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嫻往她身邊靠了靠,手一搭住她瘦削的肩頭,心裡不由一陣酸楚:“你呀,遇事別鑽牛角尖,學會遺忘掉不痛快的事情。過去的事情咱們都翻篇兒,要往前看,咱李楚多有本事啊,當過律師,現在說考就考進了公安局,這可不是誰都能做得到的,以後啊,你就等著享咱李楚的福吧!”
提到兒子,向繼雲的眼淚就落下了:“唉,我特對不起李楚,年輕的時候貪玩,愛享受,把孩子丟噠得不輕,要不是姐姐您幫忙照看,李楚只怕更可憐。”
“誰都有年輕的時候,我年輕的時候,還把六歲的李閱關在家裡,結果開會回來晚了,孩子自己在啃方便麵......”
“李閱遭的罪,都是我造成的。”提到李閱,向繼雲滿臉愧色。
鄭嫻倒不知道說什麽了,只是用力在她肩頭按了一下:“咱們都這個年紀了,遇事一定往開了想,別給孩子們留遺憾。”
“道理都懂,可是一到自己身上就是不行。我怎辦啊!就是過不去這個坎兒!一想到這些年他這邊對我噓寒問暖,那邊卻和那些女人們鬼混,我就惡心得成夜成夜地睡不著!”向繼雲的語氣變得憤怒:“那次在武漢,我看見他手機有條短信‘我想你了’他說發錯了;半夜裡他躲在衛生間接電話,說是生意上的事情!我偷看過他的手機通訊錄,存的有七八個聯通、移動、保險公司的電話,唉,我那時候怎麽就那麽相信他呢?現在,我突然就像夢醒了一樣,他過去在我這兒撒的各種謊我一下子都想明白了,你說我那時候怎麽就那麽傻,總覺得他那麽愛我,不可能在外面胡來,我怎就忘了,他能不要你,就能不要我......”向繼雲像是在傾訴,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不知不覺,一向堅強的鄭嫻也沉浸在她哀傷的回憶中。
這令人窒息的低迷氣氛,直到李閱他們的歸來才被打破。
向繼雲抹去腮邊的眼淚,擠出一個笑容:“我回去了,你也該準備晚飯了。”她看看大軍、音音和她的一雙兒女,由衷地說:“多好,好人自有福報啊。”
弄得大軍父女除了笑,竟接不上話。
“李閱,送你雲姨回家。”鄭嫻不放心向繼雲自己回去。
“我開車來的,不用送。”向繼雲堅決不讓送,還揚揚手裡的鑰匙。
母子兩個看著向繼雲開車離去,見媽媽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汽車,李閱說:“我開車跟著,看到她回家我再離開。”
“好好!快去!快去!”鄭嫻連連催促兒子。
李閱見向繼雲的汽車開進了自家小區大門後,又在門口停了幾分鍾,才回轉家中。
晚上,鄭嫻一家人都在聊向繼雲,覺得她現在確實過於消沉,而且走進李子寒出軌這個死胡同裡,走不出來了。
“李叔也太那個了,都多大年紀了,還那樣,平時看著他對雲姨那麽好,現在卻發現他不止一個情人,這麽大的落差,換誰都很難接受!”音音一向很少評論李子寒家裡的事情。
鄭嫻今天的情緒也很不好,當年她和李子寒同甘共苦打拚出自己的事業,就在公司蒸蒸日上的關鍵時刻,先是張暉懷孕,後是向繼雲逼著他離婚。
那時的鄭嫻比現在的向繼雲痛苦得多,可是為了公司,她硬是忍下了所有屈辱,與李子寒和平離婚。
多少次,當她默默流淚時是李閱用小手替她擦淚;多少個深夜,等李閱睡熟後鄭嫻都會陷入無邊的黑暗中苦苦掙扎。
走出最絕望的那一段日子,她不止一次對李閱說:“要不是你啊,媽媽可能早就從世界上消失了。”
“電話,李子寒的。”李閱遞過來手機,將鄭嫻從不堪回首的往事中拉了出來。
“鄭嫻,你下午見過向繼雲嗎?”李子寒焦急地問。
“見過啊,她四點左右就走了,李閱一直跟到你家小區門口,看見她的車進小區才回來的。”鄭嫻站起了身,擔憂同時出現在家人臉上。
“對!保姆說她四點多回來過,然後又走了,保姆問她去幹啥,她說東西忘你家了,我們見她沒回來吃晚飯,還以為她在你家吃晚飯了。六點多的時候我打電話想問她需不需要去接,一直沒人接聽,剛才才發現她手機調在靜音上,擱家裡了!”李子寒的聲音很大,全家人都聽清了每個字,同時去看落地鍾:晚七點十分。
李閱從媽媽手裡接過手機:“您別急,我和我媽現在去你家,你們現在看看雲姨手機裡的聊天和信息,再看看家裡少了她的什麽東西。”
二十分鍾後,李閱母子趕到李子寒的家。
保姆玉梅是李家的遠親,年紀和鄭嫻差不多大。
估計是李子寒心裡急衝她發火了,看見鄭嫻,她低頭抹淚。
鄭嫻在她肩上輕輕拍了一下,以示安慰。
李子寒顯得有些氣急敗壞,點著向繼雲的手機:“她今天上午取了十一萬塊錢,這筆錢在家裡沒找到。玉梅說她帶走了一套衣服,首飾啥的都沒帶走。你說說,她隨身帶著那麽多現金,要是被壞人盯上,不出事也得出事兒啊!”
