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耀下午去森林裡,采了些許野花以及無刺的藤蔓。
現在正坐在離初鹿野鈴音不遠處的石頭上,編織著花環。
“下午好。”夏目清羽抱著畫架經過的時候,給他打招呼。
“夏目哥哥好。”山本耀禮貌點點頭回應。
緊跟著的是氣勢洶洶大踏步的野原葵,他連忙低下頭,深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結果,說巧不巧的是,那雙穿著涼鞋的腳就停在他面前,腳趾頭還有些不自然地蜷縮著。
山本耀總不能一直盯著對方的腳看,免得被誤以為自己有什麽特殊癖好,於是抬起頭問:
“有什麽事麽?”
只見,野原葵剛剛的氣勢全無。
雙手合十,大眼睛眨巴眨巴,就像是在祈禱神明一樣禱告著。
“山本同學,我想看看你的漫畫書,拜托了,拜托了……”
原來就為這事,山本耀也是第一次見到野原葵這番柔弱的姿態。
“漫畫書不在我這……”
“我知道,在夏目哥哥那。”野原葵委屈巴巴地解釋道,“但他說,想要看一定要征求你同意。”
“我當然同意。”山本耀仿佛明白了什麽,歎了一口氣。
“好耶!”
好耶你個大頭鬼。
抱著畫架,走在前面的夏目清羽搖搖頭。
他可沒有心情等後面的跟屁蟲,趁著太陽還沒下山,徑直向認真做畫的初鹿野鈴音走去。
停留在她身邊,才不慌不忙地將攜帶來的畫架平穩放下,與之齊平。
初鹿野鈴音的畫作正處於收尾階段,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畫上。
就算聽見身邊叮叮當當的響聲,她也沒有理會。
直到身邊安靜下來,只有風吹林中的沙沙聲,她突然覺得有點不自在。
好比吵鬧班級突然安靜下來,那大概率是教室某處出現了監視者。
終於忍不住好奇,想看看旁邊那個笨蛋在搞什麽名堂。
微微側身後,情緒不在平靜。
她宛如深邃湖水的眼眸,在余暉的映照下閃耀著奪人心魄的光芒。
又如冬日雪地裡忽然竄高一簇篝火,使她冷冰冰的表情漸漸的融化,臉上緩緩浮現一抹溫暖的笑容。
“笨蛋,又在幹什麽傻事。”
她輕柔的嗓音卻夾雜著些許顫抖。
少年位於她的西方,背對著太陽站在光裡。
陽光仿佛能篩過他的軀體,被分散成光粒子滲透進她的心。
他沒有說話,只是和往常一樣微微勾起嘴角,靜靜地瞥向她。
去世界各地旅行的風仿佛在此刻,回來了。
沒有帶來飄零的花瓣,卻帶來了數不盡的清香。
從中,甚至隱約嗅到少年衣物留存下的洗衣粉味道,還有淡淡的陽光。
輕拂起少年鬢間,使他嘴角微微勾起了一個溫柔的弧度。
就如同他的畫一樣。
落日余暉很美,柔和的光線映穿樹林,絲絲縷縷地點綴在兩幅畫上。
少年畫上的角色仿佛在這一刻活了過來,與她的畫作拚湊在一起變得完整。
畫上的彼此,目光仿佛能穿出畫布,跨過畫架之間的空隙,緊緊聯系在一起。
能讓人能輕易腦補出漫畫《葬送的芙莉蓮》中的一個故事。
經歷漫長歲月洗禮,感情淡薄的精靈族並不理解人們在花海中嬉戲打鬧的意義。
而在她發愣之際,一頂編織精美的花冠被身邊的男孩輕置於頭頂。
此刻,佩戴華麗花環的精靈族少女,也宛若花海中的一朵花。
她依舊不懂人類勇者為她冠上花環的意義。
少女心中充滿了未知的懵懂,但眼中只有對方。
男孩似乎可以讀懂她的想法,注視她的目光中只剩下了藏於心底的溫柔。
兩人臉色平靜,沒有一句言語,卻又像是說了無窮無盡的話。
花海之上,花香彌漫,一切靜謐美好。
畫外的人亦是。
夏目清羽突感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衣服,轉過身。
“給。”
不知何時貼近過來的山本耀遞給他一個手工編織的花環。
山本耀也解釋不清楚,明明是為初鹿野姐姐編織的謝禮。
但此刻他認為把花環遞給夏目哥哥再合適不過了。
命運使然。
夏目清羽如此感慨,下意識接過花環,表面平靜。
內心卻觸電般心跳加速,面龐上的溫度瘋狂上升。
也許是陽光太熱了,要麽是花粉過敏了。
反正絕對不是緊張或者害羞了。
該做什麽?
戴自己頭上嗎?
少年,你是有多窩囊才會有如此不爭氣的想法。
堂堂花田大師怎麽會如此畏手畏腳,不就是替孩子戴個花環嗎?
怕什麽?在心虛什麽!
初鹿野鈴音那家夥不也沒跑嘛,估計現在衝上去能嚇她一跳。
道理他都明白,但為什麽這裡會有花環啊!~
……
夏目清羽內心一直在加油打氣, 卻遲遲沒有行動。
變得小心翼翼了。
“這是我送初鹿野姐姐的,我個子不夠,就有勞高個子的夏目哥哥了。”
山本耀一邊說話,一邊和夏目清羽拉開距離,直至退回野原葵身邊。
他們仿佛兩個小花童站在不遠處觀望,但夏目清羽卻覺得此間隔了一條銀河。
世界只剩下他與初鹿野鈴音。
自己得做點什麽,夏目清羽喉頭滾動一下。
他慢慢向初鹿野鈴音靠近,鼻翼間一抹橄欖的清香漸漸清晰。
初鹿野鈴音左手捏著右臂,面色依舊,一如既往的平靜。
風微微撥動她額前的秀發,纖長睫毛下蔚藍的湖泊,開始泛起陣陣漣漪。
夏目清羽之前心裡下了多狠的決心,自己將花環放置在初鹿野鈴音頭頂就有多輕柔。
“先說好。”初鹿野鈴音扶穩花冠,目光瞥向他處,“這是為了不讓孩子們傷心,才沒有拒絕的。”
什麽嘛,原來害羞的不只有他一個!
就像課堂被老師點名到後面罰站,人越多大家就會越開心一樣。
夏目清羽此刻神情完全放松下來,微微眯眼,爽朗的笑起來。
“收到。”他輕聲說。
“你這家夥能不能少學人說話?”
初鹿野鈴音視線從遠處收回來,落到夏目清羽臉上。
站在巨大的日輪裡,夏目清羽睜開了眼,溫柔澄澈地靜靜注視著她。
“下次一定。”
正值青春的少年永遠不會吝嗇他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