心中一沉,但仍懷期望。

  “天數?啊……哈哈哈……”

  耿精忠捂著肚子哈哈大笑,似乎聽到了范承謨在講一個極其可笑的笑話。

  等笑完之後,耿精忠抹了抹眼角因狂笑而導致臉部被擠壓出來的淚花。

  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也不藏著了。

  “部堂大人真壞,故意說笑話逗我笑,你要是笑壞我,我可不擾你。”

  耿精忠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手後背,志得意滿望著王府廳堂上懸掛著“東南屏翰”的匾額。

  “天數?他滿洲人不過是關外苦寒之地的野人,卻入關佔了我們漢人的花花世界,這是天數?他驅趕我們漢人去殘殺我們漢人,這也是天意安排?”

  原本還嘻嘻哈哈的耿精忠,在說完這兩句之後,笑容漸漸從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凶狠的猙獰。

  “去他瑪的天意!縱使天命在清,我也要與天抗命!”

  隨後又看向范承謨,認真說道:

  “范大人,你我皆是漢人,何必去做他那滿洲的奴才呢。為了天下漢人百姓,為了大明江山,跟本藩反了吧,一塊把東虜趕出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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