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符父子忠貞節烈,實在讓人敬佩啊。”
江都縣衙大堂上,看到孫策送上的十萬錢,一萬石糧草禮單。
劉繇也是大為感動。
這一路南下,雖然在徐州受到陶謙等一眾官吏禮遇。
但別人大多是客套,請他們吃一頓宴席,款待一番也就罷了。
即便是廣陵太守趙昱,也僅僅只是獻了一千石糧草。
像孫策這樣出手大方,直接貢獻一萬石糧草,十萬五銖錢,那可是絕無僅有。
這份禮物要說有多貴重,顯然也夠不上。
但現在的情況是,劉繇在江都已經大半個月。
當初南下之時,為了招募護衛的士卒,以及安頓幕僚將領,他的家產早已散盡。
眼下劉繇不說山窮水盡,那也是快到了揭不開鍋的情景。
孫策送上來這份錢糧,足以支撐他們這一千人,吃上大半年了。
這如何不讓劉繇感動?
“使君,江都終究不是久留之地,吾舅父在曲阿,已經準備好了行轅。”
“若使君不棄,可移步曲阿安頓。”
一番寒暄之後,孫策拱手一拜,對劉繇發出了盛情邀請。
“咳咳咳……”
劉繇高興之下,剛要答應,坐在左下首的許劭,突然咳嗽了一聲。
同時給劉繇打了個眼色,劉繇一愣,隨即笑道。
“孫將軍盛情,當真是雪中送炭啊。”
“不過,揚州刺史部,自大漢以來,皆設立在歷陽,吾若移駐曲阿,似乎有些不妥吧?”
孫策在剛才進入大堂時,在孫邵的介紹下,便獲悉了身穿葛袍,頭戴羽冠,一副道人打扮的許劭身份。
此刻,見他反對劉繇前往曲阿,孫策便知道,這事看來是成不了。
心中雖然閃過不快,但孫策卻不動聲色的,一臉平靜的拱手說道。
“使君所言不無道理。”
“不過,如今歷陽有袁術重兵把守,使君莫非要派兵征伐?”
“孫將軍此言差矣,使君是手握天子詔書,赴任揚州牧,乃是名正言順之舉。”
“袁術莫非豈敢拒絕使君入城?”
許劭淡淡一笑,拱手向劉繇一拜,看向孫策問道。
“據我所知,伯符並沒有朝廷任命,如今自領吳郡太守,不知意欲何圖?”
孫策沒有想到許劭對自己敵意如此之大,心中不滿的他,表情鄭重的回道。
“策受陳刺史,盛太守所托,率兵平定許貢叛亂,暫代太守之位。”
“不知汝何出此言,職責策自領吳郡太守呢?”
反駁了許劭一句,孫策又向劉繇作揖道。
“劉使君如今代天子牧守揚州,吾使命已經完成,願意交出吳郡太守印綬,請劉使君任命新的太守便是。”
說罷,孫策便從腰袋之內,掏出印綬,雙手奉向劉繇。
孫策這一手,頓時打了劉繇和許劭一個措手不及。
眼見氣氛有些緊張,孫邵連忙拱手說道。
“主公,孫將軍文武雙全,少年英雄,何不委以重任,讓其率兵在前開路,護送主公前往歷陽赴任。”
“至於吳郡太守之位,不妨先讓孫將軍代領。”
“主公,孫從事所言有理,主公遠道而來,孫將軍奉迎而來,忠心可鑒,不可寒了忠貞之士之心啊。”
與孫邵向來叫好的是儀,也連忙站了出來。
他倒不是仗義相助孫策,而是對許劭有些不滿。
這一路南下,他們這些青州士人,跟著劉繇一路吃苦,好處沒有撈到半分。
許劭如今哼插一腳,插了進來,卻得到劉繇的禮遇重用,自然引起他們心中的不滿。
劉繇見手下謀士,紛紛出言支持孫策。
擔心反了眾怒的他,當即笑道:“伯符忠心,吾豈能不知?”
