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寅宵睡過頭了,直到震天的手機鈴聲響起,才迷迷糊糊地醒過來。
陳青黛在電話裡嗔怪地說:“傻狗,幾點了還沒起,昨晚跟艾琳瘋了一夜?
別告訴我這會兒她正躺你邊上呢,那我可得趕緊掛了,不然讓她誤會了。”
“沒有,昨天晚飯前就從艾琳那裡出來了,被周教授這家夥拉著打了一晚上麻將,累得要死,具體見面再說吧。”
到陳青黛家裡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杯盤羅列,香氣撲鼻,大魚大肉,色香味俱全——陳青黛擺了足足一大桌子飯菜,得意洋洋地說:“知道你能吃,吃吧!吃飽了好乾活!”
寧寅宵昨晚上就吃個小漢堡,今天早上起得晚,啥也沒吃;眼看這都中午了,乾脆一頓飽管三頓飯,甩開腮幫子就是一通吃。
陳青黛托著腮,笑著看寧寅宵狼吞虎咽地樣子,開心地說:“傻狗,你這個人就是這點好——你吃得這麽香,就顯得我手藝特好,簡直是對我廚藝莫大的認可。”
寧寅宵一邊吃,一邊把昨晚跟周惟志打牌,以及向霍鷹獻寶的窘事都對陳青黛說了。
陳青黛笑得直拍桌子,說:“哈哈哈!你們兩條傻狗!霍老大說得對,那種寶石,哪兒能這麽容易就讓你們倆條傻狗靠打牌就給贏回來啦,哈哈哈!”
笑了一通,陳青黛換了一副十分八卦的臉色,充滿期待地問:“你跟艾琳怎樣啊?我愛聽這個,不愛聽你們兩條傻狗犯傻。”
“艾琳呀……”其實艾琳的事情,反倒很平淡,原本就沒什麽可說的;寧寅宵還是陳述了一番,聽得陳青黛直搖頭,連呼沒意思。
酒足飯飽,杯盤光淨,就差沒把盤子給舔了,寧寅宵吃得香得不得了。
陳青黛收拾好餐桌,示意寧寅宵等一下,自己小心地打開一個房間,進門又鎖上了。
寧寅宵好奇,陳青黛的家已經來過幾次了,每次來,這間屋都鎖得緊緊的。寧寅宵也不好意思問,隻得坐在沙發上等她。
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之後,陳青黛從屋裡出來,又把門鎖住;只見她手裡托著一個很長的盒子。
盒子是木質的,看起來年頭很久了,描龍畫鳳的,顯得既古樸,又精美,還有幾分神秘色彩。
陳青黛打開盒子給寧寅宵看,原來,盒子裡面裝的是一條棕褐色的、很長的皮鞭子;在鞭子的梢兒上,還有一撮毛。
“仙兒姐,這禮物太貴重了吧……”
陳青黛一翻白眼,說:“誰說送你了?這等寶物,就算送給你,你會使啊?”
“寶物?不就是個老年頭的皮鞭子麽?看樣子得有上百年了吧?民國時期的?
哦,對了,你家是老地主,拿這個欺負老百姓來著!”寧寅宵嬉笑地說。
“滾吧你!懂個屁!”陳青黛把鞭子從盒子裡取出來,握在手中,甩手一抖,發出一記響亮地霹雷聲。
寧寅宵嚇了一跳,後跳一步,慌忙說:“仙兒姐,冷靜,我可沒招您!”
“我又不是要打你!”陳青黛顯出幽幽的愁容來,說道,“這鞭子,是兩儀夫人的寶物。原本鎮在山神廟裡,後來被我偷出來了。”
“偷的呀……”
“其實也無所謂啦。家裡人都不信我能請動兩儀夫人,甚至不信世上真有螺髻靈牙仙。她們眼皮子窄,頭髮長見識短,眼裡只有小狐狸、小刺蝟之類的。
既然不信,這寶貝自然在她們眼裡,也就一文不值。”
寧寅宵端詳著這鞭子,突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指著鞭子說:“我懂了!”
