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了沒?”

　　“不、不知道啊！”

　　劉彪握著手槍跌坐在地，趙全緊貼著他，兩人的身體都還有些止不住地發抖。

　　“你，你去看看。”

　　“啊?我??”

　　“廢話！不然呢?”

　　“這……”

　　趙全咽了咽口水，他看著劉彪手中那黑洞洞的槍口，極不情願地站起身。

　　他們離那道鐵柵欄門只有四五步遠，趙全卻覺得這距離比他一生走過的路都要長，他的步子艱難地邁開，遲緩程度比他去世了的90歲太奶奶還慢……

　　就在這時，“救星”出現了——

　　“怎麽了?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劉彪與趙全的身後，聽到槍聲的安保隊其他成員陸續趕到。

　　在這些熟悉的小弟面前，趙全平日頤指氣使的官威架子終於是慢慢恢復了過來，他甚至連說話都利索了，輕咳幾聲，很快便把剛剛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吳虞?16樓那個吳虞?”

　　聽到吳虞變成了一只會說話還會武術的變異喪屍，眾人無不瞠目。

　　不過，這“天方夜譚”是從他們的趙大隊長嘴裡說出來的，而且平常一向嚴肅的樓長劉彪也作為親歷者站在一旁，不由得他們不信。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議論之時，趙全指了指人群中一個小瘦猴似的人，示意他到跟前來。

　　“孫則，你過來。”

　　“隊長，有什麽事嗎?”

　　“你見過吳虞的長相，而且你身子小，能鑽過去。你去台階下面，看看那玩意死透了沒有。”

　　“啊！?我、我去?”

　　孫則生得瘦小，膽子更小，本就是托關系賄賂趙全才進的保安隊，這會聽到領導要將如此“重任”交給他，嚇得腿都開始打擺子了。

　　“廢話！不然呢?”

　　趙全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遞給他一把匕首。

　　“快去！如果沒死透，記得往腦袋上補一刀。”

　　“我、我、我不行啊……隊、隊長——”

　　“放心去吧，我們會掩護你的。”

　　趙全拍了拍孫則的肩膀，面帶微笑地看著他。

　　孫則還想說什麽，卻驚懼地發現，趙全看他的眼神裡有了陰鷙的殺意。

　　他隻好硬著頭皮，從鐵柵欄門兩根鋼筋中間，費力地擠了出去。

　　走在滿地的人類與喪屍屍體當中，孫則的心臟狂跳，他一邊小心翼翼地前進，一邊在心裡把滿天神佛都求了個遍。

　　終於，他來到了這段台階的最底端。

　　“報、報告隊長！”

　　“怎麽樣?死了嗎?”

　　“沒、沒、沒——”

　　“沒死還不趕緊補刀！”

　　“不是，沒、沒了！人沒了！”

　　“…………什麽！?”

　　聽到孫則的回報，趙全和劉彪異口同聲地驚呼起來。

　　…………

　　…………

　　吳虞的腦袋傳來陣陣劇痛。

　　他跌跌撞撞地逃回到了27樓附近的位置，看著身邊漸漸多起來的喪屍，吳虞反而感到了由衷的安心。

　　以那些人的性格，應該是不會冒險來追殺自己了。

　　“大意了，這把差點玩脫……”

　　“這個劉彪也忒不講武德了，竟然偷襲我。”

　　“幸好那把槍的口徑不大，幸好老子的頭夠鐵。”

　　“但是彈頭還是卡在頭裡了，這尼瑪該怎麽辦?”

　　“有沒有喪屍醫院啊?喂，

醫生，我中槍了……”　　吳虞成為喪屍也有幾個小時了，這是他第一次以這個身份感到了“死亡”的威脅。

　　看來他的肉體硬度還遠不能硬抗熱武器，以後見到拿槍的人類，還是躺倒本色出演一具屍體比較靠譜。

　　不過，這個劉彪居然有槍，之前從來沒見過、也沒聽說過樓長有槍這回事。

　　災變前，他不過是個有錢的私營企業老板而已，說到底還是平頭老百姓，他不可能合法持槍。

　　總不可能是災變後撿到的吧?更不可能是他自製的武器，如果有這手藝，他根本不需要藏著掖著……

　　吳虞的腦子昏昏沉沉，一陣陣的脹痛襲來。

　　他終於支撐不住倒了下去，開始手腳並用地爬行。

　　他看著周圍那些斷了腿也在地上爬的同類，此刻一點也不覺得丟屍了。

　　“我作為一隻喪屍，在地上爬是很合理的。加油，快到22樓了……先回去找那個女人再說……”

