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霸緩緩點了點頭,道:“正是在下!”幾人隨即浮想漣漪,日前縣裡四下張貼榜文,懸賞通緝朝廷強盜頭子白老虎王天霸,說是他燒搶嫖掠,殺人越貨,無惡不作,罪惡滔天,凡是知其蹤者,舉報官府,賞銀五十兩,凡是擒了此人者,賞銀三百兩。
可百姓心如明鏡,那可是為霸一方的強盜頭子,又豈是等閑之輩?尋常百姓哪個又敢拿命去賭?知情者皆知這白老虎仗義疏財,打家劫舍,從未傷及無辜,此番冒險殺了知縣,亦是無奈之舉,這知縣強搶民女,欺詐鄉裡,百姓紛紛恨得巴不得生食其肉。
不知情者,還道是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誰遇上誰遭殃,可謂人擋殺人,佛擋殺佛。而今曾志朋幾人偶遇這位聲名遠赫的大強盜,一番寒暄,對其正直豪爽之性深深拜服,由此也痛恨官府肆意誹謗,混淆視聽。
子斌可是愈聽愈敬,特意敬酒道:“王大哥豪氣衝天,敢作敢為,小弟真是三生有幸,有緣結識,請受我三拜。”說罷便躬身行禮,王天霸倏然抓住子斌的肩膀,微笑道:“兄弟不必如此,這店內可有多少雙狗眸子瞧著,若被他人察覺,便是要害哥哥腦袋搬家了。”子斌登時警覺,環顧四周,眉頭下垂,甚是慚愧。旁邊幾人咧嘴莞爾,舉杯又是豪飲。
窗外暴雨逐漸稀零,天空烏雲消淡,陰霾層巒的雲層內豁出幾縷七彩霞光,直射到地面水灘上,映出一道道柔絢溫可的光芒,霎時幾隻麻雀燕子又不知從哪避雨歸來,紛紛落在路旁的大槐樹枝頭清鳴悅脆。風雨過後的大地,似是重新一般,處處彌漫著新奇與清鬱。
茶館中熙攘的眾人頓時也笑逐顏開的走出門外,隻留下一堆雜亂的桌椅與瓜子皮、方才還擁燥的小店此刻只剩下寥寥可數的幾人,這幾人便是子斌一乾。
這時曾志朋道:“家父遠在湖南,此番派小弟到甘肅乃是尋訪一位故人,眼下雨停霧散,小弟也該向幾位兄弟告辭了。”話語甫畢,幾人皆是一臉失落不舍,王天霸道:“我與呂留良之子呂毅中曾有過一面之緣,倘若你爹要有結交之欲,到時我便修書一封,不知妥否?”曾志朋說道:“家父正有此意,曾幾番南下浙江,終究緣慳呂氏後人一面,如此甚好,那就有勞王大哥了。”說罷作揖辭別,王天霸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幾人端酒相敬,一切言語盡付酒中,望著曾志朋的纖瘦背影,王天霸歎道:“為國鴻志,書生大矣。”
子斌道:“隻願曾兄一路平安。”夏侯東也拱手道:“王大哥,孫兄弟,李妹子,在下與各位有緣邂逅,不勝欣榮,聽聞王大哥身處險境,小弟心裡著實難快,還願能助綿薄之力,為大哥引渡困境。”
王天霸雙眸瑩潤,頗為感慨,怔了怔道:“多謝兄弟一番好意,只是我並非一人,手下還有多名生死兄弟,實在不敢多加麻煩,兄弟盛情哥哥我感激不盡。”夏侯東道:“小弟雖然腿腳不便,卻也生計略優,不愁吃穿,哥哥如何不能答應?”王天霸執意不肯,夏侯東無奈,隻得從身上掏出一隻沉甸甸的錢袋,說道:“這是三十兩銀子,雖然淺薄,但也夠幾日哥哥的酒資,哥哥如若不收,兄弟便不認這個哥哥了。”
