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來…

　　江雲程眯起眼。

　　穿越前的世界也有志怪故事映射到異世界來，發生了些許變化，但本質上還是江雲程所知的那些。

　　鐵骨魚是鮮明的例子，此時蔡荀播放的，怪談殘片提取的聲音訊息也是一個道理，對應了志怪故事《牡丹亭》。

　　左手指甲蓋上《太平拾遺》四字蝌蚪篆鮮明。異世界若無神怪映射，刀筆神差的傳承不會在此展開。

　　聲音文件被雜音切分開一段，然後是丫鬟春香，貼旦演員的唱詞。

　　‘閑花傍砌如依主，嬌鳥嫌籠會罵人’

　　到此，《牡丹亭》戲曲第一幕終了，江雲程心中知道這怪談麻煩了。

　　唱詞沒問題，但曲調不對勁，持續隱約帶著憂愁和哀婉，到最後更是有幾分悲憤。

　　才第一幕，還沒發生生離死別呢，調子已經急轉直下了。

　　這根本不是常規版本的《牡丹亭》，是白戲版！

　　白事過程中是會請人唱戲的，唱的是鬼戲，也就是和鬼怪之說相關的戲曲，跟著阿叔跳大神時，江雲程沒少接觸。

　　若死者是女子，且有婚配或者心上人，死後往往會選擇和陰陽戀情相關的曲目，《再生緣》、《牡丹亭》都是典型。

　　和正常戲樓版本不同，白戲版節奏有明顯差別，更悲愴哀痛，不僅如此，《牡丹亭》唱詞和結局後續也會有變化。

　　不少志怪戲曲，人鬼情未了的結局是好的，也即杜麗娘魂歸梅花詩，老道姑掘開墳塋，屍體完好無損，杜麗娘死而複生，和柳夢梅團聚。

　　白戲可不能這樣唱，唱得亡魂戀戀不舍，想著還陽怕是要出大岔子。

　　“蔡荀。”

　　“嗯?”

　　“還有類似的怪談解析音頻嗎?”

　　“沒了。”蔡荀吐出個豬腳趾骨，“哪有那麽多離譜的事情。”

　　沒有後續倒也無所謂，江雲程知道後續《牡丹亭》白戲版唱詞發生變化，唱得是柳夢梅中狀元後遺忘舊情，另覓新歡，杜麗娘這趟人生無牽無掛，兀自去往輪回，希望來生嫁個好人家。

　　這才算送別的戲班子該唱的內容。

　　“這個音頻對應的怪談殘片是在哪提取的?”

　　“怎麽?你有想法?”

　　江雲程接連的反應明顯不同於常規，周圍不少玩家拿著烤豬肋骨、椒鹽豬扒靠近，一時間香氣四溢。

　　“我模模糊糊好像能聽懂一些，是個戲曲，唱人鬼情未了的那種故事。”

　　“誒?”

　　江雲程身上存在太多離奇和未知的地方，玩家們有點見怪不怪的意思。

　　“沒法確定怪談殘片產生自哪個邪物。”一名玩家解釋著，“反正大致位置在默山隧道頂上，許紅他們打洞往下攻略的附近野地。”

　　“唔…祿城副本有類似的怪談橋段嗎?”江雲程強調了一遍，“生死戀情之類的。”

　　“沒聽說。”

　　蔡荀和一眾玩家搖搖頭。

　　祿城三大關卡，默山鬼刹的怪談大致是個在山裡吃人的大蜥蜴，外放的毒液會使人致幻，不知不覺走到默山隧道被其吞食;

　　南城地下黑市是切割肢體、髒器交易相關的怪談;

　　最後的第一醫院舊院，搞的是人體異常研究和邪物改造。

　　的確沒有戀情相關的元素，

　　嘩——

　　遠處有喧囂和歡鬧響起，是第一醫院舊院的攻略組回來了。

　　看他們滿面春風的樣子，攻略過程必然比預想中順利許多，返回的時間也比預定提前。

　　“我去看看方隊。”蔡荀眼神熱切，“晚點再帶你去看山上的池塘。”

　　“好嘞。”

　　要說默山鬼刹關卡關聯的池塘，江雲程其實有些思緒。

　　首先是在祿城福利院中，院長提到過默山有靈池寶刹。其次是鐵骨魚，穿越過來後就在默山池塘裡，被大蜥蜴吞了之後才死死卡在咽喉處的。

　　不過，鐵骨魚和杜麗娘、柳夢梅等角色沒啥關系，江雲程嘗試詢問過，鐵骨魚不知道和《牡丹亭》相關的線索。

　　大團篝火升起，難得能在副本范圍內如此肆無忌憚吃喝。

　　這個世界的人類被災難和邪物迫害得太慘，文明歷全是負重前行，苟延殘喘，此時此刻在邪物的地盤上撒歡，頗有揚眉吐氣的感覺。

　　遠遠的，江雲程看到方書遠一直凝重的表情露出幾分舒暢;

　　看到小劍侍優雅搖晃西瓜汁佯裝紅酒，引人嘲笑，氣呼呼蹦躂著解釋;

　　看到蔡荀帶著身邊歡叫的《家犬》，正認真辨別帶回的戰利品中是否有需要提前處理的部分;

　　看到許紅面容平靜地朝這邊走來…

　　許紅…她身上沒有那麽鮮明的祥和氣息。

　　想來也是，擊破第一醫院舊院，意味著復仇，也意味著她心中關於妹妹尚存一線生機的念想徹底破滅。

　　“江雲程。 www.uukanshu.net ”

　　“嗯?”

　　“我聽蔡荀說，你聽懂了那段神秘音頻。”

　　“不算聽懂吧。”

　　江雲程模糊表述著，“只是記憶中朦朦朧朧知道那是個什麽故事，得去現場核實一下。”

　　“那。”許紅幹練的短發隨著猶豫的思緒微微晃動，“方便現在過去，去池塘邊嗎?”

　　許紅突然如此客氣，江雲程有點不習慣。

　　再看周圍，又能理解她的糾結。

　　當前營地已經跟著迷霧的坍縮移動到祿城東郊，一些外邊培養艙裡的玩家也得以直接運送物資進來，再加上方書遠帶隊提前攻略第一醫院舊院的好學校，歡愉氛圍猶如野餐聚會。

　　此時被叫去默山隧道繼續執行任務，屬實有點不近人情。

　　江雲程能看出許紅在攻略結束後的五味陳雜。

　　關於妹妹存活的最後一絲幻想覆滅，僅算是復仇成功。

　　“沒事的，一起去默山隧道吧。”

　　得到肯定答覆，許紅感激地點點頭，“你…真的很像我妹，天真又熱情。”

　　“呃…把我形容成你妹妹，似乎是最高級別的誇獎。”

　　許紅知道有些失態，臉上掛起歉意的微笑，“抱歉。”

　　“沒事，我沒有反感。”

　　跟隨許紅走出營地，四五百米外便是默山。

　　這兒和怪談相關的人工建築隨著關卡被攻略而消解，就連原本的隧道也消失了，山體原始的風貌逐漸展露，和先前大不相同。

　　迷霧中是大小不定的空間，消散後會恢復到和主世界相容的正常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