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麗堂皇的大堂之內燃著幾十隻牛油大蠟,個個足頂小兒手臂粗細,燒起來一點煙塵不見,將整個大堂照的是亮亮堂堂,再加上這四處白綾映照,越發的耀眼一樣的白!
往上看正當頭是個“寧安堂”三個大字的鎏金牌匾,進了雕花烏木大門,正堂內卻擺著一副棺材,細細一看,雕刻精美,木質細膩,幫底皆厚八寸,紋若檳榔,味若檀麝,顯然是上號的木材!
前面擺著靈台吊幡,則華貴更是不必多言,上供奉靈位書:“誥封一等寧國公塚孫婦防護內廷紫禁道禦前侍衛龍禁尉享強壽賈門秦氏宜人之靈”!
前面跪著一個少女,披麻戴孝正自低頭泣不成聲。
奇哉怪也的是,少女身旁一中年模樣的男人也正自看著靈位抹眼淚………
門口探頭探腦的兩人看了一眼,便是急忙的收回了視線,其中一個壞笑著拽了拽另一個的袖子:“你看珍大伯………”
那個也是回頭一看,不由得臉上亦是帶上了幾分香豔八卦的壞笑。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是有幾分調侃戲謔的意思!
看四周無人,其中一個略帶著些調侃的輕聲道:“這老公公哭兒媳,倒是活了這麽大歲數頭一次見!稀奇,真稀奇!”
另一個便是嘖了一聲:“賈藍,話可不能亂說,人家這是哭的兒媳嗎?人家自己不都說了,當親閨女一樣………噗!”
話未及說完,倆人都是差點兒笑做一團,只是怕人多眼雜,這方才是急忙的收起來了,只是彼此之間還是猶自帶著幾分調侃的笑意。
“原本是停在會芳園那邊兒的,你想想,一個女人,又不是家主,怎麽停到了寧安堂來了?”
“哎呀,這寧國府人家還真沒罵錯,除了門口倆石獅子,怕是沒一個乾淨的地兒嘍!”
“行了行了,別說了,來人了!”
一旁急匆匆的走過來了個青年,兩人見了,急忙的便是都憋著笑意上前:“蓉大哥,有什麽吩咐?”
這青年便是寧國府世襲三品威烈將軍賈珍的兒子,寧府正派玄孫賈蓉,死的正是他媳婦,工部營繕郎秦業之女,秦可卿!
賈蓉見二人一愣,隨後便是點了點頭:“沒什麽,時辰到了,你們倆隨我一同進去請老爺的命吧。”
兩人心下都是古怪,不過見賈蓉仍是面色尋常,不免的都是裝做不在意的點頭稱是。
於是三人便是當先走了進去,賈蓉上前跪下哭泣:“老爺,時辰到了………”
賈珍這方才是放下了拭淚的手帕,對賈蓉擺了擺手,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賈蓉無奈,只能再請,賈珍卻是怒了:“讓我再看一會兒!”
堂上眾人都是一陣古怪,賈蓉更是臉色一紅,隨後猛然又是一白,低著頭不敢說話了。
這個時候便是從門口又走進來了兩個人,俱是四五十歲上下模樣,其中一個穿著華貴,身材稍顯矮肥,另一個則是穿著打扮好似文人一般,看起來十分文雅。
這二人便是賈珍的叔父,榮國府的當家人賈政,以及襲爵人賈赦。
賈藍賈菌見到二人來了,這方才是急忙的上前:“叔祖,珍大伯他………”
賈政賈赦一掃眼便知道怎麽回事兒了,於是賈政便是上前微微蹙眉道:“珍兒,人死不能複生,你這是作甚?還是以正事為重,不要耽誤了時辰,反倒是不好了。”
賈珍這方才是稍微收斂了一點兒,似乎是自己也知道有些難看了,於是便是遮掩了兩句:“政大叔有所不知,我是感歎長房無人絕滅,我這媳婦方才進來不過些許年份,真真個仿若我親女一般,誰料………”
說著又是哽咽,一旁的賈赦一陣撇嘴,心下早知寧府這邊有所謂扒灰的閑話,於是心下一陣冷笑,卻是上前呵斥道:“人已經走了,你哭又有何用?在此誤了時辰,亡者不安也就罷了,外面多少親朋設祭?豈不也壞了情分?”
如此一說,賈珍方止,他又哪裡是真的哭秦可卿?他是哭自己還沒上手,人就已經先自殺了!
心中懊悔不已不該逼勒過緊,那晚實在是灌了太多馬尿,一時間有些按捺不住了,雖最後為人撞破方才止住,只是可惜那晚怎麽就沒成了好事兒!也好過如今看得吃不得了!