“雲姨開車了嗎?”李閱上樓前刻意看了一下,沒看見向繼雲的車。
“她沒開車。我讓肖大道帶人去高鐵站、火車站找,車子不夠用,我和小雲的車都用上了。”
鄭嫻這會兒突然害怕向繼雲會走絕路:“李楚問了嗎?她會不會去找李楚了?”
玉梅在一邊說:“小雲上午給李楚打過電話,問他為啥周末不回家,掛了電話倒是挺高興的,說李楚下周末回來,我想著,她可能去看兒子了。”
“她就分不清個東南西北,木威她一次沒去過,那兒又不通高鐵,得買公交車票,兩三個小時的路,她不可能自己去!”李子寒武斷地打斷玉梅的話。
鄭嫻和李閱對視了一眼,都知道李子寒怕李楚,他最怕李楚知道他和楊妍的事情。
向繼雲現在這種消極狀態,都是他的風流韻事害的!
“我打電話問問李楚。”見李子寒又想瞪眼,鄭嫻不耐煩地說:“我會換種方式問!”
晚飯後李楚和錢迅回辦公室整了會案卷才回宿舍。
錢迅今天去安瀾約馮欣吃飯,兩人吃的是西餐,餐後去看了場電影。
“別掉進去啊,現在女孩子可沒你想的那麽簡單,她們同時掛著兩三個,最後才擇優錄取呢。”李楚委婉地提醒他。
錢迅點頭:“別說,我還真覺得這馮欣挺老練,太善於察言觀色地說話了,有點不可愛。”
李楚驚訝地看著錢迅,心想這個貌似忠厚的家夥,看人挺準啊。
鄭嫻電話打來:“李楚,剛才媽媽給你打電話了嗎?”
從記事起,鄭嫻在李楚心目中幾乎可以替代媽媽的位置,在她家裡住的晚上,李楚都睡在她身邊,他喜歡抱著鄭嫻的手睡覺,鄭嫻只要把手抽回去他立刻就醒,害得她晚上都不敢上廁所。
“大姨呀,沒呀,我媽上午來過電話,她怎麽了?”李楚緊張起來。
“我們約好一起出來散步的,我沒等著她,估計她沒拿手機,我去你家看看去。”這一個電話,讓鄭嫻心裡涼了半截。
向繼雲既沒和李楚聯系過,更沒有去找李楚!
“她會不會,去明城了?”李閱突然想到,既然楊妍和李子寒的那一段過往令她如此傷心,她該不會去找楊妍了吧?
李子寒飛快地瞄一眼玉梅:“你先回家吧,明天早點過來。”
玉梅一走他立刻說:“更不可能,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她找人家幹什麽?”
“李閱,你給李唐打個電話,讓他開車到楊妍美容院附近轉轉。”李閱說楊妍的美容院變成漢服造型了,生意還不錯。
和鄭嫻通話後,李楚心裡隱隱不安起來。
向繼雲有點輕度夜盲症,晚上很少出去散步。
鄭嫻晚上要幫著兒媳婦給兩個小家夥洗洗刷刷的,兒子媳婦四口人回家後一般都到八九點了,她更沒時間出來散步。
李楚撥打向繼雲手機,是李子寒接的:“我媽呢?”
“出去散步了,沒,沒帶手機。”
“大姨去咱家了嗎?她剛才打電話問我媽下午和我聯系過沒有, 她說現在散步沒等到我媽。”
“大姨在,在咱家,我們就說一塊兒出去找你媽呢。”
“一會兒讓我媽回個電話。”李楚開始在房間裡轉圈了,他的大腦此刻轉得更快。
他撥打玉梅的電話:“姨,我媽去哪兒了?”
李楚這沒頭沒腦的話,把剛到家的玉梅問得有點蒙,就把今天的事情全部說了一遍,李楚的心口一揪一揪地疼。
媽媽把手機扔家裡,卻帶著一大筆現金和一套衣服,她會去哪兒?
盡管玉梅不說,李楚知道,父母一定又吵架了,估計這次吵得還比較凶。
他很自責,因為生爸爸的氣不回家,卻忽略了媽媽的感受。
那麽現在,媽媽會去哪兒?姥姥姥爺家?不可能,她絕對不會讓父母跟著自己生氣擔憂。
媽媽雖然五十多了,有時候任性起來像個孩子,她會去哪兒?能去哪兒?
她隻可能來找自己!
她要是坐長途公交大巴來木威,秋寧說過,最晚一趟到木威的車晚八點到站。
現在是七點五十!
李楚穿上外套就往外跑,錢迅也早就穿好了衣服:“我開車,你這會心浮氣躁不宜開車。”
李楚感激地在他背上拍拍。
錢迅開著秦慶濤的車出門時,門衛好像說了句“有人找”,但是兩人都沒聽清。
李楚因為隻惦記著大巴車八點到站,恨不能讓汽車立刻飛到車站去。
車子衝出縣局大門後,細心的錢迅看了一眼後視鏡:“李楚!咱局門口有人,你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