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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出個萬法道君》第一百一十五章 神種,道種
“發生道業……從凡入聖……自始及終……然後登真!”

宏大的音波沖刷著精神,白啟努力睜大眼睛,承接不知從何處來的磅礴洪流,裡面翻湧著萬千個比秘文更加艱深晦澀的意象形體,猛地沖擊腦海。

好像伴隨著一聲又一聲的“八十”怒吼,一記又一記的重錘敲打砸下!

震得他五官扭曲,幾乎凝為實質的周身氣血瘋狂鼓蕩,沿著七竅,大股噴灑!

呼!呼呼!呼呼呼——

白啟胸膛劇烈地浮動,險些控制不住毛孔舒張,散發出滾燙的熱氣。

他身子故意一歪,整個人從舢板栽進黑水河。

嘩啦!

刺骨的河水四面八方齊齊湧來,包裹住大火爐似的白啟,冷熱交激,冒起“嗤嗤”聲響。

他緩緩地沉進河底,額頭上那道水紋愈發明顯,好似提供某種庇護,意識漸漸地清醒:

“技藝……法道……乃是截然不同的兩條道路,所凝結出來的‘果實’,也各不相同。”

白啟艱難地吸收墨籙反饋的龐大信息,此物正反兩面,好像一陰一陽,光華交織混同,於表面形成兩棵遮天蔽日的參天大樹。

像八段功、金丹大壯功、羅漢手、龍行掌……這些武功悉數被歸為技藝,點綴於樹乾枝葉。

而喚魂咒、趕海咒,則位於另一方。

“技藝大成、圓滿之後,可以孕育‘神種’,法道則是‘道種’,各有玄異。”

白啟心頭泛起明悟,他再次望向那張墨籙,不似之前那樣模糊,眼中倒映的技藝,接連浮現出各色光芒。

入門是淺白,小成是暗青,精通便為深藍,大成是紫,圓滿是赤,神種或者道種,則為金。

“等於墨籙升級了,甚至還多出‘推演’之能。”

白啟目光輕輕落在感悟越來越少,進度肝得越發緩慢的八段功上,倏地浮現一行字——

難以孕育成種,或可用兩門同類的精通技藝互補

“有些技藝潛力不大,彼此添補,合煉一體,倒是個妥當的處置。”

白啟倏然上浮,手腳打開無力地徜徉在河面,仰頭望著陰雲遮蔽的廣闊穹天。

“以前墨籙毫無動靜,是因為未能映照‘法道’,無法展現更深一層的作用麽?

照這樣看,我還得好好感謝何敬豐,若非他那本秘文冊子,再給我一年半載,也未必能發覺其中奧秘。”

他掃過喚魂咒、趕海咒,突然犯了難,這兩門方術該怎麽肝?

後者還好說,前者……哪裡找丟魂的人兒?

申時過半,白啟駕著舢板回到東市碼頭,何敬豐那艘大船仍然矚目,好像一座小山,將周遭的烏篷船籠罩在其陰影下。

“等我生意做得更大了,也要弄一艘。瞅著就氣勢十足,開出去抖摟威風極為不錯。”

可惜,這個念頭暫且隻停留在臆想層面,因為腰包還不夠鼓。

以白啟的財力,換個大宅子、養匹好馬沒問題,但買一艘上下兩層,容納幾十號人的豪闊大船,實在力有未逮。

況且,這也未必是何敬豐私人所有,他雖為長房一脈,卻仍舊靠著爹娘給的月錢過活,自個兒沒啥來錢的財路,怎麽可能花得起萬兩銀子,造如此奢華的大船。

“估摸著,魚欄便是何家長房給何敬豐謀的生意門路……”

白啟琢磨著,大族之中未成家立業的小輩的吃穿用度,都從公中出,其余則來自月錢。

按照何敬豐所說,他練功修道花銷頗大,每月也就從長房領五六百兩銀子,更多是娘親私下補貼,否則根本支撐不了。

想要敞開手腳揮霍,便必須得有自個兒的財路。

比如他三哥何敬雲,名下七八間鋪子,兩座收租的莊子,大把的田產。

不然,縱然踏進道院成為生員,本身囊中羞澀,難以熬煉法術。

這也是何家祖輩定下規矩的本意,免得把後代子孫養成奢侈無度的敗家子。

“義海郡十三行,每一行,就是一門被壟斷的好買賣。不曉得何家是什麽行?”

白啟開魚檔主要為了脫產,提供練功習武的消耗,現在他又開始嘗試修道,花錢的地方只會更多。

“除了打漁,還有啥賺錢的好路子?有空了,必須研究下致富之法。”

讓夥計提著魚簍,他大步走進東市鋪子,梁伯今日倒是沒在,跟梁三水寒暄幾句,主要談下魚欄轉過來的幾處渡口,該如何經營。

其中好些並不在黑河縣上,分散於周遭的鄉寨,還得逐個親自接收。

“阿七,大榆鄉民風彪悍,你要小心,最好帶些人。”

梁三水提醒一句:

“那邊的打漁人,個個做著板刀面的黑心買賣,不少練家子都吃過虧。”

板刀面乃江湖黑話,無良的艄公載人,通常把船開在半道,便問你要吃板刀面,還是餛飩。

前者抽刀剁死,扔進水裡,後者乖乖脫光衣物,交出財貨。

“黑河縣還有這麽猖狂的團夥?”

