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現在已經能夠太空旅行了，在我們討論的期間，他們還在不斷地往太空發射探測器，並且速度已經達到超光速。”森明喆醒來後，與他們開了一個簡短的會議。

　　“現在我剛剛才勉強維修好龍蛋的部分控制系統，終於能夠聯系上它了。”

　　“不過它好像已經被捷足先登，就算現在我讓它引爆地殼，它估計也不會聽話，真是個可怕的生物。”

　　“我曾經嘗試過奪取這個系統，甚至不惜加速自己的思維。但他們已經能夠完美吸收我們下傳的知識，並且發展出了我從未見過的技術。這場系統爭奪戰，我敗了。”森明喆竟然罕見地露出無奈的笑容。

　　“恩，我看出來了，你眼裡的血絲快蓋住你的眼白。”林澤陽說道。

　　“要不你還是去休息一下。”

　　“不，不用了。”森明喆搖搖頭。

　　“真是有意思，與他們的交鋒中，我偷學到了他們很多的網絡技術，算是彌補我的短板吧。”

　　“幾個小時前我還把有關計算機的百科全書傳給他們，沒想到幾個小時後他們反而教導我起來了，這種感覺真奇妙。”

　　“我也深有同感。”碧依姍感慨萬千。

　　“就好像一名老教授面對一個天賦異稟的學生，剛把書發下去，只見他快速把書翻完，然後走上前來，對著自己編寫的書一陣指畫，你根本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

　　“好了好了，他們是很多星拉，一隻不行就換另一隻，鬥不過是很正常的。”林澤陽安慰道。

　　“不過這種生命速度很快的文明挺有特點的，以往我們與自己的文明速度保持一致看不出來。有了對照物之後，這個加速起來的文明就像是一個智慧生命。”

　　林澤陽忽然想起來在學校的課堂上講師曾說過，神族人是一個文明種子，未來有必要的時候可以發展出一個文明。現在想想，這似乎是有道理的。

　　“你也覺得他們是一個智慧生命是吧。”森明喆又給自己打了個鎮定劑，眼中的血絲立刻就減少了許多。

　　“把每個星拉都看成是一個細胞，整體看成是一個生命，這就好理解了。於此類似的還有那些典型的蟲群生物，在我們看來，也只是相當於把部分大腦轉移到獨立的個體，然後進行神經聯系，和機械族差不多，都可以看作是一個整體。”

　　“整體內的個體消亡無所輕重，隨時都可以替代，跟構成我們身體的細胞一樣。我倒是有點理解妖族文明學課上老教授所所的話。”

　　“由細胞構成的生物體，在某種程度上就是一個文明，生物體和生物體之間，才組合成令他們理解的文明。”

　　森明喆，碧依姍和林澤陽他們討論了很久，基本上都是關於他們的見解。至於外面的情況，管他呢，反正有計算機記錄就行。

　　……

　　星拉太空活動越來越快速，對林澤陽他們的本體神族人的好奇心也越來越強，林澤陽他們無奈隻好從主飛船出來。還好他們本體都能適應外太空的環境，所以不用借助鋪助設備就能在外太空生存。

　　林澤陽明顯能夠注意到那些靠近的星拉飛船都下意識地後退一點點，然後像是觀光一樣圍繞著他旋轉。

　　來的飛船絡繹不絕，林澤陽也不用費盡心思去盯著每一艘飛船，並且盡可能地用氣裡面的機械體組合成探測器，掃描他們的飛船。他們似乎也不怕，就任由他掃描。

　　“幸好他們的飛船離我足夠遠，不然我的身體可擋不住他們的撞擊。”林澤陽身邊很遠處有許許多多發光的點，像螢火蟲那樣，這就是星拉他們的飛船。

　　整個龍蛋就像是一個發光的蒲公英，或者是濺射無數火星的光球，不斷地往外發射發光的飛船。

　　在林澤陽眼中，他們就像是螢火蟲，但速度又太快了，光點在視角中移動拉長，就像帶有弧度的光線那樣，只有他使用特殊的眼睛才能勉強看清這些移動的光點。

　　林澤陽他們現在已經提供不出了他們想要的東西了，如果要想獲得更多，那就必須去學校，請更專業的人前來交流。他們在考慮要不要這麽做時，一個名叫天師的星拉告訴他們，他們會去拜訪的。