“你懂啥了?”
“這是大象的尾巴!”寧寅宵露出大徹大悟的表情,豎起雙手大拇指笑著說,“你看這撮毛,絕對是真貨!”
“我抽你,你信麽?”陳青黛氣得一嘟嘴。
“別價……那個,仙兒姐,你拿這個出來,要幹嘛呀?”
“我一直想把這條鞭子的力量用起來。
我和兩儀夫人聊過很多次,她有兩件法寶,一是一副雙手劍,叫兩儀劍,如今已經失蹤,連她自己也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
另一個,就是這鞭子。”
寧寅宵突然想起來,兩儀夫人在做自我介紹的時候,唱的戲文裡面有:兩儀劍、破魔鞭。
“這就是破魔鞭?”
“你怎麽知道鞭子的名字的?”
“那老姐姐她自己說的。”
“確實叫破魔鞭,但怎麽個破魔法兒,我也不知道。除非我能和兩儀夫人實現同步,否則根本沒辦法用出這鞭子的力量來。”
兩人商量了一下,還是先請兩儀夫人上身再說。
隨著兩儀夫人的神識佔據了陳青黛的肉身,這次寧寅宵看到,原本蜷縮在兩儀夫人虛影之下的那個小女孩,長大了不少,已經有十來歲的樣子,而且眼睛也張開了。
寧寅宵調整自己的頻率,把精神集中到小女孩兒身上,此刻陳青黛原本的肉體變得非常模糊,就連兩儀夫人的虛影也暗淡得幾乎看不到了。
寧寅宵伸手,先是輕輕捅了捅小女孩的胳膊,隨後在她面前晃了晃手,可是小女孩的眼睛雖然是微張著,卻黯然失神,一點反應也沒有。
寧寅宵也不知道此刻該怎麽辦了。昨晚睡太晚了,也沒來得及到《禦夢行者》中查查,遇到現在的狀況該怎麽處理。
他突然靈機一動,想起剛才陳青黛拿出的破魔鞭來。
既然是兩儀夫人的法寶,說不定能發揮出什麽作用呢。
他拉著小女孩的手,整個陳青黛的肉體也跟著移動,走了兩三步,到桌子邊上;寧寅宵把小女孩的手按到破魔鞭上。
握住鞭子的一瞬間,一股明亮的光從小女孩的七竅中同時射出來;她的嘴大張著,似乎在大叫,但沒有任何聲音。
這股光晃得寧寅宵睜不開眼,神識一下子就被一股巨大的衝擊力重重地擠壓回肉體之中。
回到肉體裡,寧寅宵一屁股坐在地上,頭嗡嗡地疼,簡直要炸裂開了一樣,眼睛也張不開,第一次這麽難受,連挨揍的時候都沒這麽難受過。
他試著斷開自己的意識與肉體之間的連接,居然發現這股疼痛、眩暈、惡心以及難以形容的難受感,並不來自肉體,而是來自神識。
寧寅宵感覺自己被活生生撕裂開,被扯成碎片,放到絞肉機裡一點一點攪碎,痛苦得無法忍受,逼得他用頭咚咚地砸地,也沒有任何緩解。
完全不知道此刻是什麽情況的寧寅宵已經顧不得陳青黛了,狼狽地爬向衛生間,想用涼水澆頭來緩解,但痛苦帶來的混亂已經使他幾乎無法驅動自己的四肢了。
咬著牙,勉強地爬著,爬不動,頹然倒下了。
就在寧寅宵以為,自己要徹底崩潰掉前的一瞬間,難受的感覺突然完全消失了。
寧寅宵趴在地上,一動也動不了。
盡管已經不再被痛苦折磨,但剛才的遭遇像死亡的喪鍾在耳邊隆隆回響著,讓他徹底癱軟,眼一閉,昏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寧寅宵終於醒了過來,發現自己還趴在朝向衛生間的地板上。
窗外已經射來傍晚的陽光了,看來他足足睡了一下午。
勉強翻身坐在地上,他看到陳青黛倒在餐桌前面,手裡還握著那條破魔鞭,整個人一動也不動。
寧寅宵連忙站起來,三步並做兩步來到陳青黛身邊,心中暗暗乞求,可千千萬萬不要出事啊!