白啟眉毛一挑,聽著跟水賊沒啥區別。

“窮鄉野地刨食不容易,那裡靠著渡口,潑皮閑漢,龍蛇混雜。

正兒八經做小本生意,哪裡夠交稅、夠吃喝。

黑河縣百裡之外,差不多都是這個景況。”

梁三水嘆息一聲,他早年沒給魚欄做事,也曾跑了許多地方,黑店、妓寨、人肉鋪子……都瞧見過。

賤戶如此受盤剝,都甘心待在黑河縣,只能說外邊的日子,更難熬。

“好嘞,水哥,我知道了。我弄了幾條銀沙鯉,你做給梁伯,天氣越來越冷,他那腿腳要好好養。”

白啟點點頭,也不等夥計過完稱,轉身告辭。

那都是明年開春的事兒了,沒必要太過操心。

再猖狂的打漁人,面對他那口牛角硬弓,應該也很難兇得起來。

霜降之後,便是立冬。

赤眉賊被剿得七七八八,魚欄何家樹倒猢猻散,內城武行師傅忙活整編衛隊。

大家似乎都挺忙的,白啟總算過了一陣清靜日子。

每天堅持練功,肝一肝各種技藝的進度,隔三差五獨自駕船,下河打漁。

時不時再指點下阿弟白明、蝦頭拳腳招式。

一眨眼,便是十幾天過去,鵝毛似的大雪鋪蓋黑河縣。

白啟裹著棉服,手裡拎著兩樣油紙包的熟食,以及各色炒貨。

他哈出一口熱氣,踩上通文館的臺階,即便這種氣候,寒風吹在臉上像刀刮,大門仍舊敞開。

刀伯生著一口銅爐,靠在前院正廳的梁柱下,臉色紅潤不見丁點兒冷意。

“小七爺來啦?”

他笑了一聲:

“我剛熬了一鍋虎骨湯,正想著喚小七爺,沒想到這麽湊巧。”

白啟邁過門檻,腳步輕快,把還熱乎的熟食擱在桌上:

“虎骨湯?那敢情好,這幾天苦練纏絲勁,常常覺得差點意思,未能做到煉骨如鋼,很多招式用不出來。”

老刀接過遞來的幾樣炒貨,皺紋舒展開:

“幾百年氣候的妖虎,據說原本佔了廟宇,受香火,做精怪的,結果吃人沾染血腥,漸漸就墮成妖類了,隨後被少爺抓到,抽了一條大骨。

我反復炙烤,將裡面雜質去掉,熬了一大鍋湯。”

對於寧海禪動不動跑去五百裡山道,殺一頭妖類打秋風的行為,白啟已經習慣。

他這位師傅突出一個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嚴重懷疑,黑河縣至今未曾鬧過很大的妖禍魔災,保得一方平安。

很大程度是托通文館的福,沾寧海禪的光。

否則,沒道理八百裡的黑水河,養不出啥千年氣候的大妖!

“師傅啥時候能回來?”

白啟搬著小馬扎,伸出雙手烤火:

“這麽久了,以他的腳力,都能走兩個來回了。”

老刀摘下掛在腰上的酒葫蘆,淺淺抿一口:

“過完年,開春大概就可以見到人了。少爺學啥都快,悟性一等一的超拔出眾,唯獨就一樣,他天生認路不太對勁。”

白啟咂舌,自家師傅還有路癡的毛病?

沒道理,四練宗師還能辨不準方向……吧?

“這裡,剛才好像來過?”

身著天青緞雲龍紋衣袍的寧海禪,滿臉胡子拉碴,獨坐在一處大木樁。

大雪封山,入目之處皚皚一片,銀裝素裹,古木參天,壓根瞧不出啥差別。

他撓了撓頭,許是走得有些口渴,伸手去拿水囊,卻發現空空如也,一點也沒剩下。

兩條好看的眉毛擰緊,那雙刀眼升起幾分惱意:

“伏龍山……又不是頭一回進,怎麽能弄錯的!

一定是雪下得太大了,擾亂了我對方位的判斷!”

寧海禪雙手撐著膝蓋,好似越想越氣,胸中火性躥起。

自個兒反復兜了幾圈,居然回到原地。

傳出去,豈不叫人恥笑?

“下勞什子雪!”

寧海禪罵了一句,兩肩一動,周身體殼忽地顫動,雄渾無匹的氣血真罡,好像火山熔巖噴薄而出,陡然化為一輪當空烈日。

恐怖的巨響轟動半邊山體,震得樹木幾乎折斷,積雪簌簌被碾成粉末,洋洋灑灑肆意飄散!

由精氣凝聚的滾滾狼煙,宛若吞雲吐霧的大龍升天,直接把方圓數十裡的風雪沖散。

“要是像道喪之前,一方水土有土地城隍就好了。我跺一跺腳,啥都知道,省得亂逛。”

寧海禪唉聲嘆氣,站起身,衣袖一揮,掃去漫天潔白。

緊接著,耳朵微微一動,好似聽到吹吹打打辦喪事的鑼鼓聲音。

“不管了,先找頭能說話的精怪妖類,問個路。

順便再打聽下,那條大蟒到底是誰家的。

累得我趕這麽遠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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