　　……

　　森明喆留碧依姍在通訊控制台與“天師”交談，自己滑下地板上的通道，去了底層甲板，來到圖書館控制台前。他行動時分外小心，因為他兩根手指間正捏著一枚全息內存水晶，裡麵包含了過去三十分鍾裡星拉積累的全部智慧，實在珍貴非凡。他小心翼翼地把水晶放進圖書館控制台的掃描儀內膽，將打磨光亮的角卡進正確的位置，然後關上蓋子。

　　根據剛才機器人星拉通訊員的說法，這最新一枚全息內存水晶包含了關於中子星內部結構的信息。森明喆讓計算機飛快地翻過幾百萬頁，最後找到龍蛋內部橫斷面的詳圖。圖表顯示龍蛋的外表面是由原子核構成的固體地殼，富含中子的鐵、鋅、鎳和其他元素的同位素組成晶格，大片電子形成的液體從晶格中流過。接下來是地幔——兩公裡厚的中子和鐵原子核，越往深處走中子含量越大。中子星最裡面的四分之三是超流體中子和超流體質子形成的液體球。在最核心處則是由神秘的基本粒子組成的一個小小內核。這些基本粒子原本短暫的生命被中子星內部的極端壓力和密度延長了。

　　森明喆仔細看了一下反重力裝置圖解，這是一個用簡並態物質材料製造而成的，與他們的反重力裝置有很大的不同。

　　圖解後面是一系列的介紹和說明，其中穿插了很多提問式的問題。森明喆瀏覽這些問題，基本上都是提問如何利用這個原理應用到常規的物質上面，也就是在教導他們如何將反重力裝置微型化。

　　他們現在也面臨著和星拉當初的處境，就是如何將星拉的技術應用到適合自己的環境上。

　　“就像優秀的老師。”森明喆暗想，“讓學生知道在某個領域存在有趣的知識，接下來讓他們自己探索，最後再檢查他們的結論，有必要的話予以糾正。”

　　森明喆讓控制台屏幕翻回龍蛋內部的圖表。他翻到下一頁瀏覽。這是一張照片，然而照片上的中子星並不是龍蛋。確實是照片，而非圖畫，因為前景上露出了一個搭乘太空小艇的星拉的一角。森明喆瞪大眼睛快速往後翻。後面還有許多照片，每張照片後都配有照片上中子星內部結構的詳細圖表。從幾乎類似黑洞的超致密中子星到擁有中子內核和白矮星外殼的膨大中子星，簡直無所不包。有些名字森明喆從沒聽過，但類似船帆座脈衝星和蟹狀星雲脈衝星則是人類已知的。

　　“可是，蟹狀星雲脈衝星遠在三千光年之外啊！”森明喆驚歎不已，“他們的飛行速度必須超過光速，才能在過去八小時裡拍回照片來！”

　　森明喆檢索了目錄，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超光速推進——這部分的密鑰藏在一個製造超光速引擎的一個零件的配料表裡，利用這部分的密鑰可以製作出一個五角形狀的驅動核心。

　　接下來又是長長一段亂碼。

　　森明喆震驚至極。他關閉控制台，慢慢走到旁邊的休息室。不出所料，所有人都在。大家都坐在柔軟的環形椅上，目光越過自己的腳，投向下方的舷窗。森明喆跳到休息室頂部，抓住通往高重力保護艙的艙門把手。他也低頭朝飛船底部那直徑一米的窗口看過去。電控的密度濾光片被設置成每秒塗黑窗戶三十次，因為六個閃亮發光的平準星體每秒分別要從窗前經過五次。

　　森明喆打破沉默:“差不多該走了。”

　　碧依姍抬起頭，大惑不解似地皺起來，“按照計劃，我們還要在這裡繼續待上至少一個禮拜。”

　　“所有的測繪工作星拉都幫我們做完了，我們已經沒必要繼續留在這裡。”他解釋道，“我剛剛帶下來的那枚全息內存水晶，裡面有龍蛋內外部的詳盡描述。你看過就明白了。”他挺直身體，走到休息室的門邊停下。