　　…………

　　在22樓走廊盡頭房間裡的何溪，原本正在廚房給自己做吃的。

　　隱約間，她似乎聽到了樓上傳來一聲巨響。

　　她想要出去探探究竟，卻又想起那個自稱“吳虞”的喪屍給她的留言，讓她不要隨意離開。

　　“哎……他怎麽還不回來?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何溪一邊吃著炒面，一邊嘟囔著。

　　她覺得有些吊詭，自己居然在擔心一隻喪屍的安危。

　　吃著吃著，她仿佛聽見屋外的走廊傳來了悉悉索索的動靜。

　　何溪的神經立刻緊張了起來，那裡，被吳虞用喪屍屍體壘起了一堵高高的屍牆，從物理和氣味上都阻斷了通往何溪房間的可能性。

　　不應該有動靜才對啊……

　　何溪的小心臟砰砰直跳，她順手拿起一旁的平底鍋，壯著膽子往外走。

　　對於她這種力氣小的女生來說，對付喪屍，鈍器遠比刀這種銳器好用。

　　雖然她實戰中從來沒打敗過喪屍，但她的理論知識可是頂級的。

　　銳器殺傷雖然大，但需要冷靜、精準的爆發力，但鈍器卻不需要，即便在情緒慌亂時的胡亂揮擊，也可以造成一定的有效傷害。

　　何溪雙手緊握住自己的平底鍋，緊張地貼著牆來到了走廊裡。

　　定睛看去，那堵高高的屍牆底部，果然有什麽動靜！

　　“啊！”

　　何溪驚叫一聲，跌坐在地。

　　她看清楚了，那裡，正有一隻喪屍在試圖鑽過這堵牆！

　　它的腦袋已經率先鑽了出來，正在費力地蠕動著，想要過來！

　　何溪被眼前的一幕嚇得動彈不得，嘴裡不停地尖叫:

　　“別、別！別過來！”

　　然而，那隻喪屍聽見她的聲音，明顯變得更加興奮，連動作都加快了幾分。

　　怎麽辦?怎麽辦！?

　　誰來救救我！

　　那些她日夜默念的生存知識，消滅喪屍的技巧，此刻全都被恐懼吞噬。

　　她的腦海中，只剩下了當初自己的父母、朋友和同事們被喪屍淹沒，撕咬至死的恐怖畫面。

　　“不要！不要！救命——”

　　何溪不停地手腳並用往後挪動，她一直退著，退到了走廊的牆根，退無可退。

　　她渾身發抖地看著那隻試圖鑽過屍牆的喪屍，眼淚不爭氣地滴了下來。

　　這時，她的余光瞥到了自家客廳牆上寫的字。

　　“……等我回來……”

　　何溪回想起了那隻奇異的喪屍，回想起了他拿著菜刀，拯救自己的樣子。

　　她總覺得，那隻喪屍，不，那個人，就快回來了。

　　我……

　　我不能就這麽死了，我跟他還有約定。

　　他似乎有困難，他好像有什麽話想跟我說，我不能就這麽死了！

　　據說，女性的勇氣，絕大部分來自於責任。

　　有一份源於“約定”的勇氣，讓何溪站了起來，讓她的手腳再次屬於了自己。

　　她拎起了一旁的平底鍋。

　　那隻正在鑽洞的喪屍離她大概20步遠，何溪的理智恢復了些許，她便立刻敏銳地觀察到，這隻喪屍很虛弱，它被卡在了屍牆之中，並不能輕松地移動自己。

　　它只有一個腦袋和半個肩膀露在外面，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好……好，就趁它病要它命！何溪，加油，你可以的！

　　“啊！去死吧！”

　　何溪咬緊牙關，怒吼一聲，往前衝了起來。

　　她算好距離，高高跳起，然後狠狠地將手中的平底鍋對準喪屍腦袋砸下去。

　　“鐺！！”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渾厚的鐵鍋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喪屍的後腦上。

　　何溪的全力一擊，顯然讓這隻本就虛弱的喪屍受到了重創，它的腦袋因劇烈衝擊而大幅度地下砸，狠狠撞到了地面上。

　　然而，喪屍的生命力就是頑強！遭受了這樣的重擊，它仍然不死心地想要抬起頭來！

　　“啊呀！！”

　　“鐺！鐺！鐺！！”

　　又是一套拚盡全力的三連擊，何溪已經殺紅了眼，她一邊呐喊著，一邊對著這個腦袋瘋狂輸出。

　　“去死！去死！去死！”

　　“鐺！鐺！鐺！鐺——”

　　終於……

　　這隻喪屍不動了。

　　它徹底不動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死透了。

　　“呼——呼——呼——”

　　何溪的心臟狂跳，腎上腺素狂飆，她差點喘不過氣來。

　　“我、我贏了！我乾掉了一隻喪屍！我做到了！”

　　自從災變發生以來，何溪終於親手消滅了一隻喪屍，她終於克服了自己的心理障礙，邁出了重要的一步！

　　她有點虛脫了，雙手虎口陣陣刺痛，手裡的平底鍋也被她掄成了“凹底鍋”。

　　何溪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就在這時，她的視線裡，突然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物體。

　　一個裹著黑色血液、黃橙橙的小金屬塊。

　　何溪定睛一看。

　　這……

　　好像是一顆子彈的彈頭?

　　奇怪……

　　是從這隻喪屍的腦袋裡掉出來的?

　　巨大的好奇心驅使著她，用平底鍋，把這隻已經徹底“死亡”的喪屍腦袋挑了起來。

　　她仔細地端詳著這隻灰頭土臉、滿面黑血的喪屍，越看越覺得熟悉。

　　“…………”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