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燕春樓,今夜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劉裕七尺六寸的身上,滿是拳腳和鞭笞的傷痕。
大糞桶旁邊,帶著劇痛,緩緩睜開眼,他在趙家的廁所地板上醒來,像一條瀕死的野狗。
趙氏兄弟也沒捆他。劉裕負痛動動手腳,身上卻癱軟地沒有一絲力氣。
“別打了。”趙仲麟攔下廁所裡的十幾個惡漢,拉住了哥哥趙伯麒,道:
“麻沸散可是難得的東西:生烏草、香白芷、當歸、川芎、天南星,這幾樣藥材,我費了不少功夫才湊齊。單是那一味曼陀羅,買你狗命,也太奢侈了。”
趙伯麒點球一般,拔腳怒射,照劉裕身上狠狠踢去,“還有正事要乾,沒功夫廢話!一刀宰掉他得了。”
“不不不,這種人心氣兒太高,直接弄死太便宜了。我得好好玩玩,玩盡興;等我膩歪了,再考慮給他個痛快的。”
大糞桶正好滿了,惡漢們獰笑著,紛紛脫下褻衣,濁流朝劉裕四方而下。劉寄奴趴在地上,面目埋在雙手掌心,說話的力氣也已沒了。
領人回了大廳,趙仲麟抱著一名胡姬,從寬袍裡取出一枝金簪,插在胡姬的青絲之間;胡姬嫣然一笑,萬種風情撲在了仲麟身上。
“大哥,我不是跟父親說了,等明年閑下來,就把她納成小妾。你們為何還使喚她迎客?”
趙伯麒道,“二弟,父親決不會同意你的。再說了,也沒人逼她,這女子自己憋不住閑,非得加班加點撲在崗位上。”
趙仲麟在胡姬耳後吹一口氣,樂的她花枝亂顫;用手伸進繡襦裡咯吱,露出臍下刺青,赫然紋著蠶頭燕尾的漢隸。
廳上眾惡漢口水流誕,一人竊竊私語,道,“這紋的字古古怪怪,是啥意思?”一人小聲接了話茬,道,“可能是,‘歡迎光臨’?”
趙仲麟道,“今夜請諸位奮勇向前;踏平了錢家,銀兩均分!”
天擦了黑,一隊人挾弓帶箭,躡手躡腳出了西城。
錢家的布坊四周悄悄堆了乾柴,一個火苗子打上去,空中冒起了黑煙和柴禾味兒。
錢氏打開樓上臥房的窗牖,不待她叫罵,一枝浸了油的火箭穿心而過。
“誒呀二弟!你怎麽把錢溢老婆射死了!我眼饞她,不是一天半天……”
趙仲麟大喝道,“放箭!”
三人一組,猛攻錢家布坊,三三交替,火箭如飛。
錦緞如山,織繡滿坊,趙家部曲佔了巽位,順風放了一把好火。
風助火勢,火借風威,衝天煙焰直上雲霄,慌的錢家滿門,顧的了頭,顧不了腚;顧的了逃生,顧不了滅火。布帛價值萬金,錢家平時要錢也要命,今夜要命難要錢!
火隨風飛,眼見吞沒布坊,趙伯麒彎弓堵住大門,趙仲麟搭箭絕了後路;七八個趙家部曲,繞著院子提刀巡檢,任由那身手敏捷的翻牆逃命,哪裡去跑?
一陣猛攻之下,前後二門或有冒死突圍的武夫,都被趙氏兄弟作活靶子射成刺蝟。
布坊中,烈火熊熊,把片襄陽天東,照的亮如白晝!
“降啦!服啦!”錢溢披著一匹沾水的白布,灰頭炭臉,咳嗽著走出後門。
“錢溢,你家失火了,是我們兄弟發善心,大晚上來給你救火!”趙仲麟教眾人收了弓,拔刀逼跪了錢溢。
“是,是,是!”錢溢磕頭如搗蒜,道,“是趙老爺大恩大德,救了我一條小命!”
“本來施恩不圖報,是你錢老板非要把田產、地契、金銀,www.uukanshu.net通通贈送給我爹?”
“是!是!是!都給你們啦……放我條生路吧!”
“寫下來,文書為證。”
趙仲麟扯斷一截錢溢的長衫,拽住他左手,刀劃血痕,“蘸了顏色寫清楚,別漓啦到布上!”
一聲慘叫,接著的是一陣短歎長籲。文書寫畢,錢溢喃喃道,“從此再不回襄陽……”
“錢老板放心,我趙仲麟信義當頭,說話算話。”
錢溢轉身踉蹌了幾步,趙仲麟朝身邊部曲點點頭,一箭離弓,從後背貫穿錢溢。
趙仲麟道,“待會兒拾掇乾淨,都扔火海裡去。天一明,別讓百姓看到,錢家人是在街上沒的;記住了,咱兄弟今晚是來救火的,他錢家遭了天誅,我們可是好人……”
前門趙伯麒,除惡務盡,正在忙的興起。忽聽長街盡頭,剔糞人拉著糞車經過,糞車軲轆發出吱呀吱呀的轉運聲。
趙伯麒遙望糞車上,隻載著一個糞桶,忍不住隔空笑罵道,“徐小王八,怪不得你老婆都看不起你,連個糞桶都拖不動,真他媽廢物點心!”
今夜襄陽趙氏,東城大勝。
燕春樓裡,大開筵宴,喜氣喧天。家主趙春舉杯道,“今日之功,都在仲麟。仲麟帶回來的弓箭雖利,厲害不過我兒子的殺伐果斷、遠略深謀!”
歡飲間,趙伯麒喝的起興,拉了一名陪酒女子離席,中場休息,徑奔廁所切磋業務。席上忽聞一聲豬嚎,趙伯麒拖著渾身肥肉,快跑回廳,急道:
“咄咄怪事!廁所裡那漢子,憑空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