　　“你們是不是也要離開了?”森明喆對著天師問道，並從碧依姍肩膀旁看著天師。機器星拉正耐心地解釋著什麽。森明喆的目光被這畫面牢牢吸引。有百萬比一的時間差在，星拉自然會想到設計一個長壽的智能機器，因為與思維遲緩的人類對話實在太吃力了。讓森明喆驚奇的是，這個機器星拉竟然擁有自己的性格。它的言談舉止一點都不像機器。事實上，它很像一個耐心細致的老派教師。聽它的聲音，你幾乎可以想象它

　　一頭花白的頭髮，面露友好的微笑。有了天師，人類也松了一口氣，否則每次犯錯或者略微遲疑，他們都感到自己害得某個星拉浪費了大把生命。

　　“是的。”天師點點頭。“我們的文明已經發展出了可以將母星移動的技術，是時候該離開這裡了。”

　　“很快我們就會寫滿你們所有的全息內存水晶了。”天師的形象說，它那一圈機器眼不斷搖晃，和真正的星拉一模一樣，“恐怕這次的材料大多都是加密的，按照你們學校的要求，不能給你們一次性透露光。”

　　“你們已經聯系到了我們學校?”碧依姍驚呼。“我們還打算讓學校派人過來與你們交流呢，沒想到你們這麽快就聯系上了。怎麽樣，學校不錯吧，裡面是不是有跟你們類似的文明。”

　　“是的，但他們不在你們所熟知的學校這片星區內，而是在另一邊。我們在他們眼裡，仍然是小孩子，就像你們初見我們時那樣。”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老是找不到他們。”碧依姍說道。

　　“我們這次是要搬家，搬去適合我們的地方。他們給了我們搬家的裝置，要用到你們這六顆星體。”

　　“我們的母星前身是一門星際武器，歷經七十七萬年的廢棄才誕生出生命，你們到這來是要回收這個武器。”

　　天師頓了一下，森明喆見此情景不由地有些緊張，因為毀滅這顆星球上的生物首先是他提出來的。

　　“但我們還是要感謝你們，即使你們對我們曾有過惡意的想法。這是不可避免的，因為在我們之中也存在過這種想法。”

　　“感謝你們在最初和最後選擇相信我們，並選擇教育我們。”

　　“然而若不是你們，我們肯定仍然是蠻子，還將停滯在無知的迷霧中，也許幾千甚至幾百萬個大數轉之久。我們欠你們很多，但在報答你們時我們必須小心，因為你們也有權靠自己去成長和發展。為了你們好，在寫完這枚全息內存水晶後，我們最好切斷通訊。我們給的材料夠你們學上幾百年。我們兩個種族將走上不同的道路，在時空中搜尋真理與知識。你們會去電子為主的世界，我們則要去中子主導的世界。

　　“或許我們生死的速度比你們快，但宇宙中的基本真理是有限的， 所以你們最終會趕上我們。”

　　樂音響起，一條短消息出現在屏幕上。

　　全息內存水晶已滿。

　　天師聽見了樂音。他說:“現在你們要靠自己了。你們這個神族人的身體很奇妙，似乎蘊含著微觀和宏觀文明的多種奧妙，未來未必沒有機會誕生出以自己為主的永恆文明，也許在未來我們還能夠見面。”

　　“我們還有最後一件禮物要給你們。”天師繼續說道。

　　“我們掃描了你們的神族人的身體，發現其中有不少暗傷，具體療法已經在前面的內容提到過，就依靠你們自己去清除。”

　　“我們謝謝你們。”森明喆有些結巴，對方簡單的陳述背後展露出的是令人敬畏的力量。

　　“我們也謝謝你們。”天師說，“不過我們離開的時間已經到了。再見了，朋友們。”

　　“再見。”森明喆話音未落，屏幕變黑了。

　　與此同時，外面的星彈，不，已經被他們改口為龍蛋的中子星，正在發生明顯的變化。

　　圍繞在次級飛船周圍的六顆星體突然分解成粒子，包裹住龍蛋。而他們的飛船則是受到某種力量的保護，依然維持著之前的狀態，並且向後減速。

　　等到次級飛船和主飛船穩定下來之後，在林澤陽眼中，閃著亮光的龍蛋不見了。就像是進入黑水中的圓球，可視圓圈面積縮小直到不見。

　　龍蛋，就這樣消失在他們眼前。

　　他轉頭面對碧依姍，“我去把全息內存水晶收好，你開始檢查加速罐。”他說，“該回家了！”