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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凡面無表情地翻看帳本,這一箱子帳本只是今年的帳目。就有這麽多。
帳目做的很細,連價值幾錢銀子的物件都記錄的清清楚楚。
楊凡越看臉色越是凝重,一個個熟悉名字出現在帳本裡。每看到一個,都讓楊凡臉色凝重一分。
東江鎮那裡是什麽軍鎮,簡直就是一家進出口公司。
眾多的股東投資了東江鎮,同時也給股東們帶來了巨大的收益。
建奴把在遼東殺掠的來的贓款,和東江鎮交易。購買他們急需的藥材、糧食、布匹、鐵錠,甚至還有蘇鋼和閩鐵。同時,也用遼東特產的珍惜藥材、皮草、沙金、東珠等交易。
這些東西從東江鎮海運到江南最富庶的地區銷贓。然後采買物資,回航去皮島,繼續交易。每一趟往返就是十幾萬兩的淨利潤。
朝堂裡的一個個名字,觸目驚心。
這些人白天是人,夜裡是鬼。他們以給敵人輸血的方式大***。
最早楊凡看到了山東和登萊兩巡撫下轄區域官員的名字。然後,楊凡看到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張世澤。他代表誰,還用說嗎。後面是一長串的勳貴。
外戚們也沒有少,張國紀,張嫣皇后的老爹。周奎,當今皇后的老爹。田貴妃和袁貴妃的兄弟們也沒少得了。
看到楊凡的表情,文氏靜靜的一言不發,平靜的站在那裡。房間裡的氣氛像是凝固了一樣。落針可聞。
陳曦大氣都不敢出,她從身後,看到老爺垂下來的左手在發抖。
她從來沒有見過老爺生這麽大的氣。
深入翻看這些帳冊,入目皆是是觸目驚心,甚至讓人感到一陣陣的窒息。
楊凡心情沉重的發現,調查毛文龍,是打開明末黑暗政治的一把鑰匙。
在皮島向後金走私槍炮彈藥糧食布帛的利益鏈條上,毛文龍僅僅是一個馬前卒和代理人。
而整個東江走私背後的操盤人,其實是京城裡的勳貴和皇親國戚,他們能量之大,甚至可以操控整個政局的走向。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朝廷裡的皇親國戚,不僅僅是毛文龍的保護傘,更是變相地成了後金的保護傘。遼東百姓的累累血債,也有他們的一份。
好多事件,北六百多年來的風雨所侵蝕,而斑斑駁駁,很難看到當年的真相。而此時,楊凡什麽都明白了。
以前,他讀歷史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麽明朝末年出現了中國歷史上最荒誕的一幕。所有指控毛文龍資敵通敵的朝廷重臣,不管貢獻大小,一律下場淒慘。所有銳意抗金的忠良,全部不得好死,大部分都死在大明自己人手中。
而現在,這一切再也沒有了任何的遮掩。這一切明末光怪陸離的亂像,最底層的邏輯,其實就是斷人錢財如殺人父母。
大明朝的皇親國戚是家天下的產物,是這塊土地上兩萬萬生靈的主人,可是,他們只顧一家之享受,不顧國家民族根本。皇族從根本上爛了,勳貴和地方官員、武將都爛透了。皇帝想有所作為,又能如何。
袁崇煥之所以做出那麽都我們後世不能理解的奇葩行為,就是因為我們不知道當時都發生了什麽。他被弄成凌遲處死,其實就是為了殺一儆百。
因為他斬了皇親國戚東江走私的最大馬仔毛文龍,後續通過一系列奇葩操作,把東江鎮搞沒了。徹底切斷了東江同後金之間的貿易活動。
袁崇煥乾得太絕了,所以被報復得最徹底。
當然,毛文龍前朝是閹黨和東林也是死對頭,這裡面同樣摻雜著黨爭得影子。
本來楊凡還打算,試圖挽救一下大明試試。畢竟崇禎時唯一一個想要國家振作的人。盡管楊凡
對他有很深的成見和看法,但是,也同情他的遭遇。
可是現在,楊凡改變主意了。他深深的知道,大明沒救了。
楊凡在考慮,是不是應該和崇禎談談。不過他旋即啞然失笑,今年崇禎為什麽停了東江鎮的軍餉,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嗎。
今年崇禎還殺了宮裡的宦官王國興,袁崇煥嚇得要辭職。他也不是傻子,皇帝為啥派他去督師遼東。他也看出來了,崇禎打算拿他當槍使。
而毛文龍背後的勢力,讓他膽寒。他老師孫承宗是什麽身份,沾了這件事,都被搞下去了。他沾了這件事恐怕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楊凡一邊翻看,一邊腦子裡高速的思考,這件事要怎麽處理。
楊凡快速的翻閱一本本帳冊,忽然一個熟悉的印章出現在眼前。長方形的寸許印章上,一個窗口的景象,天邊斜掛小銀鉤,窗外兩根花枝纏繞,點綴著幾朵六出梅花。
這個印章太他熟悉了。因為這是他納妾林月如後,自己親手刻的,送給林月如作為禮物。是一塊上好的田黃石印章。林月如一直隨身攜帶。
楊凡翻頁的手頓住了。屋子裡一片寂靜。
而文氏似乎早就知道結果一樣,平靜的跪在了地上。
「妾身,文岫見過老爺。」文氏俯身下拜。
楊凡長歎了一口氣,查來查去,查到自己的內宅了。
「你是林月如的人。」楊凡問道。
「毛帥本就是魏督公一系,當年是魏公把妾身賜給毛帥做妾的。妾身一直和小姐單線聯絡。您現在看的帳本就是每年都要送到小姐那裡去對帳的帳本兒。小姐確認無誤後,由玉姑娘用印後,送回來。」
楊凡冷笑道:「難怪你這般有恃無恐。你早知道,這件事會查到林月如的頭上。魏督公早已是昨日黃花了, www.uukanshu.net你們應該算是鄭貴妃的人吧。難怪,今年陛下殺了王國興這個大太監。」
文氏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道:「老爺您是勳貴,還是小姐的夫君,本就是我們的自己人。妾身一直沒有機會拜見老爺,今日能有此機緣,喜不自勝,為何要害怕呢。」
陳曦聽的渾身發冷,二夫人居然水這麽深,到今天還在運作魏督公一系人馬,掌握著如此驚人的財源。而早已養老的鄭老太妃和福王一系,居然還有這麽大的勢力。
這場萬歷中期的鬥爭,還在繼續。
「老爺,您還查嗎,妾身對您沒有任何不能言之事。」文氏嘴角帶笑,苦笑著說道。
楊凡心裡一陣惱火,冷冷的說道:「還查個屁,早知道,我去問林月如,何必在這裡浪費時間。」
文氏妖嬈的笑笑,說道:「老爺您說的是,您回去問問小姐,就什麽都清楚了。這帳本您就還給奴家吧。」
楊凡惱怒的揮揮手,讓她趕緊走。轉身進了內室。
不大一會,文氏趾高氣昂的拎著箱子出來了,回到了船上。而錦衣衛紛紛撤回。
「二夫人,這個,沒,沒事了。」毛大訕訕的笑著問道。
文氏白了他一眼,說道:「哼,一群廢物,開船。」然後走過去牽著兒子的手,進船艙去了。
毛大頓時喜不自勝,之前提心吊膽的,就怕交代在這裡。定遠伯的虎威在大明可是赫赫有名,能止小兒夜啼。這麽大的事情,二夫人出面居然虎頭蛇尾,就這麽壓下了。
「快,前後桅杆快升帆,對了,把損壞的主桅杆砍斷,咱們啟航。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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