王天霸不好推辭,便收了下來,抱拳道:“兄弟大情,自是銘記於心,日後但有用著哥哥的,隻管托人到城北翠花裁縫帶話,哥哥定當竭力相助。”夏侯東道:“王大哥客氣了,兄弟記下便是,眼下兄弟還要去河州辦事,不日便要返回,他日你們到了西安,我可要好好招待一番才是。”王天霸笑道:“那是自然,只是他日不知如何去尋兄弟?”夏侯東紅著臉道:“兄弟腿有殘疾,因而有個外號“瘸老五”,西安城裡無人不曉,到時哥哥只要打聽,便能尋到我。”王天霸哈哈大笑,說道:“想不到兄弟這般名揚,實在令人仰佩,如此我便記下了。”側首又問:“孫兄弟可記下了?”子斌笑道:“記下了,夏大哥如此盛名,豈有耳塞之理?”眾人皆是作笑,夏侯東道:“時辰不早了,兄弟先行一步。諸位保重,他日再當豪飲。”王天霸,子斌,李芳妍三人親步送至門外,闊別數語才不舍複回茶館。
不覺已走兩人,方才大雨喧鬧之景已是逝而不再,幾人皆是胸臆涼涼,有股悵然之氣。三人埋頭又飲了幾杯,這才各自道別,送了王天霸,子斌李芳妍二人正欲趕向同生藥鋪,剛踏幾步,忽見老遠處黃珊柄正帶著兩人向這邊走來,並迎面喝道:“子斌兄弟,你可叫我好找啊!”
子斌暗道:“這黃珊柄鼻子倒是靈通,竟然找到這裡來了。”回應道:“方才下了大雨,這才駐足與此,咦?黃兄怎在此處?”李芳妍淡淡道:“他不是找我們來了麽。”說話之間已到眼前,黃珊柄正色道:“李副堂主已在藥鋪相候多時,兄弟快隨我去吧。”子斌點了點頭心想:“莫非李前輩已知我得到了藏寶圖?他們又是如何得知我在這裡?”心內雖是疑惑,卻也未作多想,笑道:“李姑娘,我這就向你爹爹提親去如何?”李芳妍雙頰泛暈,只是神情微異,似有何心事,也不動怒,不像平常早已嬌嗔打罵。子斌還道是她一聽提親二字頓時羞澀難語,隻深情看了一眼,便拉起她滑嫩的小手,與黃珊柄而去。
不久到了藥鋪, 幾人直奔後院,李芳妍忽道:“你與爹爹要談正事,我便不同進去了!我先去樓上洗洗。”子斌含笑點了點頭,同黃珊柄進了正堂,隨即黃珊柄低聲道:“李堂主就在房內,你獨自進入吧。”子斌道:“怎麽?黃兄不進去?”黃珊柄黯然道:“我哪有資格進去啊!”子斌微微一笑,道:“黃兄說笑了。你是堂內骨乾,又怎會沒有資格?”黃珊柄一臉沉悶,陰晴不定的也未回答便轉身退去。
子斌搖了搖頭,向內走去,這正堂內有間拱屏內廳,似是書房。見李正清不在外廳,心想定在書房,於是踏足而入,進去果然看到李正情正一個人站在案前,手持畫筆,聚精會神的描一副畫,側上注有《狩獵圖》。子斌見李正情毫無反應,兀自專心,於是咳嗽了一聲道:“李叔叔可真是文物全才啊。”
李正情緩緩抬起頭來,雙目仍是不離畫卷,道:“斌兒,你且上前,看看這幅畫如何?”子斌邊走邊道:“方才我一進來就瞧到這幅《狩獵圖》了。”說著注目案上,不由暗歎此畫之惟妙惟肖,續道:“這幅畫可真是*真繪出了狩獵人的巧趣,當是絕佳。”只是細瞧之下總覺得這幅畫隱隱透著詭異,直叫人心裡發毛,但又一時說不上來。
圖為一名方臉獵漢正牽著兩條獵犬在淤泥草地上追趕一隻羚羊,並未有奇特之處。凝神半晌,忽然叫道:“那羚羊獵狗的面部眼睛頗俱人形!不!它們就是長了人臉!而且這獵人相貌及其面熟,好像…好像…便是李叔叔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