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見深回宮的路上,一直在思考門達的事情,是誰敢對門達下死手?他突然停下腳步,問:“牛玉,你說誰會和門達過不去?”
其實牛玉路上也在想這個問題,牛玉一愣,說:“皇上,奴才不知道,門達興許就是病死的。”
“一個五品郎中都知道他是冒死違例上報,朕也不能糊裡糊塗吧?傳袁彬來見朕。”
“是。”
袁彬奉旨來見皇上,牛玉自覺退了出去。
朱見深開門見山,問:“袁彬,門達病死在湖廣路上了,你知道嗎?”
袁彬並不驚慌,說:“回皇上,臣知道。”
“你既然知道,為何不上報給朕?”
“皇上,門達是正常病死,有正常的上報流程,昨天消息才到京裡,臣本來今天報給皇上,還沒來得及。”
“門達是正常病死嗎?你查了嗎?”
袁彬一臉無辜地問:“皇上,這用查嗎?”
朱見深一臉質疑地反問:“不用嗎?”
袁彬說:“皇上,臣前些日子向您說過,門達知道銅鑼寶藏的秘密,去廣西不妥。皇上降旨讓臣去辦,臣就派人去辦了。”
朱見深有些生氣,用手指敲著桌子,說:“你糊塗!朕讓你去辦差,不是讓你……”
袁彬立即跪下,說:“皇上恕罪,是臣傳旨不明,臣手下辦差的幾個狗東西,也未能準確理解旨意,辦了糊塗事。請皇上治臣之罪!”
朱見深仔細一想,這門達即便是冤死,他也沒有實際損失,錦衣衛仍在掌控之中,說:“罷了罷了,你起來吧。門達死了就死了,這事兒過去了。”
“謝皇上恩典!”
朱見深擺手,說:“告退吧,沒事兒了。”
“是。”
袁彬設計把門達弄死,皇上沒有怪罪他,他已經全身而退。袁彬走到門口,遇見門外的牛玉,牛玉說:“袁大人,這麽快就說完事兒了?”
袁彬捋了捋飛魚服的袖口,笑著說:“就沒事兒……哈哈哈!”
牛玉說:“沒事兒就好!袁大人慢走!”
牛玉“奉旨”打死王倫,袁彬“奉旨”弄死門達,兩件看起來一模一樣的事件,在朱見深眼裡完全不一樣。王倫是朱見深的心腹,門達不是;袁彬可以平替門達,但牛玉不能平替王倫。袁彬弄死門達,頂多算是權臣傾軋;但牛玉弄死王倫,就是挑戰皇權。
皇上會繼續信任袁彬,袁彬也會繼續無保留地效忠皇上,但牛玉只會噤若寒蟬,和皇上若即若離。
門達正常病死後,皇上並沒有追查,也給文武百官解除了長久以來的“精神枷鎖”。沒有門達這種惡人盯著他們,他們就開始“內鬥”。
王竑到兵部就任,第一天就遇上了難堪。
兵部沒有人接待他,王竑截住一個吏員,問:“馬部堂馬大人呢?本官今日赴任,煩請馬大人出來交接部分公務。”
這小吏拱手說:“大人,我們馬部堂還兼著戶部尚書呢,今日在戶部辦公,恐怕不能交接公務。大人要是有急務,可去戶部問一問。”
王竑又問:“那本官在何處辦公?請前面帶路。”
這小吏說:“請大人體諒,兵部窄狹,昨日才接到大人赴任的旨意,還沒收拾出空房來……”
王竑的隨從就不高興了,“混帳,昨日接到通知,今天還沒收拾出空房,你是幹什麽吃的?”
“這位爺息怒,小的只是書辦,收拾房間不在我職責之內。小的還有公務,大人請便。”說完,這小吏竟匆匆走了。
王竑的隨從大罵:“你……什麽東西?跟我們玩心眼子?大人,要不要我去戶部知會一聲?”
王竑笑著說:“不用,本官第一天赴任,馬部堂應該知曉,戶部此刻應該有急務,稍晚就會回來,我們在大堂侯一侯罷了。”王竑在大堂的椅子上坐了,等馬昂回來。
戶部東頭第一間就是兵部,兵部西頭第三間就是戶部,二者相距不過一百步,王竑絕不屈尊去戶部,馬昂故意不來兵部。
王竑在兵部大堂等了約一個時辰,馬昂才來。
馬昂走到門口就拱手說:“王部堂,失禮失禮,戶部有些冗務,才處理完畢,焦頭爛額,焦頭爛額啊。”
王竑起身,拱手說:“馬大人,您才是部堂,本官是奉旨協理部務,可不敢稱部堂。”
“哎,既是尚書銜,就是部堂。來人,給王部堂王大人添把椅子!我二人同理部務。”馬昂挽著王竑的手,要把他往大堂的上位牽。
王竑推開馬昂的手,說:“馬部堂,本官秩在您之下,當以您為尊,絕無同坐的道理。謝部堂美意。”
“哈哈哈,也好,也好!那就請王大人坐東側首位吧。”
“如此甚好。”
馬昂在兵部大堂的上位坐定,王竑在東側首位坐定。
馬昂說:“來人,上茶。”
這些混帳東西,一個多時辰,竟然沒有人給王竑端任何茶水來。
王竑喝了一口茶水,說:“部堂,我奉旨協理兵部,還請部堂下派公務,我此刻就可以開始辦差。”
馬昂笑著說:“王大人果然雷厲風行。不過,皇上旨意說得明白,你全權處理廣西剿匪事宜,你此刻就可著手去辦。”
王竑拱手,說:“那本官就全力籌劃廣西剿匪之事,如果部堂有其他安排,盡管明言,我絕無推辭。”
馬昂拱手,說:“好說,好說。”
王竑又問,“部堂,www.uukanshu.net 不知本官在何處辦公?”
馬昂假裝一拍腦袋,說:“哎呀,你看我都忙糊塗了……這樣,右侍郎韓雍的位子還在,王大人要是不嫌棄,就暫且……”
“那正好,就韓雍的位子吧。”
馬昂隔空嚎了一嗓子,說:“來人,把韓雍那個空位收拾乾淨了,請王大人過去。”
“是!”
王竑站起來,拱手說:“部堂,那就不打擾了,本官這就辦差去。”
馬昂說:“不急這一會兒吧?等他們收拾乾淨了,你再過去。”
“也沒什麽可收拾,筆墨紙硯,書籍桌椅而已。”
“那,王大人請便。”
王竑走進韓雍之前用過的房間,並不寬敞,對向擺了兩套桌椅,應該是兩人合用的房間。兵部的小吏利利索索收拾擦拭了一番,說:“大人,收拾好了,您要是有其他需用,盡管吩咐小的。”
王竑說:“好好好,有勞。”王竑算是有了辦公的場所。
這小吏回頭就去向馬昂稟報,問:“部堂大人,小的們該怎麽伺候這新來的王大人?”
王竑素有名氣,馬昂對他也沒有壓製的意思,就是不滿意皇上的安排,擺明了是要取代他。馬昂說:“以後再也不叫說新來的王大人,你們一個個要擺正位置,說不準,過幾天,他就是你們的新部堂。”
“部堂,那不能,小的們還是習慣伺候您。”
“你們就好好伺候吧,他可是比韓雍還要厲害的角色,眼裡不但容不得沙子,還容不得暗影兒,你可明白?”
“謝部堂點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