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縣縣衙,縣令范高舉,猛拍驚堂木:“肅靜,肅靜,敢再大聲喧嘩者,杖責五十。”因為太過用力的緣故,官帽兩邊的帽翅跟著上下抖了幾抖。 縣衙審案的大門外,幾十上百圍觀的人,頓時安靜了下來。
吳讚墜樓而亡,縣衙衙差迅速趕到,將暴打吳讚手下的那個男子當場抓獲,戴枷鎖鏈押到縣衙,當時在場的掌櫃、韓越以及另外幾個食客被一同帶到,前來作證。
吳讚是丹陽縣“名人”,他的死當然會引起轟動,所以縣衙外邊才會有那麽多人趕來聽堂審。
范縣令清了清嗓子,不時的看向站在一旁的師爺黃澤,似乎是在詢問他的意見。
黃澤微微點點頭,算是回應。
“案情比較複雜,本縣聽了各位的陳述,一時難下定論,嫌犯魏靖暫時收押,其余人等先行回去,待本縣仔細勘察之後再擇日升堂。”范縣令說完驚堂木一拍:“退堂。”
范高舉此舉雖在意料之中,但門外圍觀群眾依然交頭接耳的大聲議論,擦雜聲伴隨著歎息與不滿之聲,人群開始慢慢散去。
韓越出了縣衙,喜也不是,怒也不是;古代的法律真是夠恐怖的,不論大小案件全都由縣令一人說了算;如果碰上個好官,那是燒了高香,若是碰到個貪官汙吏,那恐怕連哭的份都沒有了,他不禁開始為衛靖擔心,心裡也在不斷的盤算著,如何才能替他脫罪。
衛靖的妹妹已經跟著雲卿回到新租的房子中,按照雲卿所說,這兄妹倆在她原來的家做過短工,衛靖的妹妹和雲卿情同姐妹,相處有兩年之久。
如今再次遇到也算是緣分,能幫他都會盡量幫忙。
不過讓他頭疼的是,今天誑街聽到的以及自己腦海中的的記憶,范高舉這個人可以算是個中國古代標準的貪官汙吏,胸無點墨,才疏智淺,盡一切之手段,向上溜須拍馬,行賄討好,處處尋找靠山與門道;向下敲詐勒索,無錢不貪,搜盡民脂民膏,正所謂衙門口一開,金銀滾滾來。
而吳讚作為吳千帆的獨子,遭此厄運,雖明知衛靖不是凶手,也要想方設法,找個替罪羊,為他的獨子陪葬,出個幾千幾萬兩銀子,絕不是難事,而且這正中范高舉下懷,兩方各取所需,衛靖處境危險。
韓越歎口氣,無奈的搖搖頭,內心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當個這樣的貪官也不錯,大量的搜刮錢財,娶十幾上百個老婆,反正自己也是短命之相,不如在生命的最後盡情的放縱享樂,也不枉白來這個世界一遭。
韓越一陣苦笑,那和前八十世的生活有何區別,這真的是他所想要的嗎?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雲卿,剛才有點瘋狂墮落的念頭,頓時消溺與陽光之下,隨風而去。
最重要的是,他可不想遺臭萬年,引來千古罵名。
今天他誑街的途中,不時的聽見,一些不大的孩童嘴裡不斷的吟唱很多兒歌,這些兒歌都是關於范高舉的,有一首他聽得很真切,是這麽唱的:
丹陽縣,范高舉,金銀鋪盡千萬裡;
梨花落盡小鬼唱,黎民難言淚如雨。
九天神石從頭落,保佑砸死范高舉。
意思簡單明了,將范高舉的所作所為以及在丹陽人民心中的形象淋漓盡致的道盡了。
算了,就算是個玩笑吧,他還是想想如何發家致富才是正途。
回到家中,雲卿已經把衛靖的妹妹衛連雨安慰的情緒平靜了下來,已不是剛才在酒樓那麽激動了。
“相公,怎麽樣?”韓越剛踏進屋,雲卿便問。
“那個縣太爺你也是知道的,吳千帆又那麽有錢・・・・・・”韓越話說到一半沒有再說了,顧忌衛連雨的感受,止住口,改變了說話的方向,就算說的是假話也隻能是這樣了。“不過也不用太擔心,那麽多雙眼睛看見了,此事和衛兄無關,范高舉再怎麽貪,也不至於明目張膽的置大明的法律於不顧吧。”
“我哥隻怕是凶多吉少。”衛連雨站起身,無助的表情更是多了三分痛苦。“雲姐,韓大哥,你們有所不知,官場險惡,為了金銀仕途,名利權利,無所不用其極;而政治鬥爭是血淋淋的殘酷,莫說一個無權無勢的普通之人,就算立於廟堂中央,權力通天,也隻有兩個選擇,要麽被同化,要麽被屠戳。”
韓越和雲卿皆是一愣,沒想到一個年齡不大的女子能說出這番話,再加上衛連雨面對哥哥被鋪這幾乎有點反常的表現,韓越和雲卿的疑惑便多了三分,雲卿雖然和衛連雨情同姐妹,但是以前兩年的相處中,從未見過她像今天這樣不同的表現。
“這個,你的意思是?”韓越疑惑的問。
“無論如何,哥哥我一定要救,他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韓大哥奴家求求你,救救我哥哥吧。”衛連雨說完跪在韓越面前,滿眼皆是期望,但是看不到哪怕一丁點女人在遇見這樣的事情之時,那種欲哭無淚或者梨花帶雨的讓人憐惜之態。
