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寧刻意換上了一身她認為自己穿上最好看的衣服。
長及腳脖的黑色長裙,銀灰色飄帶襯衣,外穿一個淺粉色針織開衫。
這身衣服襯得她越發高挑、纖細。
但是,當秋寧無意地抬眼與田姐目光對視的時候,分明從她眼中看到了一絲不悅。
是自己多心了嗎?
還是她覺得自己的妝扮是為了一個已婚的財閥而心生藐視?
或者她因為知道自己家境一般,看出這身衣服加在一起不到二百塊錢?
那麽自己為什麽要精心挑選衣服呢?
因為他是披風的哥哥啊,雖然自己與披風素不相識,但是他的雕像畢竟做了自己兩個月的聽眾。
何況,面對一個成功的人士,無論男女,他(她)來見的安瀾審計局的審計人員,那麽此刻的秋寧都應展現出最好的狀態,那樣既是對對方的尊重,也是對自己職業的尊重。
所以,她大大方方地拿出唇膏:“田姐,我給您擦點口紅吧,這樣子顯得氣色更好。”
田姐遲疑了一下:“紅不紅啊,我不喜歡抹得太紅。”
“不紅,粉粉的。”秋寧用紙巾在口紅頂端輕輕擦拭了一下,這才替田姐塗了口紅。
然後,背轉身,飛快地用紙巾再次擦拭了一下口紅,這才在自己唇上塗抹了兩下。
“雖然您是他的姐姐,但是咱們此刻代表的是咱審計局,所以呀,修飾一下更禮貌。”秋寧似是隨口地說出了自己的觀點。
田姐笑著“嗯”了一聲,去拉開了門。
門打開片刻後,一個高大的身影便出現在門口,他輕扣了一下門:“田姐。”
田姐開心的上去握住他的手,親昵地說:“你這孩子啊,處理得事情那麽多,還得經常幾個城市的來回跑,那麽忙,還特意跑來幹啥?”
李閱笑的時候確實有一顆小虎牙,這給他的儒雅增添了一分可愛。
咦?怎麽覺得那個馮丕好像也有一顆虎牙呢?
“我要是不來啊,改天再喝酒的時候,田沃準得罰我的酒。”李閱笑著打量了一下房間,目光落在顧秋寧身上。
田姐忙介紹:“顧秋寧,考到我們局還沒一年呢,特別優秀的一個女孩子,虛心好學。”
李閱伸出手,秋寧緊張地伸手去握手,對方隻輕握了一下她的手指:“好啊,夏局慧眼,挑選得都是拔尖的人才。”
“拋開工作不談,住在這裡缺什麽直接找他們要,記在我的名下,弟弟替姐姐買單天經地義。”說到這兒,李閱衝門口叫了聲:“趙兒!”
一個年輕人立刻進來,笑眯眯地說;“我叫趙玉衡,是負責咱樓層的,我們李總說了,以後有事兒您直接吩咐我就行。”
田姐連說不用。
顧秋寧一直微笑著,她察覺,李閱的目光不時在自己臉上掃過。
李閱他們走後,田姐意猶未盡地說:“這個李閱,真是我見過最優秀的男孩子,他即便不做生意,到了機關照樣出類拔萃、很快就能脫穎而出。”
秋寧點頭,李閱自身素質很高,這點她確實不懷疑。
“你沒見過李楚,長得呀也可俊了,哎呀,李子寒可真有福氣。”田姐喜滋滋地說。
秋寧突然想起莎莎說過,田姐的女兒在文昭上班,今年二十九歲了,一直在相親卻始終名花無主。
莫非,她有心把女兒介紹給李楚?
