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繼光和他手下的副官都察覺到了李洪胤話裡的不對勁之處,但是劫掠大明皇家貢船的事情實在是過於嚴重,雖然李洪胤的故事破綻百出,但是很快就能驗證,所以戚繼光還是決定先去看看。
一個時辰他浪費的起,他對於自己艦隊也有實力,並不覺得李洪胤有能力在大海之上埋伏自己的艦隊。
戰船跟在了大明艦隊的後頭,而且為了安全起見,戚繼光派人接手了這艘戰船,其余人只能在邊上幫忙,假裝是李洪胤的部下。
眾人都奇怪朱震藩怎麽不見了。
人啊,一旦被眾人議論,在別人口中說出來可就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樣子了。
“良子哥,小朱呢?”
良子小聲的跟身邊人說:“嘖嘖,你說這小朱,有文化,有腦子,搶東瀛人的戰船都不怕,也敢和朝鮮人拚命,怎麽這一見到大明軍隊就不知道躲在什麽地方藏起來了,你說這是為什麽?”
“小朱可不是慫人,估計是在老家犯了什麽大事吧,怕被認出來。”
“一定是的了,而且是全國通緝的那種,所以怕大明軍隊。”
“也是啊,要不然怎麽當初跟著混到船艙裡面跑海來了。”
“對啊,當初我和他一起在船艙內上船準備跑南洋了,別看小朱年紀小,那一雙眼睛凶狠異常,我敢斷定,小朱手上肯定是有人命的。”
“我是杭州府的人,近兩年來我們杭州府盛傳有一個辣手摧花的江洋大盜,每十日都會采花一次,而且目標不固定,男女老幼,皆遭毒手,簡直不是人,不會就是小朱吧。”
一個心狠手辣,辣手摧花,背負數條人命,亡命天涯的年輕人就這樣在眾人口中出現了。
……
李知恩獨自一人找到了躲在船底的朱震藩,輕聲呼喚,朱震藩聽到聲音趕緊將手上的奏折收了起來。
李知恩從背後看到朱震藩那手忙腳亂的動作,心生疑竇。
“你一個人躲在這裡做什麽?”
“沒……沒什麽?”
李知恩上下打量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慌張神色的朱震藩,靠近了些瞧了瞧。
“你……你看什麽?”
略帶質疑的少女,審視的看著朱震藩:“你怎麽獨自一人躲到這裡來?做什麽壞事嗎?”
“我想一個人靜靜。”
李知恩一個小跳坐在了邊上的糧食布袋上,搖晃著長腿,輕輕的踢著,一邊說:“有什麽心事嗎?”
朱震藩點點頭,輕聲說:“恩。”
“能和我說嗎?”
陽光從上層甲板的木板縫隙錯落的灑下,灰塵輕聲彌漫,氤氳成溫暖的橙黃色,女子這輕聲一問,已多了一份嬌羞姿態,低低的壓著腦袋,搖曳著長腿。
朱震藩看著李知恩,良久一言不發。
他只是因為形勢所迫,所以和李知恩定下了關系,但是在李知恩的心裡,這年代的女子,確認了關系多就是一輩子了。
容易折磨才子氣,最難消受美人恩。
見他不說話,李知恩便支支吾吾的問:“你……你是不是真的是……采花大盜?”
“啊?為什麽這樣說?”
李知恩指了指上頭:“上面,他們是這麽說的,也有說你身上背著戚家遠房一十三口的性命的,所以見到戚繼光就躲了起來。”
朱震藩無語了,自己就躲起來這麽點時間,就被人編排出了這麽多的故事。
不禁覺得有點好笑的發問:“你信嗎?”
李知恩猶豫了:“我對你的了解很少,但是我覺得你應該還算是個有原則的人,殺人放火應當不太會,但是……也說不定。”
朱震藩認真的解釋了一句:“我沒有殺人放火,更不是采花大盜,純是因為在岸上沒什麽生計才跑海行商,這群人的嘴裡什麽話都說的出來,不可信。”
“哦……”
一聲應後,又是短暫的沉默。
李知恩再問:“那你父母何在?”
“死了。”
“可還有兄弟姊妹?”
“也死了。”
朱震藩回答這話的時候,異常的冷靜,這種冷靜在李知恩看來卻像是死死壓抑著的憤怒。
氣氛有些尷尬,李知恩轉移了話題說起了接下來的事情:“這次若能釘死小尹派,我們大尹派定能重掌大權,大哥對於海商貿易的態度和其他人不同,他比較支持貿易,到時候大哥一定會給你們大開方便之門。”
理論上來說現在他們是大尹派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背靠大樹好乘涼,而且因為朱震藩和李知恩這莫名其妙的確定了關系,這裡以後會是他們可靠的港灣。
但是朱震藩也知道,這樣一定會受製於人,他們只能是李洪胤的附庸和工具。
“你……你能留下來嗎?”
李知恩的聲音很輕,說完之後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她的比較急促,他的稍顯輕緩。
朱震藩微微一笑,用最緩和的語氣說:“我既然應下了與你的事情,就會負責到底,你放心吧。”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們和我們大尹派建立合作關系,大哥只要掌權了,他可以將海事貿易全部都交給你來管,安安穩穩,踏踏實實的不也是挺好的。”
李知恩越說聲音越小。
朱震藩聽完伸出手停在了她的頭上,輕輕的拍了拍:“若非不得已,自然想留下,放心吧,你還小,等你長大些……”
“我不小了,家裡其他的姐妹也都成親了。”
這年代,結婚早,很多地方二十歲不成親算是不孝了。
朱震藩的記憶中,在家族慘遭橫禍之前,他父母就已經在給他議親了,據說議的是祖父朱紈生前提拔的福建備倭都指揮使家的女兒,只是八字還沒一撇。
李知恩直視著朱震藩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麽,朱震藩說話的時候總給她一種很可靠的感覺,眼前的男人一定不會欺騙自己的。
這就是好感度高的好處,若能到95以上,那基本上就是言聽計從了。
李知恩點了點頭。
此時外頭傳來了嗚嗚嗚的號角聲。
兩人急忙從窗戶往外看去。
此時翁津島出現在目視范圍之內的大海之上,而正前方出現了十數艘東瀛的戰船,皆懸掛五峰青旗。
竟直面大明海軍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