“這個・・・・・・我一介布衣,縱然我有這個心也無力相救啊。”韓越似被霜打的茄子般一臉的困窘;要救衛靖,此時無非兩條道,一條出更多的錢買通縣令,第二條認識比范高舉更大的官;此兩條,韓越一條都辦不到,談何相救。
“奴家在這個世上除了哥哥沒有一個可以依靠之人,除了雲姐也不知道找誰幫忙;奴家知道此事讓韓大哥為難,但奴家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難道眼睜睜的的看著哥哥被冤而死?奴家發誓,隻要韓大哥能救得出我哥哥,奴家願意一輩子為奴為妾侍奉韓大哥,絕無二話。”衛連雨跪在地上,冷靜果決,已不像一個女兒家。
韓越腦子嗡的一聲,這不是逼自己嗎?明著是求,實則根本就給他任何選擇。
如果他不答應,那就是冷血之人,不近人情;如果他答應,他能辦得到嗎?到時候失信於人,也是一無是處。
好狠!韓越在心中狂呼,可是此時此刻,他也毫無辦法,詢問的看了雲卿一眼,沒想到雲卿眼中似是不快,仿佛在埋怨。
“你先起來,我們再商量好嗎?”韓越伸手去扶地上的衛連雨。既然韓越沒辦法答應,隻能采取模糊政策,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用了。”衛連雨冷冷的道,自己站了起來。“既然韓大哥無意,奴家自己想辦法,就算拚了這條命,我也要救出哥哥,父親含冤莫白而死,我不想哥哥從蹈家父的覆轍。若是連雨救不了哥哥,連雨一人在這世上也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衛連雨說完,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妹妹,別走。”雲卿搶先一步拉住了衛連雨,回頭對韓越道:“奴家知道相公為難,但是相公不能不救啊,連雨和的爹是大明朝的第一將軍衛近遠,衛將軍被迫害,含冤而死,難道相公要眼睜睜的看著衛將軍的後人遇險而置之不顧麽?”
韓越思緒微動,記憶深處不斷的浮現著關於衛近遠的全部信息。
衛近遠是大明朝響當當的人物,在大明朝人民心中的地位堪比嶽飛李廣。
“土木之變”帶給明朝前所未有的恥辱與焦慮,其後數十年間,國土淪喪,大片土地被韃靼和瓦刺佔據,邊境之民更是苦不堪言,怎奈明王朝毫無作為,縱然民間有無數有志之士有心殺敵,卻報國無門,隻能在一次次失望與絕望中將怒火直指明王朝的統治階級。
這樣的情況直到衛近遠的出現徹底改變,他親率大軍不僅收復了大片被瓦刺韃靼佔有的土地,而且一次次的打敗瓦刺韃靼,一時間民心大振士氣高漲,衛近遠被喚作英雄,民間關於他的傳奇故事何止無數。
然而成化後期,朝政腐敗,憲宗朱見深早已沒有了即位之初的進取之心,親小人而遠賢臣,衛近遠先是剝奪兵權,而後用莫須有的罪名, 將衛近遠迫害致死。
怎奈一代名將就這樣屈辱的死去,所幸底層的人名沒有忘記他,時至今日,衛近遠的名字依然有著不可估量的影響力。
韓越思謀良久,下定了決心,反正自己是短命鬼,如果能在死之前乾一件對他人有益的大事,也算是積了陰功,說不定下次投胎轉世就不用當一個短命鬼了。
且不說這樣的想法是不是有點幼稚,現在他已經騎虎難下,不答應也難了。
“我答應你便是。”韓越硬著頭皮說出了這六個字。
“謝韓韓大哥,如果救出了哥哥,奴家定不忘韓大哥恩情,也不會違背自己立下的誓言。”衛連雨轉身用她一如既往的口氣道。
恩不恩情,報不報答,韓越已經沒有時間去想這些事了,根本就沒在意這句話,腦子裡飛速旋轉,想著如何才能救出衛靖。
“很熱鬧啊,看來為師來的不是時候。”說話間門外想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師傅。”那聲音再熟悉不過了,韓越見之大喜,迎了出來。
沒多久一個一身道袍,須發皆白,一副仙風道骨道士摸樣的人出現在門口。
“越兒你不用擔心,為師此來就是為了衛將軍後人而來。”
三人聽了不免舒口氣,甚是高興,雖然他們不知道這個老頭到底能不能幫上忙,但是多了個人就是多了份力,也算是好事一樁。
況且他們師徒多日未見,自然有很多別後之話要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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