自己莽撞的行為,也不知道造成了什麽後果;寧寅宵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幾個大耳光。
扶起陳青黛,覺得她身上還很溫暖,呼吸也勻稱,寧寅宵這才放下心來,看來也是睡了。
寧寅宵把陳青黛抱到沙發上,她手裡還緊緊攥著那條鞭子,怎麽都不松手。
雖然覺得她應該是睡著了,寧寅宵還是無比擔心,也不敢乾別的,乾脆坐在她對面,盯著看。
又過了一個小時左右,太陽幾乎要落山了,深秋凜冽的風吹得46層的大落地窗發出微微的振動聲。
陳青黛終於醒了過來。
寧寅宵這才長出一口氣,“仙兒姐,嚇死我了!”他把自己遭遇到的狀況原原本本講給陳青黛聽。
陳青黛的神情仿佛有些恍惚,眼睛也有點失神,她似懂非懂地聽著,表情呆呆的,微微點著頭。
從沙發上站起來,陳青黛突然驚訝地發現,破魔鞭居然還握在自己手中;
而且,鞭子的樣式也變化了,顏色由原本的棕褐色,變成了純黑色;鞭梢上的一撮毛也不見了,變成七顆漆黑油亮的珠子。
寧寅宵也是此刻才發現鞭子變化了,吃了一驚,連連搖動雙手說:“仙兒姐,天地良心,這鞭子絕對不是我給調包了,它……它不知道為什麽,就這樣了……”
陳青黛把鞭子盤起來,親昵地貼在臉上,微閉著眼睛愛撫著,沒有理會寧寅宵。
寧寅宵一看陳青黛沒有怪他,長出一口氣,連忙告辭,急匆匆地逃掉了。
陳青黛沒有挽留,甚至沒有告別,她一直處於失神恍惚的狀態。
站在電梯裡,寧寅宵多少有些後悔,這就把陳青黛一個人丟在家裡了, www.uukanshu.net 萬一真出點事,不是自己闖的禍嘛。
見到一樓的熊貓機器人在大廳裡無聊地轉來轉去,寧寅宵便走上前去,招呼到:“喂,小熊,你過來一下。”
“誒!來啦!”熊貓機器人發出一股甜膩膩的AI娃娃音。
“有個事拜托你。半個小時之後,你去4608敲一下門,問問陳青黛,看她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好不好?”
“好噠,我記住啦!半小時以後,我去4608敲一下門,問問陳姐姐,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然後要我聯系您麽?”
“如果有不舒服,就聯系我,沒有不舒服就算啦。”
“好噠,放心吧!”熊貓機器人甜甜地說。
一晚上寧寅宵都沒有接到來自熊貓機器人的電話,這才略略放下心來。
回到宿舍,寧寅宵認真地拿出《禦夢行者》,一邊在心中暗罵自己懶得讀書、胡來冒險,一邊打開本子,準備認真學習。
突然,他想起安家宜說過的一件事。
打開《禦夢行者》外面掛著的小絨布包,倒出裡面的東西來:
有一塊磨損得很斑駁、款式老舊、只剩下表盤、完全沒電了的電子表;
還有一個像是玩具的,一股廉價的塑料感,鑲著一塊紅色塑料寶石的戒指。
寧寅宵把戒指裝回到絨布包裡,把電子表捏在手裡,想起安家宜的話,讓他找沙利葉把手表修好。
端詳了半天,也沒覺出這塊破表有哪點好來。
但想到,既然是安家宜囑咐的事情,總歸還是要做的嘛,便把手表裝在口袋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