那她可真是近水樓台,她弟弟和李閱是好朋友,通過李閱牽線,應該沒有問題。
“田姐,您弟弟做什麽工作的啊?”秋寧問。
“他呀,在市場監管局審批科當科長。”田姐驕傲地說。
哦,想起來了,莎莎說過,田姐有個堂弟是實權派。
做生意的人嘛,自然和審批科打交道最多。
唉,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蔣瑩說得對啊,離開大學進入社會後,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就會逐漸拉大,交往也就愈發趨利性了。
“秋寧今年二十五六?有合適的,就該考慮婚姻大事了,別讓父母操心。我女兒比你大三四歲,一直不急著找對象,可把我們兩口子愁死了。”田姐唉聲歎氣。
“我聽說她長得可漂亮了,又是銀行的業務骨乾,肯定特別挑呀。”莎莎說過:別看田姐長得瘦小枯乾,她女兒可漂亮了,那真是明眸皓齒、天生麗質。
田姐笑了笑,又憂心忡忡地說:“這倒是,誰見了都說我家艾欣長得像大明星,可是啊,女孩子最好的年華就那麽幾年,青春一過,再漂亮也叫人老珠黃!”
秋寧揣摩著她的心思說:“你們家和李家算是世交,您讓李閱把他弟弟介紹給艾欣姐多好啊,您不是說李楚長得也不錯嗎?”
田姐興奮地坐起來:“是吧?你也覺得這事兒靠譜吧?你看看照片,我們艾欣和李楚多般配啊,就是可惜,艾欣比李楚大兩歲。”
田姐打開手機,先讓秋寧看了艾欣的照片,確實很美。
她又翻了幾下:“你看這張。”
這張照片好像是在海邊照的,李閱和妻子一家四口兒居中,兩個孩子站在父母中間。
李閱妻子左邊站著一襲白裙,長發飄飄的艾欣。
李閱右邊站著,等等!這人?這不是馮丕嗎?
“這是?”秋寧指著那個比李閱還顯得略高些、健壯些的男子問。
“李楚啊,這是去年,李閱帶著他們去青島玩兒的時候拍的照片,你看,我們艾欣和李楚多般配啊!”田姐的話,讓秋寧心裡一空。
李楚?
他出現在自己家附近不是偶然?
他為什麽認得自己?
難道自己在雕像附近徘徊時他也在?那麽,他一定就在花牆後面......
秋寧腦中立時萬馬奔騰,飛快閃回著自己在雕像前說過的話,內容太豐富了,她根本記不起自己都說過什麽!
“怎麽?你認識李楚嗎?”見秋寧盯著照片發呆,田姐奇怪地問。
自知失態,秋寧一時不知如何應答:“哦,他和我一位叫馮丕的同學長得有點像。”
馮丕,披風!
唉,他分明聽到過自己和雕像的對話!
“怎麽樣,你光看照片覺得他們合適嗎?”愛女心切的田姐天真地繼續問。
“很般配,您女兒看著就像剛畢業的大學生。”秋寧隻想盡早結束談話,好獨自默默梳理一下自己的思緒。
對呀,那天自己第一次走到花牆後面,也覺得那張長椅周圍太整潔了,不像是少有人去的幽閉之所。
李楚如果真的就是那麽自戀,每天都要躲在雕像附近,他會首選花牆後的長椅啊。
自己和蔣瑩在涼亭裡的交談,自己面對雕像的喋喋不休......
秋寧往被窩裡拱去,讓被子蒙住臉,似乎這樣,就能掩蓋住內心的羞憤。
可是,他那天的失憶不像是裝的啊,他要是心存戲弄,沒必要非把頭磕傷吧,這不是在削足適履嗎?
園區的南門距離自己居住小區的小西門很近,如果他真的因為受傷暫時失憶了,無意中走到自家小區,順著大路走到自己附近,這,似乎也說得過去。
唉!惟願所想皆事實吧。
兩人雖加了微信,最後一次聊天記錄卻是關於他衣服如何處置的,那之後,彼此都沒再主動發聲。
怪隻怪自己眼拙,李楚本人和雕像,真的有七八分像呢。
世間的事情就是這麽湊巧。
在被窩裡蒙了一會兒,秋寧剛把頭伸出來,就聽手機振動了一下。
她打開一看,居然是李楚的微信:何時方便,我去拿衣服。
盯著這九個字看了幾分鍾後,秋寧回:我將在文昭出差兩個月,周末回安瀾時把衣服帶過來,再約。
片刻後,李楚發來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