“吾現在手中兵微將寡,若伯符願意帶兵護衛,前往歷陽,吾定當向天子上表,奏請伯符之功。”
劉繇為人雖然有些優柔寡斷,但也並不是一個糊塗蛋。
孫策的來意,無論是否真心假意。
但是孫家作為江東士族代表,又是第一個前來示好投誠的。
他若拒絕孫策好意,那麽江東士族,必然對他心生不滿。
若不能得到江東士族的支持,他即便身為州牧,也根本站不穩腳跟。
都說外來的和尚會念經。
但事實上在漢末,各州郡都有世家門閥把持。
哪怕你是朝廷任命的州牧,太守,若得不到地方世家門閥支持,那麽你的位置絕對坐不穩。
這一點,劉繇心中是很清楚的。
“使君有令,策不敢不從。”
孫策豈能不知道,劉繇這是借他的手,但他此來,何嘗不是來借劉繇之勢?
正如許劭所言,現在他這個吳郡太守,就是竊取的,並沒有得到朝廷認可。
從朝廷法理來說,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順。
“不過,袁術如今名義上還是我的上司,若我出兵攻打歷陽,勢必招惹非議。”
“若劉使君能夠給策一道討伐檄文,吾當為先鋒,為使君征討袁術,拿下歷陽城。”
孫策來此的目的,起初就是想把劉繇迎去曲阿,然後把他軟禁起來。
但現在劉繇不願意去曲阿,而是想要去歷陽赴任。
這一點孫策也考慮過。
想要他出兵不是不可以,那就是劉繇必須公開與袁術決裂。
這樣一來,他孫策就可以躲在劉繇身後,名正言順打擊袁術勢力。
“此事容我想想,我已經備下午宴,伯符請稍後與我一道入席。”
劉繇聽到孫策提出的要求,看了眼許劭,見他微微搖了搖頭。
他便再次找了一個借口,結束了眼前這場談話。
會面結束,劉繇屏退左右,留下許劭問道。
“子將,為何三番兩次阻攔孫策示好?莫非此人不可信?”
許劭沉吟片刻,拱手回道。
“孫策猶如一把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看到此人,明公可知道我想到了誰?”
“誰?”劉繇好奇的看著對方。
“昔日武帝之時的霍驃騎,史書記載霍驃騎,身形挺拔,目光如炬,貴不可言。”
“然主父偃卻對武帝說:霍驃騎猶如出鞘利劍, 過於鋒芒畢露。”
“事實證明主父偃的預言是正確的,霍驃騎在最輝煌的年齡,折翼而亡。”
“這就是剛則易斷的道理。”
許劭一捋頷下短須,淡淡的說道。
“孫策此子,鋒芒畢露,必然命不久矣,這樣的人,留置無用也。”
“而且這樣的人,非雄才大略的明主,根本無法駕馭。”
“故而某以為,明公還是不要過於依賴此子,利刃雖好,恐傷其身啊。”
對於許劭之言,劉繇也是深信不疑。
當下遂點頭道:“子將所言有理。”
“不過,江都非久留之地,既然曲阿不能去,為何不驅使孫策,打下歷陽呢?”
“明公,昨日我算了一卦,歷陽也非安全之地,依我看,江東之地,如今唯有豫章和會稽,才是安身立命之所。”
許劭借佔卜一事,說道:“那孫策投奔明公,顯然是向借明公之勢,抗衡袁術。”
“如今我們式微,孫策倒是可以成為盟友。”
“來日明公可以承諾孫策,舉薦他繼任其父破虜將軍一職,暫領吳郡太守,帶兵攻打歷陽。”
“明公可以趁此機會,向趙昱借一些船隻,沿江而上,前往豫章。”
“那孫策一旦打下歷陽,勢必與袁術徹底結仇。”
“如此一來,孫策袁術虎狼相爭,明公豈不是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許劭這一番話,讓劉繇撫掌而笑。
“子將此計甚妙,正合吾意,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