那一晚要是真的做成了,最起碼是嘗過了,也不過新鮮兩天也就拋諸腦後,可這得不到的方才是永遠在騷動,自己又沒真的畜生到趁熱的地步………
想到這裡,不由得又是對賈蓉恨聲道:“你個沒眼力的畜生!若非伱無能,你媳婦何至於此!”
賈蓉木著個臉,低著頭不敢多言,賈珍見他如此,越發的想要作踐他,只是賈政在旁勸住,這方才想起正事,冷哼一聲:“還不趕緊出去候著!沒下場的奴才啊!”
賈蓉急忙的應了兩聲,低著頭便是急匆匆的去了,賈政歎息了一聲,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只是終究是人家家事,教子如何,自己一個當叔父的,沒有插嘴的道理。
於是只能是搖了搖頭,命人起了靈,外面這方才是一時間操演了起來,那跪在靈前充當孝子的少女乃是秦可卿身邊的貼身侍女瑞珠,也是大哭著起身:“奶奶一路好走!”
說著高舉火盆兒狠狠摔在地上,這方才是眾人上前抬了棺木,往外走去。
賈政賈赦賈珍三人跟著,當先便是先行出去了,外面早已是和尚道士數百個齊聲誦經,漫天的紙錢渾似銀山墜地一般的洋洋灑灑。
早有寧府的管家賴升上前打了幡兒,一時間鼓樂起了,浩浩蕩蕩的送靈隊伍便是開出了寧國府,果然道路兩側便見早有各家設棚路祭。
皆是四王八公當初一並從龍發家的功勳之後,其中四王實則早與其他各家不再如何往來,尤其是北靜王府。
北靜王功高,卻更為小心謹慎,自從封王之後,一步也不肯行差踏錯,一直到了如今的北靜王水溶亦是如此,絕不與任何勳貴人家來往。
蓋因當初八公二十四侯中大多為四王舊部,故而四王幾乎是不怎麽敢和其他人來往了。
不過如今其他三王大多落魄,猶承襲王爵者只有北靜王,故而不知是抱團取暖也好,還是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緣故,現在三王和其他幾家聯系的倒是逐漸密切起來了!
二十四侯中還有不少還在擔任重任,很早就已經和四王八公斷了來往,四王八公自然也是不屑於和這些曾經的部署聯絡的,所以今天並無多少二十四侯的人來設祭。
因此見水溶居然在第四棚搭了祭棚設了路祭,早有賈家開路傳事人慌裡慌張的便是急匆匆進去報與賈珍。
當時賈珍賈政賈赦皆在一處,賈珍有些疑惑的對賈政賈赦道:“北靜王府自恃功高,王爵代代承襲,與我等不是一路,早就斷了來往,今日緣何會………”
賈政和賈赦也都是拈須皺眉不語,還是賈政最後拍板:“不管如何,來者是客,貴為王駕,還是不好怠慢。”
兩人都是點頭稱是,於是賈珍在前,畢竟是他家死人了,賈政在後,賈赦陪著一同急匆匆的便是停了送靈隊伍上前見禮。
水溶久久未曾答話,不免叫三人心中打鼓,只是礙於國禮,都是不敢隨便起身。
好在水溶很快便是反應了過來,www.uukanshu.net並不以國禮為重念起世交私情,三人雖有些受寵若驚,卻也不免松了口氣。
於是賈珍急忙的便是上前答話:“犬婦之喪,累蒙郡駕下臨,蔭生輩何以克當。”
水溶聽著熟悉的台詞,只是微微一笑:“世兄與小王彼此世交之誼,何出此言?”
賈珍陪著笑,心中警惕水溶,不知道為何水溶今日會想起賈家來!
於是水溶便是命趙承禮代替他為主祭,於路旁祭奠一番,賈珍賈政賈赦三人便是在一旁恭敬候著。
“王爺,祭完了。”
趙承禮上前對水溶微微躬身,水溶微笑著點了點頭,隨後水溶便是陡然笑著對一旁的賈政道:“久聞政公家有一奇仙異事,不知然否?”
賈赦和賈珍聞言都是微微的側目看了一眼賈政,賈政顯然也是有些懵,今天的主角好像不是自己吧………
賈政顯然也意識到了水溶並不是無的放矢,所以不免有些猶豫了起來。
水溶卻並不給賈政思考的機會,笑著道:“小王聞聽人說,貴府有一位公子,出生之時有一寶玉隨身,甚是奇異,不知小王能否有幸一飽眼福?”
賈政不好拒絕,只能是笑著道:“下官家事,不想外傳至王駕威聞,愧不敢當………”
水溶笑著擺手:“不知哪一位是銜玉而誕者?久欲一見為快,萬望政公莫辭。”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賈政不行也得行了!
於是只能是在賈赦賈珍不知道什麽意味的眼神中答應了下來,於是馬上就有王府侍衛並賈家家丁去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