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的飯菜氣味!”斑斕抽動著大黑鼻頭,老虎花臉都能看出饞了的表情來。
寧寅宵心念一動,攔住斑斕,沒讓她貿然上前,自己邁步向矮牆走過去。
矮牆對面,嫋嫋炊煙升起,越走近,香氣越盛。
轉過牆,映入寧寅宵眼簾的,果然是那個身穿碎布百衲衣、禿頭鋥亮的和尚。
錯亂和尚一邊俯著身子,攪動著大鍋裡的食材,一邊念叨著:“其大無外,其小無內;其大無外,其小無內……”
寧寅宵聽到這八個字,驚訝萬分,剛才自己也想到了這八個字!難道是和尚傳到自己腦子裡的?
“錯亂和尚?”寧寅宵小聲呼喚了和尚的名字。
和尚正在全神貫注、聚精會神地攪著鍋裡的燉菜,寧寅宵冷不丁喊了他一聲,嚇得他跳了起來。
寧寅宵這輩子第一次見到,真有人會被“嚇一跳”,隻好十分抱歉地說:“錯亂和尚,是我啊,咱們見過的!”
錯亂和尚也看到寧寅宵了,長出一口氣說:“阿彌陀佛!原來是施主你啊,嚇死小僧了!”
說完,又萬分糾結地看了看四周,再看看寧寅宵,皺著眉問:“施主,你是怎麽找到小僧的?真是奇怪,小僧千方百計想要躲到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圖點清靜,居然又撞見你了。”
“我也納悶呢,我長途跋涉,穿越星際,才到這裡,怎麽會遇到你了呢?真是奇怪。我說和尚,你跑這兒來幹嘛啊。”
“還能幹嘛?吃飯唄。”錯亂和尚指了指大鍋說,“小僧找不到師弟,心中煩惱叢生,於是想先吃頓飯,然後再去想辦法修行。”
“你一有煩惱了,就吃東西啊?倒真是實在。”
“唉,小僧本想找個絕對沒有人打擾的地方吃飯,便詢問菩薩;菩薩給我指了這麽個荒涼無人的地方,原本小僧還以為這裡是真的沒有人;
沒想到,飯剛做好,施主你就到了。”
“哎呀,既然遇到了,就說明咱倆有緣嘛,是不是?”寧寅宵張著大嘴,滿臉期待地望向架在爐火上的大鍋,“你一個人吃飯,多寂寞啊,是不是?”
看到寧寅宵露出饞貓的樣子,錯亂和尚隻好歎了口氣,隻好從隨身的布口袋中掏出便攜式桌椅,展開來,請寧寅宵入座。
寧寅宵連連抱拳,感謝和尚賞飯,又從矮牆側面探出頭,衝斑斕招手。
斑斕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過來,重重的腳步發出隆隆的響聲;錯亂和尚見了大老虎,露出欣喜的表情,連聲誇讚:“可愛的大貓,毛茸茸的,真可愛啊!”
“和尚你還真有膽量,見了這麽大身量的老虎精,我還以為你會害怕哩。”
“老虎多可愛啊。”錯亂和尚扯著自己的百衲衣說,“我的弟子裡,長得比老虎難看的,多的是呢。”
這句話寧寅宵倒是相信的,畢竟上次給大家煮菜的,還是隻一兩層樓高的大烏鴉呢。
這次是燉菜蓋飯。
異香撲鼻的蔬菜、說不上名字的塊莖、顏色異常鮮豔的蘑菇和奇形怪狀的豆製品燉的軟爛酥透,和著菜湯澆在米飯上,簡直是上等美味。
和尚給寧寅宵和斑斕各自盛了一大碗飯菜,然後給自己盛了滿滿一盆。
上次吃得倉促,寧寅宵沒太在意;這次才發現,這個長得白白淨淨、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和尚,飯量居然如此之大。
於是,一人一虎一和尚,開始了一場報仇雪恨般的乾飯。
明明這裡的環境又乾又熱,奇怪的是,吃了和尚做的熱騰騰的燉菜蓋飯,寧寅宵居然不覺得燥熱,出了一些汗後,反而覺得渾身舒暢。
“錯亂和尚,你找到師弟了麽?”一邊吃,寧寅宵一邊問。
錯亂和尚一聽這話,露出苦惱的表情,把碗底的菜湯喝淨,又去盛了冒尖一盆,一邊盛,一邊愁苦地說:“我要能找到,還會這麽煩惱嗎?”
“倒也是……”寧寅宵覺得自己吃人家嘴短,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實在是不會聊天,便換了個話題,問道,“和尚,你剛才一個勁兒念叨的詞兒,是什麽意思啊?”
“什麽詞兒?”
“什麽‘其他無外,其小無內’?”
“哦,這個呀。”和尚端著飯盆,回來坐下,一邊吃一邊說,“小僧不是向菩薩請教‘哪裡可以安靜地吃飯’嘛,菩薩給我指的這裡。
說完這件事後,菩薩給小僧出個課題,就是這八個字。”
“哦,這還挺有意思的。”寧寅宵吃光一碗,自己去盛,發現錯亂和尚的鍋也挺神奇的,不管盛多少,飯菜都不見減少的。
寧寅宵倒也不以為怪,滿盛一大碗回來坐下後,一邊吃一邊繼續聊。
和尚倒先開口問了:“施主,考考你,你說,這世間,什麽最大呢?”
寧寅宵想了想,回答說:“宇宙最大吧。”
和尚笑了,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
“哦,對了,”寧寅宵眼珠一轉,心想,跟和尚盤道嘛,又不是跟周惟志講科學,得腦筋急轉彎,便說,“眼睛最大。”
和尚點了點頭,說:“這是個好答案。其實,施主您想要表達的,不是眼睛,而是眼識吧,也即是眼睛的識別能力?”
“對!”
和尚笑著搖了搖頭,說:“未必吧,眼睛確實能把整個宇宙都裝進去,但有些東西眼睛卻看不到啊。”
“這倒也是……”寧寅宵點了點頭,心想,確實,WIFI信號就看不到,“那你說,什麽最大呢?”
“要我說,是心思最大。”和尚用一根手指敲著自己鋥亮反光的光頭說,“不管多大的東西,都能心思裡。”
“嗯,很有道理。”寧寅宵點了點頭,便問和尚,“那和尚你說,什麽最小呢?”
“依小僧看,心眼最小。”和尚一邊吃,一說,“這世間有些人,明明已經是富有天下了,心眼兒卻小得連別人的一根毫毛都容不下。”
“心思最大?心眼最小?”寧寅宵皺著眉想,“同樣是心,這心思和心眼,有什麽區別呢?”
和尚從燉菜裡挑出一塊白豆腐,又挑出一塊凍豆腐,指著兩塊豆腐對寧寅宵說:“白豆腐和凍豆腐的區別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