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達聽到這話之後,眼神中略帶疑惑。
他身側的商隊頭領已經急吼吼地回答道:“村長,我們就是正正經經的商隊,從江州府出發的,我們東家是江州府最大的商行:致遠商行。”
老村長聽到這話,表情沒有半分變化,說道:“我才不管你哪個商行,反正我都不知道的,我現在只聽舉人老爺一句準話。”
商隊頭領立馬一臉殷切地看向顧明達。
顧明達自然不會在這件事上掉鏈子,說道:“老丈放心,這商隊確確實實從江州府出發,是正經商隊。”
老村長聞言松了口氣,說道:“行,你們可以住在這裡,錢的事咱們再好好商量一下。”
顧明達沒再管了。
商隊頭領和老村長一番討價還價之後,借宿銀子又往上漲了兩成,村長才讓村民帶著商隊眾人去村裡各家借宿。
顧明達等他面前清靜下來,這才問道:“村長,我離開不過兩月,村裡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嗎?”
老村長聞言重重歎了口氣,說道:“還記得你借宿的李員外家嗎?”
顧明達問道:“他家怎麽了?”
“沒了,全沒了。”老村長提起這事,眼中滿是驚恐。
顧明達卻隻覺得脊背冰涼一片。
“你們離開後,李員外的婆娘便沒了,她纏綿病榻多年,人沒了倒也不算稀奇。李員外也算是個記恩的,大辦喪事,請了和尚道士吹吹打打好幾天,銀子流水一樣往外花。”
“喪事剛辦完,村外又來了一支商隊投宿。”
“要不是前頭驛館塌了,咱們村子裡還沒有這麽多借宿之人,但村裡人也沒當一回事,只是照常招待他們,還想著能賺一筆銀子。”
“但這支商隊目的明確,他們嫌棄村民家裡條件不好,出了大價錢,非要住進李員外家。”
“李員外家很少留宿過路商隊,他家不缺錢,一直以來,都隻留宿有身份的客人。”
“這次本也是如此,但不知那商隊頭領跟李員外說了什麽,他居然改了主意,允了這麽多人借宿他家。”
“當天半夜,李員外家裡就燒了起來,李員外連同幾個孩子並幾房妾室,就連他家裡伺候的下人,沒有一個活著出來。”
“官府派了仵作過來驗屍,這些人並非死於大火,而是火燒起來之前人就沒了,幾乎全是一刀致命,李家的金銀財寶也被洗劫一空,因而官府認為是附近的山匪所為。”
顧明達聽他說完,倒吸一口涼氣。
“村長,您也覺得是山匪所為嗎?”顧明達輕聲詢問村長。
村長歎息一聲,說道:“三十多條人命,說沒就沒了,官府怎麽說,我便怎麽信。”
顧家人是借宿在村長家的,他回到屋子裡時,張芸娘已經收拾好行李,三個孩子也已經睡熟了。
“相公?”張芸娘小聲問道。
“先睡吧,有事過幾天再說。”顧明達掀開被子,在孩子身邊躺了下來。
倒不是他想瞞著張芸娘,而是現在說出來妻子一晚上都睡不好,要是讓哪個沒睡熟的孩子聽到了,說不定還要做一晚上噩夢。
次日大清早,商隊吃完早飯立馬套車出發,一時半刻都不帶停歇的,村裡人怕他們是山匪,商隊也怕山匪再次光顧村子。
等到馬車上路了,張芸娘身側坐著三個孩子,她不好將話說得太明白,隱晦開口道:“怎麽這麽急著出發,我還想去李員外家拜訪一下呢。”
說是拜訪,實際是打探消息。
顧明達輕輕搖頭,握住她的手,說道:“他家裡事多,去了也是給人添麻煩。”
返程路上除了這麽點波折,一切倒是順順利利的。
只是剛回到廣安縣,屁股還沒坐熱呢,各路送禮的人就到了。
在顧明達回來之前,江州府就已經將廣安縣中舉名單發到縣衙,自然有消息靈通之人早早就派人在顧家候著。
顧老太提前得了叮囑,倒也沒有掉鏈子:“老二,你之前說過的,有人送禮,讓我先別收,我都聽你的,一點都沒敢收,只是還有人送到鋪子裡去了。”
柳小茹在一旁說道:“沒事,送到鋪子裡去的,我也沒收,有那賴著送的,全被我罵了一頓,放心,不僅沒影響咱家生意,人家一聽說這是解元家的鋪子,買得更凶了,就想著沾沾姐夫的才氣。”
顧明達對著小姨子道了聲謝。
他並不貪婪,也不是目下無塵之人,但收禮這事,也要視情況而定。
“姐夫,姐夫大喜!”宅子外傳來女子爽利的聲音。
聽著這稱呼,宅子內眾人第一時間看向柳小茹。
柳小茹趕忙搖頭:“不是我,我剛剛沒出聲。”
張蕙娘帶著丈夫從宅子外擠了進來:“讓開,讓開,這是我親姐姐家!”
等看到她後,顧明達和張芸娘眉頭一起皺了起來。
“姐夫,自從得知了您高中,我和相公緊趕慢趕跑到城裡來,還好讓我們趕上了。 ”張蕙娘腆著笑臉說道。
她如今的親熱勁,好似全然忘了過年時的不悅。
自來伸手不打笑臉人,張蕙娘手裡還拿著禮品,宅子外頭還有一堆人看著,顧家人看著煩也不好說點什麽。
只是張蕙娘遠超常人的現實,姐夫發達了,她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那個被判流放的親哥哥,而是搶著要將好處往自己懷裡摟。
張蕙娘手裡提著一籃子雞蛋,死活要往顧家人手上送。
“姐夫,我聽人說你給顧昀謀了個衙門裡的好差事,你給我家大武也尋摸一個唄,你拿了我家的雞蛋,可不能說話不算數哦。”張蕙娘說道。
顧老太趕忙將那一籃子雞蛋送到門外去,她記得清清楚楚,當時給顧昀謀差事,請衙門裡的人吃飯都花了許多錢,如今張蕙娘就拿了一籃子雞蛋便要乾這種事,她可不敢答應。
張蕙娘的心思非常大,不僅惦記著丈夫的差事,她還惦記著鹵味鋪子呢:“好好的鋪子,怎麽能交給乾妹妹打理,就該交給我,我和姐姐才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姊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