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杭撿起了遺落在地上的那條牛仔褲,從褲兜裡摸出了一台款式老舊的智能手機。
女孩的智能手機采用的是指紋鎖,但當孫杭把自己的手指摁上去的時候,解鎖成功的音效卻是立馬響了起來。
他只是想象了一下把自己的指紋“變成”那個女孩的指紋,一切便理所當然地發生了——雖然他從沒有仔細觀察過女孩的指紋是什麽形狀,但在剛剛吸收的那一小部分“太歲”裡,卻是記錄了很多信息,其中就包括原宿主的各項身體數據。
不僅如此,吞食掉那一小部分“太歲”之後,孫杭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能力”獲得了增強。原先改變一下金屬銘牌的材質他都要昏迷幾個小時,但現在變更了一下指紋,副作用僅僅只是一陣輕微的眩暈感而已,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除此之外,孫杭還感覺到自己的腦海之中,似乎多出了一些本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片段。
這些片段胡亂地填入那些空白記憶之中,有那麽一瞬間,讓孫杭產生了一種錯覺——似乎他才是那個被“太歲”所寄生的女孩,那些情景雖然模糊,但卻如同他親身經歷過一般,無比真實。
就如同有些奇怪的夢一樣,當你醒來的時候,你已經很難記起夢裡的那些細節,但當你試圖去回憶的時候,卻又會發現那些你記不起來的細節給你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仿佛它們都在現實世界裡發生過一樣。
某種聲音、某個人或物、亦或是某種色彩的搭配甚至是光線的明暗和角度……在你的記憶裡,總會有一幕能夠和夢境完美吻合,就好像兩張重疊到一起的透明相片。
孫杭看到了一場似曾相識的大火,張牙舞爪的火焰佔據了全部的視野,耳邊除了空氣被加熱、擠壓所發出的噪音之外,一切的聲響都在離孫杭遠去……
下一幕,隔著一層模糊的濾鏡,他看到許多個人影將自己圍了起來,他們身著甲胄,漆黑的護面掩蓋著所有的表情。
畫面一轉,孫杭又發現自己置身於一間空曠地下室,地下室的角落裡堆滿了不知道是人類還是動物的骸骨,許多看不清五官的人在地下室裡來回走動著,動作僵硬而麻木。
這是那個女孩的記憶,還是“太歲”的記憶?
孫杭用力甩了甩腦袋,用意志強行“封存”了這些不斷在自己眼前閃回的記憶片段。
他將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剛剛被解鎖的手機上面。
女孩的手機有三條未接短信和兩個未接電話,距離現在最近的那個未接電話,是一分半鍾以前打來的。
孫杭先點開了那三條短信,第一條短信的內容很短,只有短短六個字:“東西買好了嗎?”
第二條短信更短:“到哪兒了?”
第三條短信和第二條短信之間隔了足足五分鍾,字裡行間內的語氣已經從催促變成了質問:“為什麽還沒有回來?你在幹什麽?”
緊接著,便是兩個未接電話,前後隔了不到十秒鍾。
第一個未接電話響了三十秒,一直到“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人接聽”的提示音響起才被掛斷;第二個未接電話則是隻響了短短兩秒。
三條短信和兩個未接電話都是來自同一個號碼,是天府城本地的手機號,也是女孩手機通訊錄裡保存的唯一一個號碼——但她雖然保存了這個號碼,但卻沒有對號碼做任何備注。
孫杭沒有遲疑,直接對這個號碼回撥了過去。
“嘟……嘟……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已經被注銷了?反應這麽快?”孫杭微微皺眉。
這件事或許應該直接上報詭物研究所或是異常調查局,但在孫杭的潛意識裡,對這件事卻極其抗拒。
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但在他的認知裡,這麽做才是“正確的”。
他開始有些懷疑自己失憶前的身份,他試著再次進行回憶,然而跳出來的記憶片段卻極其混亂,大量“不應該”屬於他的記憶交互交織,構成了一幕又一幕光怪陸離的畫面和極為荒誕、毫無邏輯可言的情節。
來自女孩、或者說,來自“太歲”的那些記憶還沒有被孫杭完全消化,它們就如同一堆沒有分門別類的雜亂文件,一打開“記憶”這個文件夾,就稀裡嘩啦一股腦地全倒了出來。
“他媽的。”孫杭低聲罵了一句髒話,回憶就此作罷。
尋找記憶的事情以後再說,當務之急是先找到“太歲”。
那些邪教成員此時肯定已經有所警覺,以他們注銷手機號碼的速度來看,如果再拖下去,哪怕孫杭找到了他們的據點,恐怕也已經是人去樓空了。
事不宜遲。
孫杭閉上眼,一條模糊又熟悉的路線在他的腦海裡浮現了出來。
這是他幾乎每天早上都要走的一條路——說得更準確一些,這是那個女孩,幾乎每天早上都要走的一條路。
這條路徑的終點並不遠,就在這個舊小區之內。
孫杭拎著女孩買回來的那袋油條和包子,折返回了一樓,然後閉著眼睛,任憑記憶片段裡那種熟悉的感覺帶著自己向“目的地”走去。
這棟小區當年似乎建到一半就被迫停工了,小區內有將近三分之一的建築都是只有一個混凝土框架的爛尾樓。
凝結成塊的沙土、早就已經鏽跡斑斑的鋼筋、老化發黃的塑料管在小區的角落裡隨處可見,亂接亂拉的規章電線則是將天空切割成了大大小小不規則的多邊形,一個做工粗劣的奧特曼玩偶被遺棄在雜草叢生的花壇邊,稍遠一點的地方,一群螞蟻正在圍攻著一條鼻涕蟲,鼻涕蟲奮力掙扎,在乾燥上地面上拖出了一條長長的黏液痕跡。
孫杭閉著眼睛,但這些畫面卻不斷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中……現實之中奧特曼玩偶早就已經不知道被誰撿走了,螞蟻和鼻涕蟲也早就不見了蹤影,唯獨不變的只有那條熟悉的小徑,和四周熟悉的建築物。
“十三幢,二單元。”
孫杭停了下來,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